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涨的几乎要满溢出来,顾冬凝不过一时恍惚,还来不及走,那边包厢的门刚好打开,女人一袭白裙落在她眼底,一张脸庞甚是美丽,可却似乎缺了点儿生气,她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唇彩早已花掉了,明明是弱水纤怜的模样却又偏生多了丝勾魂的魅惑。

    顾冬凝不认识她,可白雪却是知道顾冬凝的。

    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在见到顾冬凝时先是一愣,接着却又浮了层情绪不明的憎恶。两人打了个照面,对视中顾冬凝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不太喜欢对面这个女人看她的眼神,像是不怀好意,可是她们并不认识。

    “我们认识吗?”顾冬凝敛了心思,冲着白雪轻轻点了下头询问。

    白雪并未回答,顾冬凝便不再多说,越过她直接按了电梯键。

    电梯门开合之后,女人的身影消失,白雪还愣愣站在原地,她伸手扶了扶自己肩膀上的肩带,一步步往洗手间方向走,白雪知道自己在嫉妒,很嫉妒,这种嫉妒几乎快让她崩溃掉,她所有向往的生活一次次的被打破。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呵,她为了见他一面而喜笑颜开,可他却从不曾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白雪更是想不明白,江赫琛付出了那么多,可是顾冬凝却不屑一顾。

    那是白雪放在心底连说都不敢说的男人,凭什么顾冬凝却要这样毫不知情的全盘接收!甚至是那起事故,白雪甚至恶毒的想,应该是这个叫顾冬凝的女人出事的,为什么她还好好的!反倒是她的那个老乡,跌下来,双腿残疾高位截瘫。

    甚至,甚至……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女人,她不会被江赫琛安排给顾青岩,如果不是被安排给顾青岩,她就不会染上毒瘾,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顾冬凝!

    自从她染上了毒瘾,江赫琛再不肯用她,可这种生活对她而言已经习惯了,她又要如何摆脱?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白雪双手手指紧紧的扣在面盆上,她多希望有一双手能够将她从这样的生活中脱离出来。

    顾冬凝乘坐电梯下了楼,她就在大厅里的等候区坐下来,心里几分忐忑,她那短信说的模糊不明,不知道王婧会不会真的来,也不知道这一招到底凑不凑效。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当酒店的门再次被推开时,顾冬凝眼底倏然亮了起来,原来墨成钧说的自然是没错的,女人在这方面向来敏锐,哪怕短信说的不清不楚,可是王婧怎么能不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她好歹也是王家的千金小姐,凭什么由着这么个纨绔子弟往他们王家人的脸上抹黑,之前也有很多流言碎语窜入到自己耳朵里,不过是没有确凿证据,王婧也便是只作为流言,但若是真的,她不会任由任何人来践踏。

    王婧不是自己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看样子倒像是她的朋友,身后跟了个健壮的男人,三个人直接乘了电梯上了楼。

    顾冬凝眼底露出丝笑意,她并未跟过去,她这会儿毕竟不是一个人了,那样混乱的场合万一发生个意外可不是她能承受的,在沙发上又坐了会儿,顾冬凝就准备离开,事件的结果到底怎样,以后会反馈出来,顾青岩怎么样都不在冬凝的关心范围里头,她想要的是王家撤了对顾锦鹏的支持,如果赫琛哥能够趁机拉拢,那是肯定会有转机的。最起码,损失会降到最低。

    微微敛下眼睛,顾冬凝心酸的想,赫琛哥,如果能帮到你哪怕是一点点呢,我希望能够帮到你。

    拎了手包想要往外走,电梯的门却倏然被打开,嘈杂的喧闹和尖叫一瞬间在整个寂静的大厅里响了起来,白雪被那个男人掐着胳膊一把丢出去,她整个人失了平衡扑倒在大厅中央的地面上,头发被扯乱了遮了大半的脸,白色的连衣裙上被泼满了酒渍,她肩膀上的肩带已经松开,几乎是衣不蔽体,整个人狼狈的不行。

