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江湖高手被泼皮追的到处跑,传出去还不羞死人!余下的师弟们,胸中早已憋闷异常,见二师兄终于动手了,一个个不甘落后,猛虎扑食一般跃出。

    这帮子泼皮尽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在一旁观敌瞭阵还行,欺负个寻常百姓也能凑合,可真的与这些天龙派的弟子交起手来,无一合之敌。见势不妙,这伙人便如夜鸟惊群,轰然四散,生怕跑慢了一步。可即便是如此,早窝了一肚子气的姚子哪里会愿意,施展起轻功来,追上一个便放倒一个,出手虽不致命,倒下去的泼皮也是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季汤本不屑出手,击倒一个泼皮,见对方一触即溃后,便停了下来。却见姚子带着几个师弟打得正欢,忙喊道:“不要追了。”

    “二师兄,为何不追?”应声的是俞子先,在扬眉吐气地笑道:“这帮子地痞无赖,着实也该教训教训了!”

    “稍示惩戒也就罢了,还是脱身要紧。”季汤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与这些地痞对敌,胜之不武。那个宿车尚未露面,总让人心中不踏实。若是来得都是这些人,自然无须担心。便是宿车邀来的都是江湖高手又有何妨呢!若不是江湖高手呢?

    二三十个地痞被师兄弟几个放倒了一大半,还有几个正往济海镇的集市逃去,远远看见几个奔逃的身影停了下来,季汤双目一凝,愈发感到不安起来。他顾不得许多,高声大喊:“都快回来!”

    听到二师兄语气中的异样,俞子先也是心中一懔,不解问道:“二师兄……”他刚要回头,却猛地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只见远处陡然亮起一道剑芒,在夜色中是那样的耀眼,奔若流星,快似闪电,闪念之间便穿过了姚子的身躯,那剑芒却并未停顿——

    俞子先目瞪口呆之际,耳边传来一声低喝:“快跟我走!”一双铁手已抓住了他的胳膊,随即身子便向后飞去。

    恍然醒悟过来的俞子先,已是已目眦欲裂,悲恸地喊道:“二师兄……”

    季汤的一双虎目贯赤,带着俞子先全力向树林奔去,难抑的悲愤令他的嗓音有些颤抖:“事已至此,惟有寻江长老与林一出手相救!”

    二人一前一后,转眼消失在树林中,向西疾驰而去。

    而那道突然出现的剑芒,犹如夜色中一道噬魂的毒蛇,眨眼之间,便收取了六个人的性命。姚子与罗融,还有孟长老派来接应的四名弟子,全被飞剑透体而过,扑倒在地,性命全无。

    剑芒在夜空中游弋,余兴未尽一般,转了一个圈子,便向着树林中飞去。

    “宿师兄!不好滥杀凡人的!”

    随着一个声音响起,那道剑芒在树林边停顿了一下,倏然飞回,落入一人手中不见。那人神色不明,正是宿马。

    逃跑的泼皮纷纷停下脚步,口中唤着宿爷,却心怀畏惧不敢靠近。宿车上前招呼着自己的兄弟,带着志得意满的模样。

    有人禀报了宿车,那几个外地人被兄弟们堵到了树林中,他大喜之下,忙引着大哥与大哥的两个师弟,匆匆赶过来,正好遇到姚子发威,追得那些泼皮四处乱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宿车一眼便认出了姚子,忙对大哥说,就是那人打我。后面的也是。怎么多了几人?都是他们的同伙!

    宿马见状,心道自家兄弟所言果然不虚,这些外地人太猖狂了,不仅打了自己的兄弟,还敢在岛上肆无忌惮的行凶,饶不得!想到此处,他杀机更甚,伸手便祭出了飞剑。

    这些泼皮竟引来了仙人!姚子与后面的师兄弟见了,心知不好,却又哪里能躲得掉,瞬间便倒在了飞剑之下。

    “哼!刘师弟,你管得有些太宽了!”两个逃去的身影根本瞒不过宿马的眼睛,只是杀了几人泄愤后,他还是收回了飞剑。

    你杀了首恶也就罢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人都杀了,这便是属于滥杀了。他身后的刘达与吉纳二人,对宿马的不满言辞,很不以为然。

    姚子与罗融,还有四名师弟,这六人也算是一次次的劫后余生。一路上经历了多少风险,才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眼看此行就要功行圆满,谁又能料到,今晚竟会丧魂异域呢!

    “大哥!杀得好!你些外地人敢在北济岛撒野,合该有此下场!”遍地的血腥没有让宿车畏惧,反而得意洋洋地上前走至姚子的尸身边,狠狠地踢了两脚。

    宿马面色阴沉,看到兄弟出了气,便弹出了火球,转眼便将死去的六人烧为灰烬。可惜了!活生生的六个天龙派弟子,为了酒楼中的一场争执,魂飞天外,尸骨无存。

    那些个被打伤了的地痞,搀扶着聚拢在一起,战战兢兢地拜谢宿马的相救之恩,使得宿车倍感威风。有大哥给自己撑腰,还有谁不怕自己呢!

