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宜瞥了她一眼,问:“我要是说不能,你是不是要跟他私奔?”

    心头猛地一跳,贺佳言错愕地转头,对上母亲的眼睛,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您就别吓唬我了。”

    陶安宜毫不留情地往她脑门敲下来,那语气包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慨:“你就这点出息!”

    “妈……”贺佳言将脑袋抵在陶安宜肩膀,像小时候一样腻在他身上撒娇。

    “如果你不是这么死心塌地,我真的不会接受他。”良久以后,陶安宜才开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捷对贺佳言的影响有多大。贺佳言被诬陷,陆捷就陪了她一个晚上,就让她从阴霾里走出来;贺佳言带在家里情绪低落的,接到陆捷一通电话,她就像一株见了阳光的植物,瞬间就生机勃勃。她和贺元都不希望他们在一起,但是,他们更不希望女儿不能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您的意思是……”贺佳言满目期待地看着她。

    陶安宜吐了口气,绷着脸说:“继续考察。”

    贺佳言的肩膀垮下来,她蹭着陶安宜,陶安宜拿她没办法,不情不愿地说:“我过几天跟你爸回老家喝喜酒,你们要去哪里玩就捉紧时间吧。”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细问之下,贺佳言才知道母亲的远房亲戚在这周周六设宴庆贺新婚之喜。她趁机对陶安宜说:“以前您经常让我交朋友,我现在交了您又反对,您究竟想不想把我嫁出去呀?”

    这些年来,陶安宜也出席过不少新婚喜宴,每次看到这种喜庆的场面,她总是想起自己的儿女。贺佳墨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她总是替儿子着急,等到贺佳墨成家以后,她又为贺佳言着急。眼看着贺佳言已经接近三十岁了,她肯定盼望女儿能觅到良人,然后高高兴兴地办一场喜事。

    只是,对象是陆捷,陶安宜的期盼倒是大大地打了一个折扣。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场喜事是幸福的开始,还是噩梦的起-点。

    对于陆捷,陶安宜首先就要狠狠地挫掉锐气,并不是全世界都待见他这种天之骄子。陆捷无论品行有多好,都肯定有那么一点的优越感,就算贺家远不及陆家显赫,但她和贺元也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受到半分委屈,更不容许他们有半点仗势凌人的行为。

    看见母亲默然地坐着,贺佳言轻声喊了她一声。

    听见女儿的声音,陶安宜才从沉思中抽离,她回答:“我当然想把你嫁出来,但要嫁也不是这样嫁的。你是我们的宝贝,怎么能够那么轻易就给了别的男人。”

    “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爱的男人。”贺佳言低声说。

    陶安宜失笑:“我真被你气死!你的脑子里除了陆捷就装不下其他东西了吧?”

    “才不是,我更在意您跟爸呀。”贺佳言委委屈屈地说,“我就夹在你们中间,很累很辛苦的。”

    “我们不也是为你好吗?”陶安宜幽幽地叹气,“你呀,别人说跟你说几好句话,你就心软;别人对你好一点儿呢,你巴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来。男人没几个懂得珍惜的,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不会当成宝贝的。你得聪明一点,别随随便便答应他什么,尤其是求婚。”

    “我不能总是吊着他吧,要是他跑了,我怎么办?”贺佳言又跟母亲撒娇,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够重新在一起,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担心会失去他。

    “这样就被吓跑了,这种男人要不做什么?”陶安宜挪开女儿的脑袋,示意她坐直腰板,“难怪陆捷总是那么有恃无恐,原来都是你惯的。”

    贺佳言替陆捷辩解:“他很有分寸的,做事真没有您想象的那么肆无忌惮。”

    陶安宜拉下脸来,她问:“他做事真有你说的那么有分寸,当年为什么还对你做那种事?你以为他那样做,就是爱你爱得无法自拔的意思吗?他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痛快,如果他真有为你着想,他无论如何都会停下来的。”

    提及这件事,陶安宜又觉得窝火,语气不由得加重:“你说陆捷有分寸,他到底是怎么样有分寸?他不知道你还是个学生?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他不知道最坏的结果会坏到什么地步?还有你,不就是一个男人,你用得着什么理智都扔掉吗?他做什么你也由得他,以前是这样,现在是不是准备重蹈覆辙?”

    贺佳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眶。这件事总是像一根深植在心底的倒刺,无论哪时哪刻被触动,都让让她疼痛难忍。

    正当她们都陷入沉默的时候,门外隐隐传来钥匙相触的声音,十来秒以后,防盗门就被打开。贺元看到妻女在客厅里静坐,关上房门就问:“都等着我?”