    周围瞬间围了过去一圈看热闹的人,王婧穿了件艳色连衣裙,外面披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妆容精致,她眯着眼站在一边垂手看向白雪却也并不说话,周围的窃窃私语已是愈演愈烈,顾青岩只松松套了件衬衣,连扣子都寄错了,乱七八糟的挂在身上,打了啫喱的发型也乱的不像话,哪里有风流大少的韵味儿,整个人透着骨子猥琐劲,他站在王婧身边,脸色尴尬却又企图为自己辩白,他冲着白雪的地方吐了一口,“都是这臭婊子勾引我,王婧,我给你说……”

    眼看人越聚越多,顾青岩脸色极其难看,“我们回家再说,家丑不可外扬……”

    “顾家是顾家,王家是王家,顾青岩,你以为我们还能回家再说?”王婧哪里肯给他好脸色看,只冷冷的哼,她偏头递给那个壮汉一个眼色,男人就明白过来,几步走到白雪前面,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整张脸扬了起来。

    王婧走过去,她微微俯下身子,眼睛在白雪脸上身上扫了一圈,“这张脸可真漂亮,这身段可真迷人,你就凭这个勾引男人?”

    白雪瞪着一双眼睛不说话,可眼底的恨意却兀自蔓延,王婧最是见不得这种女人,只气的突然一掌重重煽过去!

    “啪”的一声伴随着闷哼,白雪整张脸都被煽偏了,嘴角溢出血渍。

    在她的印象里王婧也算是大家闺秀了,说话做事也透着骨子优雅,却原来狠起来竟也能这样。可顾冬凝还是不能同情白雪,什么不好做,为什么偏偏要委身于别的男人,还是有婚约的男人。

    王婧站起身来,她眯着眼看白雪,冷冷的,“我最是看不上你这种女人,凭着几分颜色就这样寄生在男人身上,你这张脸很美是不是?那我就让你以后都见不了人。”

    她说完,摆了摆手,方才那位大汉还扯着白雪的头发,这会儿听了王婧的话,突然从腰间亮出把刀子,顾冬凝还不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喊,白雪双手捂着脸痛的几乎在地上打滚,鲜血从她的手指间溢出来。

    这样冷的天气里,哪怕暖气十足,顾冬凝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的浑身犯冷,胸口被那一抹血腥给刺激的难受至极,顾冬凝手指用力抓住自己前襟,胃里面翻江倒海的难受。

    “顾青岩,我给顾伯伯留个面子,放你回去,但是我们,完了!”

    顾冬凝冲出去时候听到王婧留下这句话,她伸手扶住一边的电线杆子,之前吃进去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吐的一干二净。

    王婧一丛人惹下这些麻烦后头都不回的就走了,顾青岩那帮子人更是怕惹麻烦,全都散了去,白雪一个人躺在地板上,甚至没有人敢过去碰她一下。

    顾冬凝站在门边,她脚步瑟缩的隐没在角落里,心里的负罪感突然涌上来,连着手指都颤抖,她就说不能做坏事的,是要遭报应的,可她不过是一个短信,谁能想竟然会到了这个地步。

    酒店的人到底叫了救护车,白雪被医生扶起来往外走,她疼的目光几乎涣散,却在看到顾冬凝的时候眼底的光芒一瞬间狠亮起来,那似乎是垂死挣扎的人最后的一丝恨意。

    不过是短暂的眸光相接,白雪被安排上了救护车迅速离去,可顾冬凝却好似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她手指用力的扶住身侧的墙壁,牙齿用力的咬住都止不住那股颤抖。

    酒店的人窃窃私语的讨论方才的事情,顾冬凝再听不进去,她脚步踉跄着跑出去,上了车却发现自己手脚颤抖的根本不听话,她被吓坏了,那样鲜血淋漓的场面,甚至是白雪离开的那一眼,都让顾冬凝心惊肉跳。

    她觉得自己几乎幻听了,似乎听到那个女人质问她,都是你做的,我知道都是你做的!