    那些泼皮忙着奉承个不停,宿马有些厌恶地转过身去,他神识中却在盯着那两个远去的人影,心中冷笑,我看你往哪里逃!

    ……

    季汤带着俞子先穿过树林,慌忙向客栈奔去之时,江长老正在房中如坐针毡,心绪不宁。耳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出事了!”

    江长老忙抬起头来,见是林一紧锁着眉头,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道友此话怎讲?出了何事?”江长老又邀对方坐下,迫不及待地问道。林一离去回房歇息,不过片刻的工夫又返回来,使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面无表情地慢慢坐下,林一看了一眼江长老,欲言又止。后者急道:“莫非道友还将我视作外人不成,有话直说无妨!

    林一摇摇头,只好说道:“季汤回来了,还是由他来说吧!”

    “什么?”江长老站了起来,前后出去了八个弟子,怎么是季汤回来了,余下的人呢?

    这时外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至门前停了一下,江长老不耐烦地说道:“不用禀报,快给我进来。”

    房门又一次被打开,孟山已带着季汤与俞子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拜见师叔。”

    “拜见师叔祖!”

    来人尚未失去礼数。江长老目光扫视几人一眼,好像猜到了什么,他缓缓坐下来,沉声道:“说吧!出了何事?”

    “噗通!”两声,季汤与俞子先已双目含泪跪了下来。江长老面容一肃,真的出大事了?

    二人虽是冲着江长老跪下,而林一则是坐在桌子的外侧。他对跪在脚边之人犹若未见,心里却是暗叹了一声。

    季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丝毫的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而他说的这些,林一已然知晓,除了心生感慨外,他也无能为力。

    踏上了北济岛后,林一的神识便不敢随意探查。既然已知岛上有修士,自身的修为也不高,还是谨慎些为好。季汤四人冲出客栈后,他还是担忧几人的安危,毕竟相识了这么久,便用神识跟随照看一下。

    随后发生的一切,林一也都看在了眼里,并为季汤的为人而叹服。在那种危机下,忙而不乱,还能想着师门,他自认未必能做到。

    事情的后续,却是令林一着实吃了一惊。一个泼皮便能带来三个修士,季汤等人凶多吉少。

    不敢用神识去探查人家的修为,稍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只是,宿马出手便杀了姚子与罗融六人,还是让林一为之错愕不已。

    姚子此人,一贯横行暴戾,又是今晚的滋事者,便不多说了,可余下的弟子罪不至死吧!尤其是罗融一身高超的武功,为人精明,在天龙派弟子中,也是难得的才俊,年纪轻轻便横遭大祸,太令人惋惜了!

    当初在大商江湖,这些天龙派弟子多威风啊!谁能想到,时运轮转,昨日的一切,今日便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当他们面对弱者冷酷而绝情时,可曾想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几里之外,林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六人被杀。别说施展飞剑那人的修为不低,就是那三个修士加在一起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他也来不及施救。

    修士要杀凡人,事先没一点儿征兆,在那个宿马出手的刹那,林一便知道,姚子几人死定了。

    若是自己在当场,会不会救下那几人呢?胸中一阵憋闷,林一不禁暗叹了一声!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死劫

    眼前的二人能逃回来,虽是取决于季汤的当机立断,林一也知道,这是对方故意为之。你轻功再好,快得过飞剑?宿马身后那两个修士的神情,也透着几分蹊跷。

    不过,那不是因凡人生死而有的恻隐之情,而是对宿马为人行事的一种不满表露。

    “都是弟子之过,弟子甘愿受罚。只是我那六个师弟生死不明,还请师叔祖出手相救!”季汤那魁梧的身躯伏在地上,悲恸万分。作为二师兄,师弟们有难之时,他却逃离当场,这是一种屈辱,这也是一种无奈。面对仙人,他什么都不是。此时的他,只想着师叔祖能出手救回余下的师弟。

    同行而来的师兄弟,不过三十多人,如今还剩下多少?多活一个算一个吧!

    江长老猛地抬头看向林一,却见对方幽幽说道:“唉!他们都死了,尸首也没了!”

    地上的季汤与俞子先,带着不愿相信的神情直起身躯,只是,热泪已涌了出来。他们明白,此时此刻,林一又怎会乱说话呢!

    孟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满是短髯的脸上,双目通红,攥起的双拳嘎巴直响。六个弟子啊!就这么没了,可他除了悲愤之外,还能如何?

