第一句话就问,“这么多年了,也没找一个?”她又加了一句,“男的女的都行啊,好歹身边有个人吧。”

    这话也就是从小看着贺阳长大的吴妈妈能说,贺阳就笑笑去搂着她的肩膀说,“阿姨现在这么前卫啊,这都接受了。不过我还没看上眼的呢,以后会带来给你看的。”

    吴妈妈张口就想问,是不是还没忘了朱骜?可她又把嘴闭上了。她猜这事儿也不是没有道理,贺阳不回来,因着贺阳留下的股份由吴文才管着要给赵丽珍,朱骜她倒是常见的。这么多年,也是没个朋友。她还问过赵丽珍,赵丽珍跟她多年认识,也没隐瞒说,“有一段日记上写的全都是贺阳的名字,一笔一划的,深的都可以划破纸,后来上大学了,就没见有了,那本子也不知道他放到哪儿了,他也不提。”

    她正想着,却听见贺阳说,“阿姨,跟我说说我养母的事儿吧,我明天去见她。”

    吴妈妈听了就连连答应,只是这时候吴志凡下班到家了,只能先开了饭。饭桌上吴志凡对贺阳倒是问寒问暖了许久,当年是他帮贺阳办的手续,这事儿他憋在肚子里十年都没跟老婆孩子开口,直到前一段时间朱成功请了他过去,第一句话就是,“老弟你可害苦我了。”

    当年的那些义愤和被权势迷花了的眼,十年足够平息了。朱成功找儿子找了十年,南城人谁不知道,他也就是死撑着而已。就这一句话,就把他的眼泪说下来了。只是能怪谁呢?如果当年两对父母处理的再好一点,如果当年他们感受到了贺阳的心里变化,如果当年他能再劝劝,可哪里有后悔药吃呢。

    如今他问了问贺阳这些年的过往,知道他如今过得好,总算是不那么愧疚了,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

    吃完饭,廖鲁川想逛逛,贺阳就放任他下楼玩去了,自己则跟着两个孩子进了吴文才的房间,这才说起了赵丽珍的旧事。

    她是怒其不争的。当年贺大海一门心思以为将朱骜要回来,贺家就能光宗耀祖了,他也能扬眉吐气了,只是没想到朱骜居然和贺阳谈了朋友,这是多大的丑闻啊,纵然朱家想要花钱压下来,可依旧从十一中传到了一中再扩散到整个南城。

    贺大海当时就闹到了朱家,结果被卸了义肢扔了出来,他原本是想好好闹腾朱成功一次,最起码也要占个上风,把这事儿都推到贺阳身上,把朱骜摘出来,再有点钱就更好了,哪知道贺阳跑了呢。他最是个趋利避害的人,生怕朱成功认为是他逼走了贺阳,反正在面上立刻就闭了嘴。

    只是内里他是有点窃喜的,你瞧瞧,你儿子受不住跑了,我可还有个儿子呢——他秉性自私,没把贺阳当儿子,自然不会为他想。“这是你养母说的,他那几天白天不吭不哈的,夜里高兴的喝酒直乐,你养母说他变态,这是觉得自己比朱成功强了,心里喜得上呢。”

    只是贺大海哪里想得到,朱骜那时候因为没贺阳的消息,整个人都有些魔怔,哪里还顾得上学习?很快,他眼中的状元就月考考了个倒数后几名回来,并且在以后几个月都没有好转的气象,朱骜也没学习的心思。

    贺大海怎么可能甘心,就开始磨蹭朱骜,又打又骂,倒是希望朱骜能改过自新,还是去做他的好学生。只是他闹腾朱骜就出门去了,他又走不了路,就逮住了赵丽珍——那可是个标准的夫奴,明明自己才是挣钱养家的那个,却什么都不敢反抗,半夜里闹病,吃饭嫌弃,做不好就打骂,朱骜先是劝赵丽珍离远点,发现不管用,又想去揍他爸,结果赵丽珍拦着,他气得要死又不能天天不上学守着,赵丽珍几乎没一年人就干瘦干瘦的了。