    刚才话说得太急,陶安宜的胸口仍然在微微起伏:“对,都等着你。”

    贺佳言用力地咬着唇,死死地把眼泪逼回去。在父亲走过来之前,她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回房间”就疾步离开客厅。

    在女儿经过的一瞬,贺元目光敏锐地看见了她眼眶里的泪光。待她把房门关上,他才坐到陶安宜身旁,低声问:“说什么这么激动,把人都骂哭了?”

    陶安宜没好气地说:“这么激动还能说谁?”

    其实,这些话陶安宜已经憋了好些年,得知贺佳言怀孕的时候她就想说了,只是,当时她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很差,陶安宜不忍心再打击她,于是把这些话都收在了心底。到了后来,她主动跟陆捷分手,陶安宜更加没有必要再说这些话。而今晚,贺佳言似乎重现了多年以前那副爱得盲目且失智的样子,陶安宜忍不住狠狠地责骂了她一顿。

    贺元明白过来,他拍了拍妻子的肩,没有说话。

    在女儿站起来的时候,陶安宜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同样看到她眼眶发红的模样。陶安宜不是不心疼,她揉了揉额角:“今晚那丫头肯定哭肿了眼睛。”

    “下回就别下这么猛的药。”贺元说。

    陶安宜大致把她们的谈话告诉丈夫,末了还说:“佳言前几天不是说要跟陆捷去外省看望什么朋友吗?我已经答应让她去,你就别说什么了。”

    贺元的嘴角微微地抽搐,接着冷哼了一声:“女儿不开心、闹别扭,我们还哄不了她?”

    陶安宜没有跟他争辩,只说:“那你去哄,如果你不被那丫头气得跳脚,往后就你说了算。”

    贺元的气焰瞬间熄灭大半,只要贺佳言提起陆捷的名字,他就难保不发脾气:“还是让她静一静吧。”

    翌日一早,贺佳言就起床洗漱,准备送聪聪上幼儿园。

    陶安宜如常地起床准备早餐,她特地做了女儿喜欢的火腿通心粉。贺佳言走进厨房时,她正将火腿切成片状:“怎么那么早起?聪聪八点半前到幼儿园就行,你还能再睡十来二十分钟的。”

    将锅盖掀开,贺佳言搅拌着锅里的通心粉:“醒来就不想再睡了。”

    每次被母亲责骂,贺佳言只需要一个晚上的缓冲,然后就可以和好如初。她已经不是冲动任性的小孩,懂得分辨是非善恶。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也不及父母待自己真心实意。

    她们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昨晚的话题。把火腿通心粉做好以后,贺佳言就把它们装到大碗里,而陶安宜则去把聪聪叫出来吃早餐。

    把聪聪送到幼儿园,贺佳言没有立即开车回家,因为在她刚出门的时候,陆捷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在幼儿园附近的百货商场等她。

    陆捷很早就在百货商场的户外停车场等待,看见前方有台小车正在眨着车灯,同时还放缓车速,他便下了车。贺佳言的眼圈有点重,陆捷问她:“哭过了?”

    心知自己的样子骗不了人,贺佳言便点了点头。

    陆捷无奈又心疼:“又因为我?”

    贺佳言故作轻松地说:“当然不只是因为你。”

    “那还因为什么?”陆捷问。

    “因为我笨。”贺佳言半真半假地说。

    “这还是我的责任,不是吗?”陆捷伸手揉她的头发。

    在咖啡厅买了两杯热饮,他们坐在停车场附近的花坛石阶上,一边捧着热饮聊天,一边看着往来匆匆的过路人。恍惚间,他们像回到很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功课再忙碌也能抽出点空闲时间,简简单单地来一场小约会。

    今早的阳光很明媚,他们的阴影投在地上,斜斜地交叠在一起。贺佳言告诉他:“周五我爸妈回老家喝喜酒。”

    陆捷很快反应过来,他问:“那我订周五的机票?”

    贺佳言点头:“好。”

    “就是为了这个惹你爸妈生气了?”陆捷往她额头轻叩了一下,“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下次一定要留给我。”

    把饮料喝完,贺佳言说要回家。陆捷将她送到车旁。上车以后,她还特地把车窗降下来:“你也回去吧。”

    把手肘支在窗框上,陆捷俯身与她平视:“你的眉头已经皱了很久了,回去以后就别皱了,否则肯定长皱纹。”

    “才没有!”贺佳言否认,同时很紧张地伸手摸着自己的眉头。

    陆捷笑她,随后柔声说:“不要想太多,你有我呢。你解决不了的事情,我来解决。”

    临近十点钟,贺佳言才到家。

    陶安宜和贺元正坐在客厅看电视,他们知道女儿为什么迟归,因而也没有多问。

    地方电视台每逢整点会播报新闻和天气预报,当播音员播报贺佳言和陆捷将要前往那个城市的气温时,陶安宜习惯性地温度和天气状况复述了一遍,随后叮嘱女儿:“那里气温很低,衣服得多带两件。”

