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确信能找到这帮贼人?”

    “孟长老,你信我便是,这伙人今日来得蹊跷,或许与我一行有关,应不会走远。宁杀错,不放过!老道今日要开杀戒的!”

    真元子看了看脚下,指着前方说道:“这是贼人的马蹄印,循着找过去,跑不了这伙贼人的。孟长老,放过了一人,可是你我的罪过呀!”

    孟山低声笑道:“道长,怎么说也相处半年多,您还不晓得我老孟为人?你我二人联手,还怕对付不了这些马匪?只是不能让手下弟子知晓此事,不然的话,还不闹翻天去,掌门知晓此事,也会责怪我荒唐的!”

    “贫道自是信得过孟长老的,还不是怕有漏网之鱼吗?二十多人呢!贫道确实是应付不来。届时,孟长老你与我望风便可,我一人动手。况且除暴安良,乃侠义之举,何错之有?那些小辈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些尾,你我二人足以应付的,今晚,当除恶务!”

    真元子冲着前面伸手一指,便纵起身形疾驰而去,孟山紧随其后。二人转眼消失月色下。

    林一心情好转,他微微翘起了嘴角。这哪里象几十岁的沉稳老者,简直便是两个行侠仗义的年轻人。

    天龙派众弟子若是知晓门派长老半夜去剿杀马匪,铁定一窝蜂的跟来。只是此行东去路途遥远,孟长老的顾忌还是合乎情理的。

    孟长老本人行事严谨,处事稳重,不应该如此冲动。不知这真元子是怎么对孟长老行那蛊惑之事的。

    老道有时候真是舌灿莲花,让人不得不服。

    这二人还心存正义,令林一稍感欣慰。

    日间,真元子言语试探自己之后,终还是忍不住亲自前来寻找这伙马匪,若是被其寻到了那个山窝子里的山洞,又会怎样?

    清冷的月色下,林一寻思了片刻,放开神识往前遁去。他身半空,手指一点,草药连根破雪而出,飞到了手。一路上,也寻了几味草药,聊胜于无。

    林一回到桑西客栈,直奔曹掌柜住处而去。

    住房让与天龙派长老与女弟子居住,曹掌柜一家只能挤一间屋子里。

    曹掌柜与儿子住外屋,里屋住着小兰。林一刚刚立门前,屋里的小黑便出呜鸣声,不待其敲门,房门自开,披着皮袍的曹掌柜露出头来,带着惊喜,低声问道:“可是林兄弟——!”

    林一轻声答道:“是我——!”便闪进了屋子。

    门前的草垫上,小黑摇着尾巴。

    曹掌柜关上门,摸着点亮油灯,却不知背后的林一,对四个墙角,悄无声息的挥手丢出四面小旗,将外屋罩阵法之。

    “曹掌柜怎知是我?”油灯亮起,林一微笑问道。

    外屋榻上的曹安,也披衣坐起身来施礼。

    “我也不知林兄弟何时离开,会何时来医治我儿子的腿疾。与我这儿子说了此事后,到了晚间,不敢睡实了,只怕林兄弟会随时来呢!”曹掌柜神情略有些紧张与不安,他尴尬的笑道。

    “林兄弟,今日亏你出手相救!曹安心感激不!”曹安喟叹一声。对今日之事,他依旧悲愤莫名。

    “曹大哥,今日之事稍后再说不迟。曹掌柜依我之约,对此事守口如瓶,望曹大哥也能如此!”林一目含笑意说道。

    “林兄弟,医治曹安久治不愈的腿疾,便是曹安一家的恩人。恩人所言,曹安一家不敢忘!”曹安正色说道。

    林一点点头,说道:“你等是重诺之人,我林一也为践约而来。且请曹大哥躺下,若有痛楚,还请忍耐!”

    曹安重重的点点头,带着几分紧张躺了下来。曹掌柜忙要去关里屋的门,被林一拉住,摇头示意不用多此一举。

    整个外屋被阵法笼罩,什么动静也不会传出去,这曹掌柜也根本走不出这间屋子。

    曹掌柜乖乖立林一身边,不敢多言。

    林一见曹安躺好,便并指如剑,指尖光芒隐吐,迅疾落下,飞快点向他双腿几十处穴位。

    曹安双腿禁不住颤抖起来,林一视若未见,双手抓其脚踝,灵气随神识,浸入对方筋脉。已断裂萎缩的筋脉灵气不断冲刷撕扯下,扩充,延长,两根本已断裂的筋脉缓缓连接到了一起。

    曹安痛的浑身渗出汗水,仍咬牙强忍,不出一丝声响。

    林一也是面色凝重,草汇撰上所述,筋脉再生,乃是修士所用之术,需用灵气导引,神识为媒,将筋脉连接一起,再用灵气强行疏通,致使筋脉贯通。如今,此术用凡人身上,才知比想象要难许多。