    然后就是高三那年的事儿了,朱骜那时候应该是好多了,又开始看书了,成绩也开始慢慢向上提。“我记得我去看你养母的时候,是那年寒假刚开始,朱骜去补课了,贺大海不在家,你养母喜滋滋的跟我说,贺大海学好了,说是朱骜要上大学,要挣学费,批发了一些对联上街摆摊去了。她也为朱骜的学费愁呢,我就想着告诉她你留钱的事儿,可你吴叔叔又说这钱她守不住,让告诉朱骜,我就闭了嘴。哪知道后面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呢。”

    “你吴叔叔找了个时间,就去学校把朱骜找出来,把这事儿说了。还把帐给他看了,那虽然只占了最南城5%的股份,但分红绝对不少。朱骜说这钱是你孝敬养母的,他不能沾手,找了一天带着你养母来了,那天我也在,我把信和账本都给你养母看了,她当场就哭了,说对不起你。使劲的嚎哭那种,都这么多年了,现在想想我还挺难受的。你养母也没想到你能这么想着她。朱骜当天还说了,他自己能挣钱,学费他自己挣,这钱他一分不会动,他建议你养母搬出去自己过,或者拿钱买平安——把贺大海送到疗养院去,总归日子不能这么过,他说这样会被磋磨死的。可你养母拒绝了,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说她会藏好钱的。”

    吴妈妈盘腿坐在床上,扯着贺阳的手,慢慢拍打着回忆着,那些过去的日子,在别人看来只是八卦,唯有真正触摸到现实的人,才能知道,在这样一个抱错引发的连锁反应中,每个人的人性都在极端的事件中展示出了最极端的一面。

    “那时候是高三下学期了,文才也要高考,我就没去见你养母。其实也有些避着,最南城的分红也是一年分一次的,也没见面的理由,我看见她也不忍,就没去。然后大约是五月中旬吧,我听说你养母受伤住院了,那时候离着高考就二十天都不到了,我就趁着文才上学,赶忙去看她,结果发现,她比原来更瘦了,整个人明明个子那么高大,躺在被子里就扁扁的,起伏都没有。我问她怎么了,她就是哭,还是护士告诉我,被贺大海打的脾出血,直接就昏迷了,幸亏邻居听着不对过来看,否则人就过去了——送来的时候都休克了。”

    “我看她醒了,就去问她,怎么回事。你养母可能觉得丢脸,也不肯给我说,还是朱骜来送饭,他脸上也带着伤呢。我才问出来。贺大海的妹妹贺晓芳要做生意,贺大海就拿了你养母的钱——这钱我后来想,应该是你养母忍不住跟贺大海说的。这钱是你给的,你养母怎么愿意,吵嚷了几句,贺大海就拿着家里搭雨棚剩下的铁棍子,追着你养母打,就打到了腰上。”

    “伤的厉害,你养母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朱骜还要高考,就找了个席子天天打地铺睡在床边照顾他。贺大海也没出现过,贺晓芳的钱也没拿回来过,我给过朱骜钱,他没要,说自己有。我开始还不信,后来才发现,你养母的费用真的一分没少。我这才去打听,才知道这孩子打工炒股,也忙活着赚钱呢。然后就到了高考,朱骜当天就是从医院走的,回来接着照顾病人,然后考了两天结束后,第三天,他就拿着你养母受伤的证明去派出所立案,结果人家说家庭纠纷不好管,不愿意管,让朱骜好好劝劝。然后他也没吭声就自己回家了。”

    说到这里,吴妈妈都有些难忍的表情,“结果这孩子可真狠啊。等我们到的时候,贺大海的两只胳膊都被打断了,头破血流的,正嗷嗷的哭呢。我们劝他就说家事不用管。后来我才知道,他压根让人没给贺大海接好胳膊,贺大海好了后,两只胳膊都没了力气,连拐杖用用不上了。他还想让你养母来伺候,只是朱骜怎么可能答应,他把贺大海直接丢给他另一个外地的妹妹了,那家一直穷困的很,他一个月出两千让他们照顾,条件就是不准他来捣乱,人家特别高兴,直接答应了。朱骜连告诉你养母都没有,这不,这都七八年了,你养母开始心寒,后来又不放心还想找找,可朱骜就没松过口,这也就算了。我瞧着这些年她又有钱有轻松,过得比原先好,也没提你养父的事儿了。”