    眼泪几乎快绷不住,顾冬凝慌张的翻出手机打电话,那个号码,她这些日子没有一次接通过,可她却神经质一样一遍遍的拨,一遍遍的拨……

    成钧,成钧,你接我电话!拜托你,接我电话!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担忧和烦乱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到,手机里一遍遍出现机械的女音说是无法接听,可顾冬凝却不肯就这样结束,手指几乎是机械的重复按下拨打键……

    已经分不清楚是第几次响起来,墨成钧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他一言不发,任着铃声响起又落下,褚轩看他一眼,眉梢挑起,他嘴上叼着烟,手里快速的洗着牌,调侃,“你这是准备用铃声给我们配乐?”

    墨成钧眯着眼不接话,只嘴角微微勾着笑,褚轩自是了解墨成钧的,他这人不正不经的惯了,这会儿沉默寡言的装起正牌商人来他倒还真有几分不适应。

    墨成钧摸了牌,他随手丢出去一张,就见对面那人突然激动的喊了句,“碰!胡了!”

    “哎呀,刘老,你今儿这可是好手气啊!”

    “哈哈哈,今儿确实是顺,太顺了!”

    今儿这场合里另外的两位角都是黑道上数着名声的,更是跟褚轩的父亲有着过命的交情,能出来这也是看了褚轩的面子,墨成钧眯着眼看对方赢的痛快,他嘴角勾着笑,伸手点了烟,轻吐了一圈烟雾,男人手指夹着烟在烟灰缸里轻弹,伸手将手机调成静音,“两位叔伯,我今儿晚上是有要事相求。”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褚轩跟我们打过招呼了。”姓刘的男人豪爽的答应,今儿晚上其实说白了,墨成钧故意送的银子,哪里有人能不明白。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手里总共有顾氏集团百分之七的股份,你们要同意,我可以高出市价的百分之五收购。”墨成钧放下手里的打火机,“据我所知,顾氏这几年给到你们的分红也是寥寥无几。”

    两个人相视对望,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便是缓缓开口,“我们手上确实是有,不过也不用你高价收购了,按照市值换给我们墨龙帝国的股份也可以!”

    墨成钧低笑,“这事儿,恐怕不好办。”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刘叔,向叔,”褚轩懒洋洋的自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他手掌压在自己膝盖上,上身微微往前倾斜,“我的建议,你们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成钧给的价格还算是很公道!”

    “我们两个都老了,拼了一辈子,钱也不缺……”

    墨成钧轻笑出声打断了两位的话,他伸手抽出两份股权交易的协议书丢在桌面上,“既然两位叔伯也不缺钱,那我就不客气的接收了。”

    向叔拿过协议一看,直接气的一拍桌子,“这简直胡闹!你当我们猴子耍呢!”

    墨成钧也不着急,他伸手将烟头掐熄在烟灰缸里,“你们这些股份怎么来的,你们很清楚,二十年前顾温恒许了你们什么承诺,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我知道的清清楚楚。墨家的股份到最后只能是我的,你们就别打这份谱了,我留你们一条命,乖乖把这协议签了。”

    “你好大的口气,我们也是你能动的了的?”姓刘的气的骂道,起身就往外走。

    褚轩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人过来拦住,两个人气的胡子都翘起来,扭头看向褚轩,“褚轩,你竟然也敢这么胡闹?当初我们跟你父亲那可是……”

    “刘叔,你看看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敢胡闹?”褚轩散漫的打断他的话,似乎压根不把两个人放在眼里,“我爸那是我爸,我跟你们可没什么交情,不过如果这协议你们痛快签了,那以后我们就有了交情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签,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不宰人,不过我剁了你根手指头拿来当印章玩玩也不错!”

    “……”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墨成钧失笑,他看看手里手机再度响了起来,终是耐不住心的站了起来,“办好了交给陆川,我有事先走了。”

    褚轩扬了扬眉角,“还真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啊!”

    墨成钧不接话,他起身开了门出去,压根不在乎里面两个人的嚎叫。

    “喂。”

    电话接通的瞬间,顾冬凝愣了半响,好似在绝望尽头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她却突然哭了起来,“成钧,你去哪里了?”

