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看看再烧么?”我问。

    老头儿犹豫了犹豫,把照片递给了我。我和雨馨凑在一起,只见照片里这对夫妇大概五十多岁年纪,女的一脸愁苦相,男的跟眼前这卖报老头儿长相有些类似,也是很瘦,肩上挎着个包。看样子,这是在旅游时拍的,照片上有日期,摄于1995年,十年前了…

    我微撇着嘴,摇了摇头,正要把照片递还给老头儿时,被雨馨伸手给拦下了。

    “别急。”

    “怎么了?”

    “我怎么…”雨馨皱眉看着我,指着那照片,“我怎么觉得,照片里这背景,很像青石镇那水库?”

    我的心‘突’地一跳,照片里这对夫妇,站在两棵粗大的柳树中间,身后是一汪水。开始我以为是某个地方的风景区,也没细看。此刻听雨馨这么一说,我仔细一看,确实有点像青石镇那水库,这两夫妇所站立的地方,很像是那水库的堤坝!…

    如果真是那水库的话,难道只是巧合么…我和雨馨两个面面相觑。

    “怎么啦?”老头儿问。

    “嗯?”我回过神,不动声色的问,“大爷,你哥嫂这照片是在哪里拍的,您知道么?”

    “不知道哎。”老头儿摊了摊手,“这照片是我哥嫂那年搬走以后,我过他们住的地方来,从门口的杂物堆里发现的,我想留个纪念,所以就拿回家去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只有这么一张么,还有没有别的?”

    “有,还有两张,在家里。”

    我眼前一亮,往前跨了一步,“走,带我们回去看看。”

    老头儿被我吓一跳,虽然疑惑我干嘛要看照片,却也没问什么。

    一路上,老头儿那破电动车‘啊啦啦’爬的像蚂蚁一样,要是换了我以前的性格,我肯定恨不得用车在后面拱着他往前走。

    终于回到老头儿住处,来到那偏屋,老头儿翻箱倒柜,摸出一张照片。我一把抓过来,和雨馨凑在一起只这么一看,两人同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是…这是那石桥!”我指着照片冲雨馨道。

    “没错。”雨馨点点头。

    大家应该都还记得,我和雨馨当初在距青石镇那石桥不远的那殡葬用品店里,遭遇了一个‘疯’女人,也就是那老板娘,其实那女人是水库捞鱼时,被不干净的东西咬到脚,从而撞了邪,我用奇门之术,帮她拔除了侵入体内的邪气…

    眼前这张照片,是十年拍的,照片上这两夫妇靠着桥栏,背后是溪道,看不到附近的建筑,不知道当年有没有那殡葬用品店。我突然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

    这老头儿对于我和雨馨的反应,似乎感觉莫名奇妙,呆呆的站在一旁。

    “大爷,还有一张照片呢?”我问。

    “嗯?哦哦,我找找…”

    老头儿在柜子里翻找了足足有七八分钟,又找出一张照片。接到手里一看,我顿时愣住了…照片里,这两夫妇站在一座老宅院门口,从院墙上的残瓦,以及门楼的形状来看,却是老狐养父留给他的那座宅院!…

    “阿冷,怎么了?”雨馨问。

    我指着照片道,“这是那天晚上,我和阿风根据高富生老婆被施法后的描述,前去寻找莫名失踪在狐仙庙里的她儿子,所到过的那座宅院…”

    见到照片里的这座宅院,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打开…我想到院中天井里原本钉埋的那根石桩子,然后又想到从老狐住处箱子里搜出来的,那颗上古‘怪物’的牙齿,紧接着,我又想到那只刻有‘河图’的陶土盆子底下,被老狐毁去的那‘第三幅画’…

    我和向风去那老宅院时,只见那里很偏僻。殡葬用品店那老板告诉我们说,那一带全是些破房子,再加上偏,游客不会去那里。眼下,照片里这对夫妇居然站在那老宅院门前合影,莫非,他们认识老狐?…

    这时候,我又想到关于养邪煞的事。当初老狐死后,我们在老狐住处的那箱子里找到一个牛皮封皮做的本子,里面除了记录有各种五行术语以外,还有养邪煞的咒语。毫无疑问,那种咒语,是老狐的父亲徐向前连同阴阳五行之术一并传给他的。因为,徐向前便是八路军工程日记里所提到的那个‘徐师’,当初就是他带人打通石头村后山那间石室,最先得到的那只木八卦…见到本子里的咒语,我们推测,老狐懂得养邪煞的方法,钉埋在老宅院天井里的那根石桩,很有可能是老狐留待日后养邪煞用的…