    吴妈妈感慨道,“朱骜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你说,要不是阴差阳错的,该多好啊。”

    是啊,如果没有抱错,贺大海最多是个不心疼人的爸爸,赵丽珍依旧是那个被生活变态的妈妈,他只要熬上三年上了大学就解脱了。说不得和朱骜还会有段好日子。可是,这世上哪里会有如果。

    贺阳笑笑,他倒是诧异朱骜居然那时候做下了这样的大事,可转过头一想,朱骜原本就是果断的性子,贺大海被这么整治,倒是挺快意的,总算对朱骜有点好感——这事做得还不错的。吴妈妈说完了就跟他商量,“你要有空,去看看你养母吧,她想你。”贺阳原本回来就是见旧人的,何况他对赵丽珍并不恨,否则当时也不会在那么困难的时候给她留后路,就点了点头。

    ☆、第88章

    话说完了,吴妈妈就让出了地方,给两个孩子多唠嗑的机会。可是,两个人能说什么呢,吴文才问贺阳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干过什么,现在在干什么。而贺阳则问吴文才是怎么结束了高中,上了大学,明明当时说一定不呆在南城这地方了,又怎么回来考了公务员?

    问贺阳的,是吴文才十年的担忧,他不知道贺阳去哪儿了,外面那么乱,人却又那么渺小,他害怕贺阳走了这一辈子就真的走了。问吴文才的,是贺阳的期颐,那曾是他给自己规划的一条路,好好学习,上大学找份稳定有地位的工作,带着贺家往上爬。

    贺阳所经历的,吴文才没想到也不敢想。吴文才经历的,贺阳听得入迷也只能入迷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各自叹了口气,歪在了床上,倒是比刚见面时更近了一层。吴文才问过贺阳的感情生活了,贺阳就问他,“没谈朋友啊,刚刚你一接电话,你侄女一说话,我都以为你孩子老大了。”

    说到这个,吴文才美滋滋的哼了一声,然后侧过身来,压着贺阳的胳膊说,“谈了,大学同学,也是南城的,我毕业就是为了她,跟着回来的。房子装修好了,婚期也定了,准备到十一结婚呢。你过来给我当伴郎呗。”

    贺阳就瞥了他一眼,又指了指自己,一副你不怕抢风头的样子。吴文才从小就受不了他这样,上去给了他一拳,然后才问他,“楼下那个不是,朱骜也不行,你有么有准啊。”

    贺阳想了想,觉得他的心里还是塞不进个人来,他需要做的事儿太多了,就说,“看缘分吧。”

    两个人聊了会儿就起了床,这会子也已经三点了,吴妈妈准备带着贺阳去赵丽珍那儿。贺阳原本还想着廖鲁川怎么办呢,结果人家打了电话说自己带着保镖逛呢,不用贺阳管了。

    朱骜办事儿算是果断,将贺大海送走后,就把家里的小房子让人收拾收拾租出去了,给赵丽珍租了其他的地方,也没跟贺家人说——他怕贺大海摸着个电话什么的,打过来找邻居,到时候赵丽珍一心软,还是他郁闷。

    租的地方就是个一般房子,后来朱骜上大学挣得多点了,又给她换了个一室一厅,还是装修过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吴文才开着车带着两个人,穿过了大半个城区,这才到了地方。那是个建了有七八年的小区,看着倒是挺新的,楼下种的都是树木,此时郁郁葱葱的,走着走着,吴妈妈就扯着贺阳一指,“前面拎着东西说话的,是不是你养母?”