    眼泪哗啦啦的掉,憋都憋不住,顾冬凝觉得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他说,好多事情想要问问他,却又在这一刻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不过一声喂,却让她心底平静下来,数日来的担忧都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担心,他伤还没好,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出差,甚至都不跟她说一声,顾冬凝不认为自己是那种非常多愁善感的小女生,可是睡梦里突然醒来,她都好似见到了那天他躺在地上喊都喊不应的错觉,害怕和担忧一瞬间全都袭击而来。

    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就好似嵌入在墨成钧心脏里的一根线倏然被她给拉紧了一般,墨成钧沉默哑然,在暗夜的星空下,他的潭底是光芒照不透的黑沉,哪怕刻意的压制,可是胸腔里的矛盾感互相冲撞,似乎都要将他的身体给割裂开。

    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可她到底是哭毛线啊,哭的他暴躁的想要骂人,“你他妈能不能好好说话?!再哭我挂了!”

    顾冬凝突然哽咽了下,她抓着手机用力的屏住呼吸。

    听筒里间或传来细细的抽噎声,可却到底是死憋住了,墨成钧觉得头都要炸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接收到的信息几乎要将他给逼入绝境,他甚至在一点点的将自己对她的感情抽丝剥茧般的抽离,却在此刻,因为她哭着问他的一句,你去哪里了而全数破功。

    操!

    墨成钧突然狠狠踢了一脚,似乎极力想要发泄这种压抑的无力感!

    他重重缓了口气,听着听筒里间或传来的汽笛声,恶声恶气的问,“你在哪儿?”

    顾冬凝眼底含着泪望向金韵大酒店的招牌报了地址,“成钧,我手脚发软,开不了车。”

    “……”

    顾冬凝抿着唇,静静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眼泪无声的顺着往下流,她知道自己很矫情,可是她好想他,就是想要不顾一切的想要撒娇,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墨成钧。

    “呆在那里别动,我过去。”

    “好。”

    顾冬凝轻应,墨成钧抿了唇就往停车的方向走,还不及切断电话,他只觉得耳朵一跳,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却让男人往前的脚步硬生生的给扯住。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墨成钧。

    顾冬凝额头抵着方向盘,她也未曾注意到自己的手机还未切断,她真的很想他,所以,墨成钧,你喜欢我一点吧,哪怕就一点。

    ☆、132 拒绝

    顾冬凝觉得自己应该是过于敏感了,可是墨成钧这样一声不吭的就出差了,连她的电话都不接,她难免会胡思乱想。也害怕那些日子以来温馨的相处只是她的错觉。

    男人到的时候轻易就找到了她的车,顾冬凝坐在车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将额头靠过去,他敲了敲车窗玻璃就见她似乎被惊倒了一样猛然抬起头来。

    透过车窗玻璃顾冬凝看到男人那张熟悉的狂狷的脸庞,她先是愣了一下,脸上接着就浮上了惊喜又安心的笑容推开车门就下来了,“成钧!”

    她喊他,那么自然的喊他的名字。脸上惊喜的表情那么明显。

    墨成钧眉心轻蹙,想着以前他逼着她喊他的名字,她扭扭捏捏半天才喊出来,可这会儿她略带惊喜的声音那么清晰的喊一声成钧,竟然会让他心头浮起难掩的烦躁。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时间并不算太早了,她一个人坐在车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哪怕心里厌烦,可墨成钧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担心。

    他口气并不好,盯着她的眸光透着与以往不同的冷淡。

    顾冬凝抿了下唇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站在她面前的墨成钧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却莫名的让她感觉到淡淡的疏离感,她伸手顺了下垂在胸前的丝巾,脚步往前走了步,想起之前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她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又莫名觉得委屈,“我好像,做坏事了。”

    “……”

    她轻声说出这话,眼睛看向酒店的方向,墨成钧眯了眼,讶异于她说的话,开口却尽是嗤笑和不以为然,“你这么个胆子,能做什么坏事?”

    顾冬凝抿了唇,她迫切的想要跟他说一说,可这会儿见到人了她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站在那里仰着头望着他的样子显得特别柔弱和可怜,可这会儿墨成钧却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可以可怜她的地方,过去的事注定了无法改变,那也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再无未来,任何善意的释放在以后都将是最温柔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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