    邪煞…邪煞…那天晚上,我和晨星等那看门老头儿,遭遇了一个不明的‘东西’,我认为那是一个邪煞,是那‘幕后人’为了灭口,派去害那老头儿的,结果被我们撞上了。后面,孙奎夫妇的死,印证了我关于那‘幕后人’灭口的猜测。只是我一直都想不通,那‘幕后人’为什么会懂驱使邪煞的方法。此刻,联想到那人借王会计阳寿所使用的‘五行借寿法’,我心里突然一亮…邪煞…五行…莫非…莫非那‘幕后人’的本事,是跟老狐学来的?!…

    这样想着,我再次看向手里的这张照片,看向照片里,和这卖报老头儿长的很像的这人,老头儿的哥哥。心说,难道他就是那‘幕后人’?老六的‘师父’?因为知道老六背叛了他,因此,利用当年摔死在幼儿园里的,自己的死鬼儿子,把他给弄死了?…

    “阿冷,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雨馨问。

    我深吸一口气,把我刚才的所有想法在头脑中理了一遍,原原本本讲给了雨馨。那老头儿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听的直挠头眯眼睛。

    “大爷。”

    “嗯?”老头儿睁开眼睛看着我。

    “你哥嫂他们当年,搬到哪里去了?”我问。

    老头儿告诉我们临市一个县的名字,至于具体位置,老头儿说他不清楚。

    我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上午的十一点,冲雨馨道,“事不宜迟,我们抓紧过去那县上找找。”

    雨馨点点头,我往回给师父打了电话,只说我查到线索了,要和雨馨往临市跑一趟。然后我又给晨星打了个电话,晨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我们一切小心谨慎。

    挂掉电话以后,我和雨馨驱车很快便出了市区。十一点多时,我们来到临市的地界,然后没用多久,我们来到古运河畔。

    所谓古运河,就是京杭大运河,古时候连通南北的重要纽带。当年隋炀帝为了开凿京杭运河,从民间强征了数百万河工,数不清的人因劳累和残虐,葬身在河道里。因此,历史以来,古运河两岸一直流传着各种版本的灵异传说。

    顺着沿运河大堤南去的一条马路,我们朝着卖报老头儿所说的那县城疾驰而去…

    ☆、第四十一章 冷半仙

    隆冬时节,车窗外一片苍凉。不时便有一块块坟地从车窗外闪过,运河大堤上,一棵棵白杨树笔直插天,光秃秃的枝条在冷风中摇摇曳曳。一路穿村过镇,中午十二点多时,我们来到报刊亭卖报老头儿所说的那县城。

    这是一座很古老的县城,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古运河穿城而过,把县城‘切’成两半,东边那一半比较现代化,高楼林立,街道宽展。西边这一半,保留了很多老县城的风貌,亭台楼阁,老巷茶馆,甚至还有一段老县城的城墙,蜿蜒南去。不过,早就看不出城墙的原貌了,倒像是一道长长的假山,小径悠然,老树盘曲,夏天的时候,城墙顶上应该是休闲乘凉的好地方。

    古运河在县城这一段,河道不是很宽,也就四五十米。把车停靠在运河桥边,我和雨馨从车上下来,朝四周望了望,相视苦笑。

    “阿冷,这县城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雨馨问。

    “你问我…”我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两声,“我都嗨母鸡呀。”

    “母鸡?”雨馨眉头一皱。

    “嗨呀。”

    “啥母鸡?”

    我‘哈哈’一笑,“广东话,不知道的意思,公鸡母鸡,哩鸡母鸡道啊?”

    雨馨‘哼’了一声,一抬腿,“我只知道,你这伪大师马上就要被我给踢死了。”

    “先别急着踢,请听我一言。”

    雨馨‘嗒’把脚往地上一落,“有话快说,有…有话快放。”

    我朝河对岸指了指,“白大小姐应该先去河那边,大喊一声,然后再跑过来踢我,这样才可以。”

    雨馨‘切’了一声,撇了撇嘴,“这么麻烦,我才不要,再说,凭什么?”

    “因为,这才符合您老的气质呀。”

    “怎么讲?”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电影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河东狮吼》…”

    “好啊。”雨馨恍然道,“你这混蛋,原来拐弯抹角把我比作狮子!你看我踢不踢你!…”

    我边笑边退,“好啦,不开玩笑了,既来之,则安之。咱先去河东问一问,不试一试又怎知找不到?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后面想办法慢慢找。反正,查找那害人的‘幕后人’又没人给我们开工资,我们属于义务劳动…”

    我和雨馨驱车来到河东一片住宅小区,拿着从卖报老头儿手里要来的照片,沿着小区街道一连询问了好几家店铺,没一个人认识照片里的人。出了小区,我们又去了一条商业街。就这样,转悠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天阴沉沉的,太阳躲在云里,像一个不怎么明亮的灯。

    “这样找不是办法呀,阿冷。”雨馨说。

    我盯着照片,用食指在自己眉心点了点。

    “你在想什么?”雨馨问。

    我用舌尖舔了舔干的难受的嘴唇,说道,“我在想,照片里这男的,十年前看起来就五十好几了,现在算来,六七十岁。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都比较怀旧,就算不住在河西的话,应该也经常去河西那里,走,咱去河西问问?…”

    我话没落音,雨馨便一跺脚,“你这笨蛋,不早说,非得跑到河东这里来,现在又跑回去!”

