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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个难得明朗的晴天。

    春启惊蛰,桃花太阳,樱笋年光。

    可以用一切形容春天的美好词汇来形容那一天的好天气。

    而那一天的宋厌,心情似乎也罕见的好。

    他坐在客厅里,等着熬了一个通宵的宋明海带着满身尼古丁的味道和遍布褶皱的西装,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然后发现向来高高在上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宋明海竟然生了些白发,连面容都憔悴不少。

    想来这种自负骄傲到绝对专制的人应该是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失败,所以才拼命到这种程度。

    宋明海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点了根烟,把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签了。”

    《代行股东权益授权书》

    乙方:宋明海

    甲方:待填

    毫不意外。

    覃清早就想到了宋明海一定会要求继续代行他的股东权益,所以才想了些办法绊住了宋明海的脚步,让他直到中午才赶了回来。

    而宋厌之所以在这儿等着他,也只是为了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一句:“抱歉,宋总,股份我在两个小时前刚刚全部卖掉了,所以这份授权书我签不了了。”

    宋明海的指节微顿,猩红的烟火在修长的指节间骤然明灭,而后低头淡淡碾掉烟头:“不可能,她手上没这么多资金。”

    所以和宋明海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很省力。

    也更容易四两拨千斤。

    宋厌不置可否:“所以我没收她的钱。或者说暂时没有收她的钱。”

    碾着烟头的修长手指骤然一用力,烟柄以突兀的角度瞬间弯折,带着烟灰缸在茶几上划出滋啦一声刺耳的尖鸣,彻底打破了客厅压抑的平静。

    宋明海抬起头,看向宋厌,冷峻的眉眼间压着极深的愠怒:“宋厌,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宋厌答得很冷静:“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这么做?”宋明海嗓音里沉着浓重的怒意,“她和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凭什么信任她!”

    “这难道不是你该反思的问题吗?”宋厌回视而去,“为什么我宁愿信任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愿意信任你,你难道没有想过原因?”

    “我是你爸!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害你!”宋明海指节用力地在茶几上叩了一下,手背暴起突兀的青筋,“我再怎么做都是为你好!但是她一个外人你觉得她凭什么帮你?”

    “凭我乐意。”宋厌今天似乎的确心情不错,站起身,拎起书包,“反正合同都签了,你和我说再多也没用,与其在这里和我废话,不如去想想该怎么保住你的公司。毕竟你现在应该也打不过我了,所以我们今天最好好聚好散。”

    宋厌说完头也不回就往门外走去。

    宋明海直接站起身吼道:“你给我站住!”

    宋厌真的站住了,然后回过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哦”了一声,“忘记告诉你了,这个周末我回南雾,去见夏枝野,和他过生日,顺便帮你向夏老问个好,别客气。至于你说你是我爸,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害我……”

    “可能吧。”宋厌微顿,点头道,“毕竟两次差点把我送进icu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害我呢。是我承担不起这种父爱而已,所以现在我成年了,我们以后最好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祝你被收购顺利,宋总再见。”

    宋厌这次是真的头也没回。

    大门关上的时候,屋里传来剧烈的一声瓷器砸上门板的碎响,昭示着宋明海无能的愤怒,他听着觉得悦耳至极。

    抬头眯眼看了看头顶春日的晴空,心想,今天的天气这么好,飞机必不会晚点。

    ·

    夏枝野考完最后一科理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南雾三中的高三下学期是不配拥有周末的,所以夏枝野必须先去找阮恬请假。

    本来在他的计划里这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因为阮恬一向善解人意,也知道他和宋厌的事情,加上夏枝野已经有数学奥赛金牌保底,好赖都能上个清北的强基班,所以现在学校里大多数老师都已经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阮恬就更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偏偏阮恬就拒绝了。

    阮恬坐在办公室里毫不犹豫:“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在学校待着,哪儿也别想去。”

    “别呀,恬妹,今天宋厌生日,我要是不去的话我肯定就会被甩,我一被甩我就会失恋,我一失恋我心情肯定就不好,我心情一不好人就会颓废,人一颓废高考可能就连一本线都考不到。所以为了我们学校今年的业绩,恬妹你就帮我开张假条吧,求求你了,我最可爱最美丽的恬妹~”

    夏枝野连威胁带撒娇,甚至还拽着阮恬的手腕可怜巴巴地晃了起来,眨着他那双招人的桃花眼眨个没完没了。

    简直要多没下限就多没下限。

    可是毫无用处。

    一向笑容甜美的阮恬依然冷漠无情地拒绝:“不行,说了让你在学校老实待着,你就得在学校老实待着。没商量。”

    夏枝野从来没见过阮恬这么严苛冷漠的样子,直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然而一看时间,已经快晚点了,也来不及多想,只能攥着书包带子扔出一句“老师,我先走了,假条回来再补”,就匆匆转身朝门外走去。

    阮恬连忙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拦住,夏枝野的身影就自己在门口顿住了。

    门外有人正单肩勾着书包带子懒恹恹地倚在门框上,看见夏枝野出来的时候,嚣张地一撩眼皮:“想往哪儿走?”