    贺阳一打眼,就瞧见个穿着宽松的棉布褂子,拎着五六个塑料袋子的赵丽珍正在跟另一个阿姨说话。

    十年不见,她瘦了很多,衣服几乎是挂在她身上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贺大海,日子过得好点了,所以面相瞧着不似原先那般严肃凶狠了,白了些,还有了些慈眉善目的感觉。

    贺阳听见阿姨问她,“这时候怎么出去买菜了,早上没去早市啊。”她笑着回答,“儿子回来了,中午来的,我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

    那人一听就笑,“你可是有福气,行啦快回去吧,这排骨还得腌了使劲儿炖。”

    赵丽珍就应着乐呵呵的往前走——对了,她如今也是快退休的年纪了,吴妈妈说朱骜算是自己能挣,赵丽珍早在搬出来就不做兼职了,如今岁数大了,连厂子里的重活也不做了,就拿着基本工资等退休了。

    吴妈妈瞧着赵丽珍那口气和表情,第一反应就是看贺阳,生怕他难受,结果没想到他表情压根没变,反倒是说了句,“挺好的。”

    只有过得好了,才能让他无牵无挂。

    可既然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在后面跟着,吴妈妈就喊了一声,“赵姐!”

    赵丽珍耳朵还算不错,一句就停了下来,挺自然的回头,然后目光扫过来,在贺阳脸上扫过后,又立刻拽了回来,然后她手中的东西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贺阳听见这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阳阳。”

    没等吴妈妈介绍一句,她就认了出来,果真是养了十六年的儿子。

    赵丽珍几乎立刻扑了上来,可人都到了,又觉得不敢置信,再抬头去看贺阳的脸,瞧见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就是高了些,白了些,大了些,心里就放心了。一把搂住了贺阳,摸着眼泪捶着他喊,“你跑哪儿去了,你跑哪儿去了啊。”

    连吴妈妈和吴文才都在旁边眼睛湿了,无论怎么说,若是把贺大海拎出来,赵丽珍对贺阳还是挺好的。

    哭了几声后,这儿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就扯着贺阳往家走,“走,跟妈回家去,妈给你做好……”可是那个话没说出来,她就停下来了,给朱骜买的菜还在地上扔着呢,赵丽珍如何不知道,当年贺阳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给朱骜留,他是恨吧。她那话就说不出口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站在了路上。

    吴妈妈对贺阳有感情,对朱骜却没有。这时候感情偏向就出来了,吴妈妈就冷了脸,“怎么,那个在家里,这个就不让进门了。十年的分红你没拿吗?”

    赵丽珍的腰就慢慢地弓了下来。

    她原本就是没立场的人,原先靠着贺大海,只是外强中干。而后来,贺阳走了给她留下了养老的钱,朱骜却将她彻底从那种死循环里救了出来,两个儿子都好,她冲着哪个也没底气,只能把自己矮了,冲着贺阳说,“妈,妈对不起你。”

    她想滑下去的,却让贺阳扯住了。贺阳不在意的说,“上楼吧,朱骜知道我回来,我告诉他的。”

    这一句话,几乎点亮了赵丽珍的希望——他们这是又和好了?吴妈妈和吴文才极有默契的撇撇嘴,贺阳刚才对朱骜还不愿意提起呢。只有赵丽珍满怀欣喜,一手去捡菜,一手扯着贺阳往楼上走,咋呼着要给他做最喜欢吃的菜。

    等着几个人上楼的时候,朱骜已经开了门了,他殷勤的接过了赵丽珍手中的东西,放在了鞋架的上面,然后直起腰来,冲着贺阳咧开嘴,挺阳光的笑笑说,“你一跟我说要回来,我就赶过来了。正好咱们也能在家吃顿饭。”

    就好像是贺阳专门招呼他回来一样。

    贺阳眉头拧了拧,终究没将底儿给他揭了——这比起刚回来的时候,已然是有进步了。倒是朱骜,心头还有些惴惴的。他没见贺阳的时候,打算的是就算见了也保持距离——他们的关系,两不相干最好。

    结果见了贺阳呢,又忍不住去关注他——在他眼里,贺阳就是一盏明灯,他则是飞蛾一般,无论当初有多少决心,一见面就完全不管用了——最鲜明的表现是头两次见贺阳,人家连话都没说几句,他就直接扑上去了。

    而这次结束后,纵然与贺阳算是合作愉快,但他其实也想远着贺阳的。他不是对贺阳没感觉,如果真没有感觉了,就不会那么关注他,应该是视作陌生人——就如贺阳对他一样。可他们之间,夹着四个家长,夹着十六年的错位,夹着十年的岁月,怎么可能好呢!

