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深思熟虑过的治疗方案,肯定是最佳的,岂能容别人质疑?”孙天文的儿子孙浩轩冷哼一声说道。

    徐伯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瑟缩如鹌鹑般。

    黄养浩也是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孙天文只是他们请来的外援罢了。

    他们俩才是岭南保健局的医生,要对秦书记的病情负责,秦书记要有个什么问题,负责的当然是他们两个。

    孙天文这一嗓子声音不低,袁媛皱眉问道:“孙老,您好像说您有什么有效的方子!”

    “方子的确有一个!”

    孙天文笑了笑道:“叫‘白通加猪胆汁汤’,熟附子2钱,干姜8分,焦术2钱,茯苓2钱,炙甘草2钱,葱2茎去尖白,只是……”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下来。

    “只是什么?”秦夫人问道。

    孙天文苦笑了一下,缓缓地道:“只是,这个方子需要一种药引,就是——人尿!”

    秦夫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一股子怒火直冲脑门,脸色就是红一阵白一阵,然后手舞足蹈地高喊道:“人尿!竟然要病人喝尿!这是什么狗屁的治疗方案?还能有更恶心的办法吗?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侮辱病人!病人的尊严还要不要啊?”

    秦夫人一向涵养很好,但是现在竟然这么高喊出声,可见是多么的生气了。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大家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黄养浩一瞬间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

    徐伯鸿也是噤若寒蝉。

    这是孙天文是红墙御医,他们俩根本不敢说。

    但孙天文却很淡定。

    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刚开始家属都会很抗拒,但最后为了救治患者还是会选择妥协的。

    他淡淡地一笑道:“秦夫人,要知道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没了生命,又谈何尊严呢?”

    “不行。”

    袁媛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我绝对不允许你们这么侮辱老秦,中医无用,我们可以选择西医手术!”

    “秦夫人,这就是您不懂了吧!”

    孙天文气呼呼地道:“华夏中医古方中,以人畜的粪便、尿液入药的比比皆是。望月砂是什么?兔子的大便,可明目、杀虫解毒!”

    “‘白丁香’好听吧,其实是什么?是麻雀的大便,但可治疗疝气、目翳、胬肉、龋齿!”

    “‘夜明砂’听上去很洁净吧?其实是干了以后的蝙蝠的大便!可治疗多种眼科疾病!”

    “‘五灵脂’是什么?飞鼠的大便!生可行血止痛,熟用可治疗虫咬伤!”

    “‘龙涎香’是鲸鱼的大便!其味甘、气腥、性涩,具有行气活血、散结止痛、利水通淋之功效,用于治疗咳喘气逆、心腹疼痛等,更是便中之便,便中之王!妙用无穷啊!”

    孙天文学养功底深厚,当下旁征博引,滔滔不绝,一口一个“大便”,以证明让秦书记喝尿也没什么毛病。

    袁媛无言以对,再加上方国毅姜海涛吴长远在一边劝说,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现在秦书记病得这么厉害,又不能手术,恐怕也只有用这个方子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不痛快,好像吃了个苍蝇一般,眼泪就好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落。

    秦韶华还不死心地问道:“孙老,您医术高超,能不能想出个别的方子啊?”

    孙天文说了这么多,但说一千道一万,那尿也没喝到他自个嘴里,他要是病了,恐怕也未必喝得下去啊。

    “现在常规治疗无用,那块淤血压迫病人的神经,很难化解,病人的神经极度兴奋,难以抑制。”

    孙天文冷哼一声,道:“现在秦书记要立刻站起来,但开颅手术又不行。所以只能用中医这个最有效的方子!”

    他一字一顿地道:“那就是用人尿做药引的白通加猪肺汤!”

    袁媛默默垂泪,但却再也没有出言反对。

    见黄养浩徐伯鸿二人还有点迟疑和为难,孙天文大手一挥,大包大揽地慨然道:“你们去煎药,等会我亲自喂给秦书记!等他醒过来,要是想责备谁,就冲我来嘛!”

    就在此时,床边各种体征监控仪纷纷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秦书记剧烈地挣扎和痉挛起来,双手胡乱地摇摆,虽然嘴歪眼斜,言语不利,但还是发出一阵含糊的嘶吼:“我不喝!谁的尿。我,我也不喝!”

    秦韶华连忙冲到窗前,抓住秦渊的大手规劝道:“爸,我们不喝!不喝!咱们手术吧!”