    凌厉漂亮的丹凤眼,不好招惹的冷恹气质,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肤色,还有敢把夏枝野明目张胆堵在办公室门口的胆量。

    除了宋厌,不会有第二个人。

    可是宋厌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告诉自己他今天很忙,所以没兴趣过生日,还不让自己去看他吗。

    本来都做好了自己偷偷跑到北京,先斩后奏,先过生日再跪搓衣板的准备了,结果宋厌突然出现在这儿,又是怎么个意思?

    还没来得及从刚才的着急中缓过劲,就被兜头扔了这么大个惊喜,夏枝野一时愣在原地:“你怎么来了?”

    语气像是因为过于受宠若惊而没缓过劲来。

    他面前的人却依旧撩着点儿眼皮,语气拽得欠揍:“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三中你开的?”

    夏枝野:“不是……”

    “还是说你觉得我不该来?”

    “没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

    宋厌恃宠而骄,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偏偏又是在办公室门口,夏枝野又不能做什么,只能乖乖站在宋厌面前,问什么答什么,还带着种“不知道为什么要哄但反正先哄了再说”的温柔意味。

    阮恬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三中小霸王这副模样,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行了,你们俩注意点影响。戏也陪你们演完了,拿了假条就赶紧给我走,别在这儿碍我眼。”

    说着把早就签好的假条从桌子上推了过来。

    夏枝野这才彻底反应过来,他被阮恬和宋厌联合起来骗了。

    小东西,还学会串通老师故意让他担心受怕了,胆子肥了呀。

    夏枝野垂眸看着宋厌,微眯着眼睛,轻磨了下牙。

    这个表情是非常危险的预警。

    为了确保自己不会在神圣的校园里被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宋厌连忙掉头就跑。

    夏枝野一把从桌上抄起假条,就快步跟上。

    于是宋厌还没来得及跑掉,就被夏枝野扯着手腕堵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拐角。

    充满压迫感的身高优势和熟悉的荷尔蒙气息强势地压到宋厌跟前时,他连忙一推,刚想义正辞严地警告夏枝野不准玷污纯洁的校园,就听到头顶传来低低一句:“来回跑太辛苦了,怎么不乖乖等我去找你。”

    嗓音低而柔,裹挟着藏不住的心疼和想念,落在宋厌耳边,听得他心里一动。

    垂下眼睑,答得很淡:“因为我不想总是你来找我。你是我男朋友,我也是你男朋友。”

    所以他们的爱和付出应该是相互的双程票。

    而不是夏枝野一味的心疼和付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枝野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心动和熨帖。

    他们家宋大喜果然是十八岁的大朋友了啊,都学会疼人了,也更招人喜欢了。

    夏枝野看着他微颤的眼睫,低头轻轻将吻落上他的眼睑:“宋厌,我很高兴。”

    很高兴在我想见到你时,你也想见到我。

    “所以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夏枝野慢慢垂下头,一点点向宋厌的双唇移去。

    宋厌也只是收紧垂在身侧的手指,并没有拒绝。

    窗外傍晚的春光正缱绻暧昧。

    校园狭窄无人的角落里,正是适合少年们偷偷表达爱意的好地方。

    然而而就在他们的嘴唇将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突然听到夏枝野的身后传来了愤怒无比的一声惨叫:“夏爷!你给我住嘴!你怎么可以背着厌哥亲别人!你这个渣男!!!”

    于是所有美好旖旎的氛围瞬间消失殆尽。

    夏枝野低低地叹了口气。

    被他的身形挡得严严实实只能依稀看出这里有个人的宋厌则已经习惯社死到了麻木:“起开。”

    “小胖还年轻,别下死手。”

    说完夏枝野就让开身子,露出了被他抵在墙角的宋厌。

    宋厌靠着墙,冷冷地睨向走廊另一头突然睁大眼的小胖和赵睿文,正准备发动死亡威胁,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就被两声划破长空的兴奋尖叫活生生地震懵了。

    紧接着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就以火箭般的速度朝他冲了过来:“厌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好想你啊!!!”

    两人一左一右一把抱住了宋厌,箍得宋厌动弹不得,更别说杀人了,甚至还带上了残忍的声波诛心攻击。

    “呜呜呜,厌哥,回来了为什么都不给我们说一声。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野哥,没有我们这些朋友。”

    “呜呜呜,厌哥你怎么瘦了,你都快只有小胖一半宽了。”

    “厌哥,你回家没有被虐待吧。”

    “肯定被虐待了,伤口在哪儿,让我看看,让我对你施以爱的帮助……嗷!夏爷,轻点!

    抱着嚎两句就算了,这怎么还撩起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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