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找了份专业对口的工作,技术工,待遇不错,但转正需要等他硕士毕业,而实习期的工资只有转正的一半。工资再往上涨,就只能等资历一年年熬上去。

    这并不足以支撑他养活林景颜,林然开始在工作以外的时间找兼职。

    他尝试了许多种,最适合的大概是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弹钢琴或者做钢琴老师,前者明显要轻松许多,他只需要闭着眼睛弹,没有多少人在意他弹的是什么——起初林然以为是这样,但很快他发现一些客人会坐过来听,会对着他拍照,还有人专门为他赶过来,大堂经理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他的薪资也一路上涨,最后甚至有媒体来曝光。

    原本他已经推辞了很多广告和平面的拍摄,但这之后那些邀约更加纷至沓来,价格也越开越高。

    他越来越忙,甚至无暇顾及林景颜。

    不用加班,林景颜每天回来都很早,林然反而很迟。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林然已经越来越少再缠着她,晚上也只是深夜回来抱着她睡,第二天一早便出门,简直像是在冷战时期,房间里总是空空阔阔。

    她当然知道林然是为什么在忙,他的眼皮下总是青的,她有心想让林然少忙些,但想起自己当初还不是每天加班到很晚,就觉得自己实在没这个立场,林然能等,她为什么不行?

    晚上她开始频繁的约朋友出来吃饭喝酒,次数多到温蝶都觉得不对劲:“景颜你最近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嗯,不知道做什么好。”微醺,林景颜眯着眼睛对她说。

    “你家林然呢?”

    “忙吧大概……”

    林景颜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温蝶,温蝶沉吟许久,斟酌说:“景颜,你这样不行,去找林然谈谈,要么再换份工作吧?”

    跳槽也并不容易,她签署的就职合同规定自主离职后三年内不得从事相关职业,而去做别的行业又难免得白手起家,她的专业选择面也相对狭隘。

    她想起了唐若言给她的那封推荐信。

    她和林然之间的关系也很尴尬,如果真有一天结婚的话,难保不会被人诟病,去别的城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这样上班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林然听完态度却并不如以往,他沉默了好一会说:“我现在一时可能走不开……”

    林景颜也知道他硕士还没毕业,但自己实在等不下去,就试探着说:“要不然……我先过去,等你毕业了,再……”

    “……要分开吗?”

    两地间隔就算是坐飞机也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并不是能轻松往返的距离。

    林景颜有些迟疑。

    林然小声问:“……一定要去别的城市么?”

    林景颜狠狠心点头。

    林然合了一下眸,抱住她,没有说话。

    跟那边的人事谈过,订好面试时间和机票,林景颜就准备前往。

    林然原本没说送她,第二天一早还是开车等在楼下,车行一路都是静默,林景颜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但收效甚微。下了车,还没进航站楼,林景颜就察觉自己还有东西落在车上,忙转身回去看见林然的车还没开走,她松了口气。

    走近车子刚想开门,她就发现林然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疲倦,沉默,忍耐,拼尽全力去证明自己,林然大概也并不比她轻松多少,她一走了之,那么抗争着要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林景颜坐在车外,放弃了这趟航班。

    林深只是举手之劳,却能叫他们心力交瘁。

    ☆、第三五章

    第三十五章

    冬日最冷的时候,鹅毛大雪一重重飘落。

    林景颜从酒店门口路过,透过明亮洁净的玻璃,看见穿着白色礼服的青年正坐在当中弹钢琴。空调将室温调节成合适的温度,他闭着眼睛,十指在琴键上跃动,神情平静到像是没有情绪,流泻出的琴曲欢快中透着一丝压抑。

    窗外还有好些小姑娘拿着单反偷拍,预览镜里的林然足以拿出来贴在任何一个商场的专柜上。

    她驻足,心里却隐隐的难过。

    知道林景颜没走,林然也没有显得多么开心。

    她选择留下,仅仅是因为对林然的感情,而并非问题已解决。

    寄到家里的杂志样刊也越来越多,里面的林然显得越来越冷漠,一开始她还会翻着里面的模特照同他打趣,后来他连陪她翻开看的时间都没有。

    他做了二十多年象牙塔里王子,原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却因为她而不得不面对生存的艰辛,不得不去做那些他也许并不感兴趣的事。

    她还记得她在实验室里看到的林然,专注而认真,不染尘俗,那里才更像是他的归宿。

    夜色渐深,林景颜裹紧了风衣和围巾。

    下了班的林然穿着便服从员工出口出来,看见林景颜微微一愣。

    林景颜冲他眨了下眼:“出来散步顺便等你下班。”

    “不用等我,外面这么冷。”林然有些心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

    林景颜莞尔,挽住林然的胳膊:“那就走吧。”

    因为少了大量的应酬,林景颜索性不再开车,节省开支,林然亦是。

    最后一班地铁,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空旷的车厢里,林景颜靠着林然,四周寂静的让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暂得片刻安定。

    一站一站向前。

    林然突然开口:“……有经济公司的人说要签约我。”

    林景颜滞了一下,用轻快的口气说:“签了的话,你是不是就算可以正式出道了?”