    曹安的筋脉从未被灵气贯通过,筋脉狭小闭塞,灵气难以通行。可自己既然神识强大,还有灵气导引,即便是凡人也可以一试。林一便是如此想象,才决定为曹安医治腿疾。如今事到了半途,又怎肯放弃。

    林一又分出两缕神识,强行连接着曹安的筋脉。心神的消耗着实不易,他鬓角上也渗出了汗珠。

    曹安强自忍耐,一声不吭。曹掌柜也是双手紧握,满面的不安。

    半个时辰过去了,四缕神识耗费了林一大量心神之力,曹安断裂的筋脉终被连接到了一起。他不敢松懈,强渡了一道灵气进入连接好的筋脉之。

    曹安狠狠咬着皮袍衣领,眼睛瞪着,额头青筋凸起,强自忍耐着非人的痛楚。

    许久过后,曹安面色一松,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惊喜看着林一,问道:“我腿脚之间,有股气流动,连脚底板也是热的呢,莫非——?”

    林一露出舒心的微笑,松开双手,说道:“曹大哥的筋脉已通,服些药汤料理一下,不出三两月,便可痊愈。”他又从怀里掏出几棵草药,对曹掌柜说道:“这是我晚间顺路找到的几味,余下的药铺都能买到。我为你开个方子,将草药与曹大哥煎服了便可。”

    曹掌柜忙小心结过草药,又拿来纸笔,让林一开出药方。

    林一忙完了一切,才对欲起身作谢的曹安说道:“曹大哥这几日须卧榻修养!”

    “林兄弟大恩,曹某无以为报啊!”曹掌柜面露喜色,对林一作揖不止。

    林一神识消耗不少,灵气运转一周,额头上汗水已不见踪影。见曹掌柜如此,他笑着摇头说道:“还有一事,要与你等讲明。只是同样要守口如瓶——!”

    曹掌柜与曹安忙重重点头应诺,林一才轻声说道:“今晚,沙老四一伙人已被我所杀,你曹家的仇已报了,你等以后安心过日子了!”

    “你说什么?”

    曹掌柜与曹安父子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林一所言。可方才林一施展的医道,已神乎其技,这年轻人侠义为怀,没必要欺骗他父子儿子。如此,大仇得报了?

    曹掌柜‘噗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曹安亦俯榻上,磕头不止。

    林一本想让父子二人心事落地,以后也能好生的过日子,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他忙抬手轻抚,一道气罩托起父子儿子,温和的说道:“你二人不必如此,莫非让我林一心生不安吗?”

    曹掌柜见自己悬空而起,再也跪不下去,知道是遇到高人了,兀自做叩状,含泪说道:“恩人呐!您对我曹家大恩,当做牛做马报之,就让曹老头给您多磕几个头!”

    曹安见老父异状,自己也被无形之手托着,难以动弹,心疑虑去。这高大的汉子,阴霾已久的面容,突然扭曲起来,犹如孩童般的哭泣道:“林兄弟啊!多谢您替我婆娘报了血仇。此恩深重,曹安此生及子孙后辈,不敢忘怀!兰儿她娘!你可以瞑目了!”

    任父子二人哭泣了片刻,林一才缓声说道:“人海茫茫,相逢既是有缘。你曹家此事被我遇到了,自然应出手相助。还好,此事尚我能力所及之内。你二人此刻心情,林一心也省得。还望以后好好过活,才不辜负我一番作为!”

    “这里是我从马匪处所得,留与你等,也算沙老四一伙为自己造下的罪孽,略做补偿!还有,今日被马匪祸害的两个妇人,已殉节,被我埋山谷。以后寻其家人,还望与之稍作周济!”

    林一的手掌一翻,床榻上出现一堆金银。山洞刮之物,他自己留下一些外,余下的,皆交给了曹安父子。

    曹掌柜父子惊讶之际,不及细问,欲作推辞,可又怕辜负了林一的交代,不由得面露难色。财帛动人心,这父子并不是见财起意之人,反而对如此多的金银,犯起了愁。

    林一趁二人不注意,随手收起四象旗,轻声说道:“将这些收起来,以后好生经营客栈,福泽乡邻也便是了。此事已了,不必再提!”

    话音将落,他身影一闪,便屋内没了踪影。父子二人悲喜之余,愕然相觑。

    第一百零七章 人畜勿近

    林一悄悄潜回通铺躺下,无人知晓。他侧身蜷缩着,感受被褥的温暖。

    随天龙派众人,离开龙山五天了,走了近里路。途为救金科,无奈用《锻神鉴》的惊魂术惊退野猪,好无人知其究竟。面对真元子与木青儿的质疑,自己装傻卖痴,算是将此事糊弄过去了。

    今日的酒肆,曹掌柜一家危机时刻,天龙派年轻弟子的踌躇不定,被自己看眼,木青儿与季汤的愤怒也一目了然。一个养马弟子都能面对强敌,挺身而出,扶助弱小,何况那么多江湖高手呢!果然如己所料,木青儿等人再也忍耐不住。如此,省却了自己出手的麻烦。

    即便终还是要面对沙老四一伙,不是还有天龙拳可以应付吗!