    我‘嘿嘿’一笑,“算了,就当逛街好了。”

    “哎呦,你美的很么,谁愿陪你逛街?…”

    就这样,我们回到河西,把车停在一处空场地上,顺着一条老街又是一番询问,还是一无所获。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的将近两点钟了。雨馨看起来也累了,手揣在裘皮大衣的外兜里,嘟着小嘴儿,挪着碎步,像个小女孩儿一样跟在我旁边。

    “累了么?”我问。

    雨馨笑了笑,摇摇头。

    “那,饿了么?”

    雨馨嘟了嘟嘴,“有点儿。”

    “走,咱先找个地儿吃饭…”

    我和雨馨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路边一家茶馆。这茶馆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匾额被烟尘熏染黑乎乎的,招牌上的字却很亮很清晰。茶馆兼营饭食,外间卖茶,里间卖饭。外间里,几个老头儿正围着桌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悠哉游哉的喝下午茶,旁边放着鸟笼子,里面的鸟‘叽叽喳喳’跳来跳去。

    我给老头儿每人让了根烟,把照片给他们看,都不认识。给老板看,老板也不认识。于是便和雨馨来到里间,点了盆清汤丸子,一盘老醋花生,以及几样小菜,另外还叫了一瓶酒。这天下午没什么风,因此不是很冷,我们把窗户打开,不时望望街上的行人,一边闲聊,一边吃喝着。女孩子,似乎大多都喜欢吃酸甜的东西,雨馨对这家茶馆的老醋花生赞不绝口。

    这顿饭,我们吃了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我寻思着,吃完饭歇会儿再去逛一圈,如果还是问不到照片里这老头儿,就找家旅馆或者招待所什么的歇脚。

    吃喝的差不多时,我把老板叫过来结账。这老板挺粘糊,饭时早过,下午没什么客人,结完账给我让了根烟,然后就跟我没边没沿儿的闲扯了起来。扯着扯着,不知怎的扯到了风水。我比手划脚,把他这茶馆的建筑风水点评了一番,把个老板听的愣愣怔怔的。

    “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你还懂这一套。”老板说。

    我微微一笑。

    “他就是干这个的,在我们市里,经常帮人看风水,有时也去外市。”雨馨说。

    老板一拍后脑勺,“哎呀(‘哎’是二声),行啊帅哥,真是看不出啊!你居然还是个半仙儿…”

    我一口茶差点没从嘴里喷出去,急忙咽下肚里,一边咳嗽一边说,“不…不是半仙儿…”

    老板充耳不闻,问我道,“帅哥,除了看风水以外,驱邪啥的那一套你懂不懂?”

    “当…当然懂。”

    “那你不是半仙儿是什么!”老板两手一摊。

    我哭笑不得的和雨馨对视了一眼,雨馨看了看时间,起身冲我笑道,“冷半仙,我们走吧。”

    正要走时,被那老板给拦住了,“帅哥半仙儿,别着急走!”

    茶馆就是给人喝茶絮叨的地方,这老板不知道是不是跟人絮叨多了,特粘糊。我被他粘的有点烦了,没好气儿的说,“怎么,要我给你调风水么?你这茶馆的风水,目前属于中等,想要调成上等,可要花不少钱的哦。”

    “不是调风水。”老板摆手道,“我们这片小区有户人家的小孩儿中了邪了,你如果懂驱邪的话,不妨去他家给那孩子看看…”

    我和雨馨面面相觑。

    “怎么个中邪,跟我说说。”

    “前段时间,我们县上的一帮小青年不是在这运河里头炸鱼嘛,炸出一个个冰窟窿。前几天,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人家的那小孩儿,跟一帮小孩儿去河里滑冰,一不小心掉冰窟窿里了。捞出来,人已经死了一半了。送到县医院,控出肚子里的水以后,那孩子本该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醒,医院里查不出毛病,说身体一切正常,那不是中了邪是什么?这运河本来就挺邪乎,古代那时候为了挖这河死了好多人。我记得,我小时候,县上组织人挖河还挖出骨头来。据说,以前我们县有个人大半夜喝多了酒走夜路,沿着河一直出了县城。走着走着,他看到河道里有一片雾,那雾里吧,跪着一个个光着膀子的人,被一个穿古代衣服的人拿根鞭子抽,每抽一下,身上的皮肉就掉一块,那人看清以后,当场就吓晕过去了…哎?刚才关于那孩子,说道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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