    “应该算是……”林然点头。

    “嗯。”林景颜应声。

    “我跟他们谈了一下工作时间和内容,虽然忙起来可能会很忙,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我自己的,我可以辞掉现在的工作和兼职,剩下的时间来陪你……”

    林景颜默默看了一会对面的座椅,问:“……那你自己喜欢么?”

    “还算喜欢吧。起初有些排斥,真做起来觉得也没有那么困难,只是拍照、按照要求做些动作和表演。”林然笑笑,“当然也可能因为我一直是在兼职,所以才不觉得辛苦。真的签约的话可能不单单做这么多,他们有问我有往什么方向发展的想法,唱歌还是演戏。”

    她无法判断出林然的真心,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

    “噗……你选了哪个?”

    “唱歌吧……”

    “你还会唱歌么?我怎么都不记得?”ktv里她总是抢麦的那个,而林然则总是在人群里安静坐着的。

    “我会的,嗯,不过很少唱。”

    “来清唱一嗓子?”

    林然笑得有些无奈,但还是沉吟了一会,低声唱了首英文的情歌,他的声音本就温柔,低声唱来更有种娓娓道来的舒缓感,像冬日里的一杯热咖啡,醇厚温润,暖入心肺。

    意外的好听,也是……会弹钢琴的人乐感都不会太差。

    沉浸在林然的声音里,林景颜默默告诉自己,会好起来的,她的放弃是值得的。

    ***

    柳暗花明又一村。

    几天后,林景颜无意间翻到了父亲给她的那张银行卡,想起了林亦桑的那番话,一时兴起便跑去买了全套崭新的画具,在房间里画了起来。

    有过之前画墙的经验,这次不再那么生涩,只是用铅笔在纸上沙沙涂抹,灵感便曾出不穷的迸发。

    头一回,她没有再觉得在家等林然是件难熬的事情。

    放下画笔刚伸了一个懒腰,林然就已经推门进来,甚至到了后来,她还没有画完林然就回来了。

    那时候林然还有精力的话就会安静坐在她边上,看她画直到睡着,或者靠过来从身后抱着她缓慢吻她的颈侧。

    她不再觉得寂寞,往往一画就能画上一整个晚上,丝毫不觉时间流逝。

    有时候画的入迷,林景颜也会很抱歉。

    林然倒是不太在意,反而说:“其实我当年就很喜欢你画画的样子。”

    “嗯?真的?”林景颜怀疑。

    林然轻笑:“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她专注于沉迷的事物时,神采飞扬而专注的侧颜好看到足以抚平他所有的疲惫。

    签约之后,林然辞去了朝九晚五的实习和弹钢琴的兼职,除了每周少量的课,剩下时间一部分去应付那些工作,另一部分则是陪林景颜。

    令人惊讶的是,林然签约的公司还真的有替他出专辑的打算,并且表示只要林然不是完全五音不全,就能让调音师把他修的宛若天籁,反正现在小女生也并不关心唱得好不好,只要脸好看就行。

    林景颜虽然之前有跟经纪人公司打过交道,但听完后也忍不住唏嘘。

    林然倒是很认真的买了几本有关歌唱的书研究起来,晚上还在家试着练习发声,逗得林景颜都快静不下心画画。

    有了负责的经纪人之后,接到的工作报酬和职业规划也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被公司抽取了比例不低的费用,但到手的仍比一般的上班族高出不少。

    拿到收入后,林然请林景颜去了家昂贵的餐厅吃饭。

    明明之前林然也并不少在这吃,但这还是林深断了他经济来源后,两个人第一次来这里。

    红酒,烛光,晚餐,恰到好处的情调。

    林然在饭后很认真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林景颜对这种盒子并不陌生,大概几个月之前,季铭还曾经拿到她面前过。

    林然有些紧张地打开它。

    那枚戒指比季铭的那枚要朴素许多,刻着她名字的银圈,正中镶嵌着一枚钻石,散发着细小却璀璨的光。

    “……我们去领结婚证,好不好?”他说。

    上一次他问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林景颜没有一丝准备,只觉得荒谬。

    这一次,她从盒子里取下那个小小的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不知是否丈量过,恰恰好卡进指根,在那里结成一个漂亮的圈。

    林然又把一张卡放在林景颜面前。

    “虽然我现在赚的还不多,不过今后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记得,这张是林然的工资卡,密码他也从没瞒过她。

    “我会让你幸福的。”他垂下眸,仿佛要掩饰自己的羞赧,但又忍不住抬起头,想要看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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