    他扯着谢林涛以庆祝的名义喝酒,倒是没说什么——他嘴一向很严,只是喝醉了,让谢林涛扛了回去做了个梦。梦见那年在南方的农场里,干完活他和大哥,贺阳一溜烟的跑到了小河里,朱铭一个猛子扎进去了,在那儿自己玩的高兴,他和贺阳在另一边洗澡,扑腾了一会儿后,他去亲贺阳,明明记得那次是亲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梦到这儿就断了,怎么也连不上。

    他急醒了,然后一睁眼到天亮,自己就跑过来了。

    他想,既然放下开那就不放开好了,他就那么看着好了,忍着自己,不远离但也不靠近,他想不给贺阳找麻烦,也不想放弃自己。

    如今贺阳这态度,显然也不是真装不认识,他总算心里放定了一点。

    贺阳就跟着进了屋,这是一室一厅,房子简装修,收拾的特别干净温馨,看着就挺舒服。赵丽珍瞧着他俩能说话,也是高兴,拉着贺阳随便在屋子里看,看他的卧室,看她的厨房,还看了那个向阳的阳台,上面种满了太阳花,正开的旺盛,跟十年前一点都不一样。

    等着看完了,赵丽珍就去忙活做饭吃,贺阳站在阳台上看花,朱骜像靠近来说句话,可看了吴文才挨过去了,他又转头回了厨房挽起袖子帮忙去了。

    朱骜手艺不错,连贺阳也惊讶——想当年在朱家过的那个年,朱成功让朱骜做饭,那简直是要杀了他,可见他这些年是吃了点苦。

    可这顿饭终究没吃好,才吃了一半,廖鲁川的保镖就打了电话来,冲着贺阳说,“吴总,不好了,有人在酒吧讹三少,我们一个没看好,三少把人开瓢了,他们家挺有实力的,叫了一堆警察来,我们也不敢袭警啊,你来看看吧。”

    贺阳顿觉头疼,他第一次发现,精神病也是有害怕的东西的。可又怕廖鲁川真吃了亏,连忙放了碗筷往酒吧赶,等了到了的时候,里面都清空了,就剩下警察保镖对峙着,廖鲁川在里面黑着脸不说话,而旁边又站了三五个人应该是挨打的人的朋友。

    保镖一冲着贺阳高兴的喊了声,“吴总。”

    两边的人顿时回过了头,贺阳不由的眼睛眯了眯,那个女人,不是韩金茹是谁?

    ☆、第89章

    韩金茹先看到的不是贺阳,而是朱骜。

    自从贺阳走了后,她瞧着朱成功真怒了,何况朱骜也不听劝,既不好好学习,也不要回朱家了,她觉得白养了朱骜十六年,就彻底断了对朱骜的情分,一门心思扑在了朱铭身上。她这人也厉害,原先是十成十的挂牵,转头就不闻不问了,如今怕也就剩了三成的面子情。

    但总归,人是认得的。

    她瞧见朱骜,就没再看别的人,脸上一沉,冲着朱骜说,“这是你的朋友?你都交什么什么朋友?瞧瞧把你表哥砸的。”

    此时她身体一闪,露出了后面的韩丁。

    韩丁如今都是小四十的中年人了,依旧是那个西装革履的精英样儿,只是那半脸的血让他彻底没了所谓的风度,如今抽着半边脸,呲牙咧嘴的喊疼呢——刚才保镖也说了,他们报警不让廖鲁川走,廖鲁川也狠,直接让人拦着韩丁,不让他去医院。

    当然,他若只是横,是没人听他的。好在他一向是对于毁坏廖家名声尽心尽力,还报上了自己是神光廖家三少爷的名头,神光的确是名头大,但南城北城离得这么远,何况韩金茹都多久没去过社交圈了,她怎么可能知道三少跟廖家的恩恩怨怨,又瞧着他的确穿着不错,身后还带着人,韩丁还能坚持得住,也就没敢大闹,只是围了起来。