    贺元也说:“回来的时候,买几样特产吧。”

    贺佳言心头一暖,这就是她的父母,口硬心软,但无时无刻都疼爱着自己。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按照原计划,贺佳言和陆捷在周五搭乘早机到琉京。出门之前,陶安宜把她拉到角落里,低声警告她:“你们玩归玩,闹归闹,可千万别再弄出一个孩子来。”

    贺佳言啼笑皆非,她没应声,陶安宜继续说:“你要是再怀孕,这个孩子就不能不要了。”

    “妈!”贺佳言忍不住说,“我们不会学以前那么糊涂了。”

    陶安宜的声音压得更低,似乎不想让坐在阳台上看报纸的贺元听见:“我就知道你们都不糊涂了,所以才特地提醒你的。你跟陆捷还有问题没有解决的,我们连他的家人也没见过呢。你千万不要想什么馊主意,更加不能做傻事,知道了没有?”

    眼见母亲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贺佳言问她:“您担心我顶着大肚子逼你们接受陆捷吗?”

    陶安宜皱着眉,她虽然没有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清清楚楚地表达了她的意思。

    贺佳言很认真地说:“如果我们真打这种主意,我早就怀孕了。您别担心,我都听您的,这总可以吧?”

    “要说到做到。”陶安宜勉强地点头。

    由于跟母亲谈话而推迟了几分钟出门,贺佳言走出公寓的时候,陆捷已经站在车外等她。她拉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而陆捷帮她把行李箱搬动车尾箱,问她:“你爸妈又给你上思想教育课了?”

    陆捷嘴角上扬,眼睛里有藏着几分笑意,贺佳言知道他心情不错。上车以后,她意外地发现司机居然是认识的人,她还没来得及问好,对方已经率先开口:“贺姐姐。”

    看到姜雨娴,贺佳言感到意外:“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呀。”

    替她关上车门,陆捷绕到车子的另一端上车,他恰好听见贺佳言的话,于是解释:“她去接她老公,顺便载我们一程而已。”

    姜雨娴笑眯眯地点头:“对的,一点都不麻烦。”

    贺佳言凑近他悄声说:“你的面子还挺大的。”

    抵达机场后,姜雨娴就跟他们道别,并嘱托陆捷:“你要帮我拿祝潼的签名版摄影集哦,我是她的忠实影迷。”

    姜雨娴应该已经听宋知瑾说过,那位被称为“绯闻绝缘体”的新生代影后祝潼的丈夫,就是在广告界大名鼎鼎的黎绍驰。昨晚跟几个旧同学在一家餐厅吃饭,散场后在停车场撞见陆捷,于是停下来聊了几句,还听他提起了今天的日程。

    少不更事的时候,姜雨娴曾经要求过姜延帮忙问一个天后级的女歌手拿签名唱片,可是姜延一口回绝,说什么他一个男人问一个女明星拿签名唱片太丢脸。很快,她又找到姜延的助手帮忙,助手还尽职地替她办妥。却不料,第二日几本即将发行的杂志的头条竟然都是姜延暗恋某歌手的花边新闻,幸好公共部处理得及时,最后全部被截下来。

    至此以后,姜延听见那些拿签名预订演唱会门票之类的请求,他都一律拒绝。姜雨娴垂涎祝潼的摄影集很久了,可惜一直拿不到,这次机会难得,她自然不会放过。

    陆捷终于明白,姜雨娴为什么主动请缨要送他们到机场,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不满地眯起眼睛,贺佳言站在他身边偷笑,而姜雨娴则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做了个鬼脸。

    登机以后,贺佳言一边翻着飞机上的期刊,一边问陆捷:“你们的关系好像挺不错呀。”

    空姐刚送来一杯白开水,陆捷道谢以后就听见贺佳言的话,他思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所说的“你们”,指的是自己和姜雨娴。他靠着椅背,转头看向她:“我真的只把她当成妹妹,你不是……吃醋了吧?”

    贺佳言瞥了瞥嘴,否认:“才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她怎么把找姜延帮忙,依照姜延在娱乐圈的人脉,这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陆捷笑她:“还敢说你没有吃醋?”

    “我吃醋你很高兴很自豪对吧?”贺佳言问。

    陆捷避而不答,他告诉贺佳言:“我对她真的没有非分之想,需要我重新跟你交代我和姜雨娴的关系吗?”

    贺佳言干脆合上杂志,她将脑袋枕在陆捷肩上:“既然你那么想说,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好了,反正要坐将近三个小时的飞机。”

    贺佳言以为陆捷只是简单地交代几句,没想到他居然把他跟姜雨娴在英国相处的琐事都跟自己说了一遍。姜雨娴被他折腾得挺可怜的,像她那样娇滴滴的女孩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笑陆捷:“难怪她那么怕你,你简直就是魔鬼教授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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