    天龙派一行,此处呆不了几日,今晚与曹安医治了腿疾,也算了件心事。只是神识损耗不小,让林一有些疲倦。他默念着《锻神鉴》口诀,慢慢蕴养神识。

    有两个人影飞进了客栈,林一不再多想,静静睡去。

    ……梦里吗?……一老者手持一杆黑色铁杖,迎头劈来……

    自己手持一柄长剑迎了上去……

    ‘铛——’

    长剑断为两截……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整个梦境……

    铺上的林一猛地睁开眼睛,胸口急促起伏……

    天色大亮,这又是一场梦?

    林一醒过神来,轻轻松了口气。

    “小子,今儿起得晚啊!”真元子踱着方步,走了进来。

    林一和衣而卧,也不用顾忌什么,他起身套上靴子,便算是起床了。

    大通铺上,还有几个弟子躺卧着,很是悠闲。

    林一看向真元子,见老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来意不善。他眉头轻皱,随口寒暄道:

    “道长,起得倒是早啊!”

    见林一睡梦方醒的模样,真元子手扶长须,歪头转了转眼珠子,转身往外走去,甩下一句:“小子出来,老道有话说!”

    林一揉了揉眼睛,跟着真元子走了出去。

    二人走出客栈,沿着土街,踏着积雪,向堡子外面走去。

    堡子的门洞,不时有人进出。那赶着羊的,牵着牛的,背着木柴的,间杂三两个顽皮的孩童,为雪后的桑西堡子增添了几分生气。

    二人立堡子外一处丘岗之上。

    远处群山,影绰起伏,如同淡淡的水墨,浓淡相间。积雪渐融,万物萌动,寒冷的季节正缓缓离去。

    真元子目眺远方,林一也是仰望天。

    二人缄默良久,真元子突然开口,一字一顿,慢慢说道:“余屠马匪,感念两妇人殉节明志,立碑于此,希其后人悉之,妥为殓祭!”话音未落,他转身盯着林一,眸光深邃,少顷,其语气一转,又问道:“小子,老道记得,你从不说假话的!”

    林一收回目光,转回望着真元子,嘴一撇,说道:“真假皆人心!”

    “好一句真假皆人心。小子,那我刚才所说的,你可熟悉?是不是与你有关?”真元子紧追不放。

    神色从容的林一,肩头一耸,双手一摊,他咧嘴苦笑道:“道长,你言语不明,让人不好作答!”

    真元子不肯善罢甘休,他恨恨的点头说道:“那老道就将话说明白了,你给我听着!”

    老道原地踱了两步,回紧盯着林一,说道:“沙老四一行,被人屠了干净,一把火烧的尸骨无存。一股尸臭味,顶风也能闻三里,二十多匹马被放逐荒野,是见证了这伙贼人被人一锅端了,无一漏网。此人武功高绝,出手狠辣,让人寻不到破绽。唯一留下的一块石碑上,所刻下的一段话,便是老道方才所说的,证实这伙马匪,皆被其屠。”

    林一默默注视远方,心不焉的模样,让真元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不甘心的接着说道:“昨日马匪欺辱曹掌柜一家,只有我等场。方圆几十里内,若是说有武功高手,也我等一行。昨日老道也与你说过,马匪不会放过曹家。快给老道说说,你昨晚是如何行事的?”

    真元子将话说完,他手扯胡须,神色期待,紧盯着林一。

    林一神色淡然的目视远方,对身边的老道熟视无睹。

    真元子眼睛一瞪就要火,林一突然嘴角一翘,似笑非笑的冲其反问道:“孟长老才是此行主事之人,莫非,他也有此疑问?”

    “别打岔!他之所虑容不得我过问,老道今日是寻你解惑来了。”真元子不依不饶起来。

    眉梢一挑,林一哦了一声,轻声道:“沙老四一伙被人屠,是好事呀!不知道长是如何得知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单凭一块石碑,道长便可认定匪众全殁。足见道长见微知著,窥一斑而知全貌,林一不及也!”他做出不解的神色,继续说道:

    “正如道长所说,这伙贼人被一人屠,令人咋舌!道长一人,能否轻松屠贼人呢?若是道长也力有不逮,那我天龙派一行,武功高绝之辈,何人能出孟长老与道长之右呢?”

    “别扯远了,老道腿脚不利,追不上。回老道方才的话便是,昨晚之事,是不是你做的?”真元子见林一要不就是沉闷不语,要不开口便是唇枪舌剑,与其纠缠起来,一路上还真占讨不着便宜,他干脆来个蛮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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