    韩丁原先也想忍的,结果一听见朱骜来了,哪里还忍得住——朱骜身份没发现之前,对他落井下石手多狠啊,他讨厌贺阳,对朱骜也没有一丁点喜欢。要不是朱成功摁着,他一直搭不上他二姨,他早就找事儿去了。

    如今,韩金茹向着他,他自然嚣张,冲着朱骜皱着眉头喝道,“你就是这样交朋友的,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你在朱家养了这么多年,也就学会跟着狐朋狗友混了,跟你那儿残疾爹一个德行。赶快把人弄走,你……”

    然后,他那双比韩金茹要精明得多的眼睛,不自主的往朱骜身边一晃,就看到了一直站在旁边的贺阳。那可是个十年都不见的人啊,但韩丁一开始就是喜欢贺阳那副长相的,说实在的,即便过了十年,似贺阳这样漂亮的,他也没再见着。

    只一眼,他就认出来了,原本说的溜溜的话,也顿时卡了壳,不敢置信的喊,“贺……贺阳?”

    他这声可是彻底破音了。可那两个字太简单了,也太深入人心了,韩金茹几乎是立时惊慌地抬起了头,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后,放在了贺阳的脸上。

    贺阳看到,这个女人脸上先是露出了惊慌,然后是见鬼似得害怕,最后才是窃喜的表情。最终,她冲着贺阳情真意切的叫了声,“阳阳!”那调门调高了又落下来,后面还带着颤音,连赵丽珍见了他感情都没那么饱满。

    贺阳不知道韩金茹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如今且不同往昔了,韩金茹生他用了十个月,让他彻底死心也不过十几个月。他忍了她要打断他的腿,忍了她袒护外甥、养子羞辱自己是个一个臭不要脸的小□□,还赔上了自己的前途十年出走。

    韩金茹是有生恩,可他们早不相欠了。

    所以,他怎么会在意韩金茹的呼喊呢。贺阳一副没瞧见的样子,指了指廖鲁川,“这不是朱骜的朋友,我的。”他往前一走,直接到了廖鲁川身边,有些嘲弄的问,“我倒是不知道,多年不见,韩家人连警察都指使得动了?”

    那边警察也不是卖的韩金茹的面子,而是朱成功。他做了二十年的南城首富,但凡是个官面上的人,都得给他面子。今天韩丁一受伤,韩金茹立刻给了熟识的局长打电话,局长接了电话不敢懈怠,又赶忙往下吩咐,到了最后,就轮到了片区的这群警察过来撑场子了。

    这事儿这么做的自然不少,何况,廖鲁川是的的确确给韩丁开了瓢,他们出警也不算偏袒。谁能想到,这人竟这么横呢,一声令下几个保镖就真敢拦着他们,带队来的张金宝当时气得脸都抽筋了,直接就想让人将其拿下。

    结果就听到了廖鲁川报名号,还看到了韩金茹一副唬了一跳的表情,他是多精的一个人,瞧着韩金茹没再开口要求,也就按下不动。

    如今听了贺阳又在那儿嘲讽他们,几个跟过来的兄弟脸上都不得劲,要不是上司有令,谁愿意干这事儿呢。只是张金宝想着刚才韩金茹叫贺阳的声调,没有吭声,只是看向了韩金茹。

    果不其然,这个女人脸色一变,就冲着贺阳说了句当场人都惊讶的话,“阳阳,我是妈妈啊,你走了这么多年,妈妈想你啊。”

    张金宝一脸我艹的表情,就对上号了。这些年朱成功往公安局又不是跑了一次两次,只要知道点事儿的人都知道,他刚刚认回来的儿子,离家出走了。这中间秘辛不知道在南城传了多少个花样出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朱成功一直在找,这些年花的钱都成海了。

    他们开始还是听了个笑话——你想,孩子当时抱错了,如今换回来,孩子肯定心里有点问题,但家长是做的多不靠谱,这么点的孩子才能自己跑了啊。可这些年,年年瞧下来,听说朱成功只要一有消息就放下手头的活去找人,虽然次次败兴而归,他们也是敬佩的。

    即便攸关亲人,即便有钱,也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要知道,想要儿子,他又不是不能生,再生十个都有女人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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