    秦渊竭尽全力地抬起手,眼珠子好悬没瞪出眼眶,指着孙天文含含糊糊地怒喝道:“你算什么狗屁御医,沽名钓誉,白衣屠夫!我不治了,你滚!赶紧让他给我滚蛋啊——”

    这些话说的太重了,孙天文脸色通红地站在那里,尴尬不已。但他心里也很不舒服,给中枢领导看病,也没受过这等气啊。

    “让秘书给中枢首长们打报告,我不干了,我什么药也不吃,省得你们偷偷让我吃屎喝尿!”

    经过一阵心脏复苏,打了镇静剂,秦渊渐渐平静下来,竭尽全力地说出一段话,又沉入了昏迷之中。

    大家都大气不敢出一声,等着秦夫人的意见。

    秦书记拒绝这个治疗方案,又昏迷了,现在唯一能做主的也就只有他的爱人了。

    可秦夫人也犯了难,她很了解爱人的脾气,铮铮铁骨,宁折不屈。

    你要强逼他喝药,没准刺激得他病情更加严重呢,毕竟中风病人最怕的就是情绪激动。

    可是要不用这人尿做药引的白通猪胆汁汤,又去哪里找更好的专家,更好的治疗方案呢。

    一瞬间,屋子里安静得出奇,落针可闻,只有床头心电监测器上的电子脉冲细微的声音,轻轻传来。

    “孙老,您就别用那个白通猪胆汁汤了,没效的!病人喝了,也是白喝尿白受辱罢了!”

    忽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并不高,但是现在此等安静的环境下突兀响起,却就好像平地响了个惊雷般,把各怀心事的大家惊得一颗心险些跳出嗓子眼了。

    此前,秦韶华关注父亲的病情,并没有注意到叶枫,但此时转头一看,不由惊呆了。

    这小子,不是昨天晚上意图侵犯自己的那个家伙吗?对,绝对没记错,一定是他!

    “你,你个流氓,怎么混进来了?”秦韶华指着叶枫怒不可遏地喝斥道。

    大家都是一脸不解,叶枫怎么流氓她了?他们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啊。

    只有叶枫知道发生了什么,苦笑一声道:“秦小姐,我没流氓你。我也不是流氓,我是保健局的专家!”

    “怎么回事啊,你见过叶专家吗?”袁媛不解地问道。

    “他,他,他就是个流氓!”秦韶华俏脸一红,恨恨不已地道。

    她能怎么解释呢?难道说他昨天晚上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质疑我爸的诊断!”孙浩轩顿时不满地指着叶枫怒斥道。

    他也是御医行走,医术很不错,恃才傲物,盛气凌人。

    此前秦家人对孙天文的态度已经让他非常不满,憋着一肚子火气了。只不过在场的这些人都不好得罪,他也只能强忍着怒气。

    现在见叶枫一个毛头小伙子质疑父亲的诊断,他也就顺势把这些火气全部发泄出来了。

    方国毅连忙介绍道:“浩轩你不要生气,这位是叶枫,也是保健局的专家,此前我爱人的产后风就是他治好的呢!”

    黄养浩也连忙赔笑道:“是啊,叶枫的医术很好的,治好过不好疑难杂症,在岭南尤其在江北那都是赫赫有名的!”

    “浩轩,叶神医还治好过一个脐带绕颈的孕妇,那医术……”徐伯鸿也对叶枫一脸崇敬,生怕孙浩轩小看了叶枫。

    孰料,这反而起了反作用。

    所谓同行相轻,孙浩轩原本就自视甚高,听着这帮人吹捧叶枫就特别不爽了。

    “哼,你们这保健局算什么?完全是照猫画虎东施效颦,我爸才是真正的红墙御医啊!”

    孙浩轩不屑地看着叶枫说道:“他治好几个病例又有什么了不起,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我一年过手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凭他,还没有资格质疑我爸的权威!”

    慢说是叶枫,就是黄养浩徐伯鸿,他都不放在眼里。

    黄养浩医术冠绝岭南了吧,但当时还不是御医堂的一个普通的医生,而他爸孙天文则是副主任。

    至于徐伯鸿更不值一提,江湖派代表,底蕴不深,路子不正,和孙天文更不能比了。

    岭南保健局一正一副两个领导都对父亲孙天文毕恭毕敬,奉若神明,执弟子礼。你还在他们俩手下混呢,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敢跳出来质疑?

    孙天文见叶枫忽然杀出来,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先被秦渊夫妇喝骂,现在又有个小专家出来挑衅,他哪能受得了啊?

    但毕竟是老前辈,自然要表现出应有心胸气度,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叶小友勇气可嘉嘛!就我带的那些博士生,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就知道点头称是,这哪里是治学的态度吗?以后我看在治学上,还要向岭南保健局的专家们学习嘛!”

    “呵呵,惭愧惭愧!孙老您这话说得言重了!”黄养浩被臊得满脸通红讪讪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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