    “化为灰烬?尘归尘,土归土,谁说这不是一种归宿!”江长老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语有些无力,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疲惫。

    “天灾,避犹不及,乃命中使然。你二人起来吧!”江长老说了一句,又不甘心地问林一:“那人的修为如何?”

    “不是一人,而是三人。修为应不低于长老。”林一轻声答道。他又转过身子,神情凝重地对江长老说道:“我若是没有看错,镇上的修士不少于六人,而这三人,已追过来了!”

    江长老并未如林一想象中的惊慌,而是神色僵滞了一下,便恢复了常态。他手扶银须,苍眸中精光闪过,略作沉吟,挺直了身躯,银眉耸动着大声说道:“孟山,此事无论如何,权作弟子出游必经的一劫。老夫当竭力保全我天龙派的这点血脉。若是……老夫出了意外,你带着弟子们继续前行!”

    闻言,孟山与站起身来的季汤二人皆是一怔。江长老又起身对着林一深施一礼,说道:“还望林道友念及往日的情分上,对这些晚辈照拂一二,老夫江水清,拜谢了!”

    林一听完江长老的前一句,已知他要做什么,哪里又会受这个百岁老人一拜,早已闪身躲开,正色说道:“江长老不必如此,未至绝境又何必心生绝念呢?既是身陷绝境又能如何?谁敢说便没有绝处逢生之机?”

    “这……莫非道友不答应?”江长老神情庄重,言辞透出的悲壮令林一心底一沉,他轻吁了下,默默地点点头。

    见状,江长老释然一笑,苍凉的笑容中带着一分欣慰!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历喝——

    “屋里的人给我滚出来!”

    孟山大惊,刚要说话,被江长老伸手止住。他正正衣衫,神态从容,抬脚走了出去!

    客栈的后面,客房前的空地上站着一群人。朦胧的月光下,独自站在前面的正是宿马。他背着双手,气势汹汹地环视四周。

    客栈里没人敢露头,惟有天龙派一行的所有人,皆涌出了房门,手持兵器,在夜色中与来人对峙。

    “哼!一群江湖人,也敢在北济岛兴风作浪,便是你二人为他们撑腰吗?”面对一群江湖人,宿马气势凌人,语气中透着不屑。

    追至客栈后,才发觉几分异样。这一老一小两个修士,竟是与这些江湖人是一伙的。为此,宿马还有些诧异,随即便不以为然。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将两个师弟带了出来,自己人多势众,打斗起来也是稳操胜券,还怕对方翻了天不成。

    见门下弟子都出来了,并无一人退缩,江长老暗暗点头,上前一步,抱拳说道:“江某见过这位道友!不知道友怎么称呼,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宿马背着双手,傲然说道:“我乃济海宗外事堂宿马。你的人酗酒滋事,横行不法,不仅打了我的兄弟,还将济海镇百姓多人打伤。宿某本想将行凶者的同伙一网成擒,却未料到他们的背后乃是你这老头在作祟。哼!念在修行同道的份上,将那两个余孽交出来,此事便休。不然,你等一个都逃脱不了责罚。”

    江长老回首,见林一已到了他的身后,他心下稍安,便冲着宿马扬声说道:“这位道友,先不说我门下弟子有没有过酗酒滋事,那些人仗着人多势众持械相欺也不必去提了,即便他们双方动起手来,我门下弟子也无一人上前相帮。可见我等身处济海镇,与人相安,并无恶意。而道友已杀了我六名弟子,如今又逼上门来索人。敢问道友,贵方可有一人丧命?为何却要我弟子六条性命来偿还?”

    “哼!老头,我不与你饶舌。打我兄弟者,死!伙同者,死!那两个小子别以为跑得快便没事了,同样难逃一死。我再对你说一句,老头,这是我给你面子,再不将人交出来,我亲自去取了他们的性命,你又能拦得住吗?”宿马气焰嚣张,危言恫吓起来。

    本想着追过来,看看敢殴打自己兄弟的还有多少同伙,都他娘的给杀了。可眼下的宿马却是改变了想法,还是因对方那个年轻人的修为已达七层,虽然不惧对方,却恐自己占不了便宜,惹来同门的笑话。

    此时,背后不仅有济海宗,还有两个师弟压阵,而对方不过是外来的修士,逼迫之下,令对方交出人来,替兄弟出了这口气。如此,自己的颜面也有了,自以为是的宿马,如是想。

    季汤与俞子先站在一起,彼此对视一眼,牙关一咬,便要上前,谁知江长老袍袖一甩,冷叱了一句:“混账东西,休要多事!”几丈外的二人连退了好几步,才踉跄着勉强站住身形。

    “老头,你要做什么?别逼我动手!”宿马的语气愈发阴沉起来。

    江长老神色不变,又拱拱手说道:“不知济海镇上,有没有贵宗的长辈在,江某想当面赔罪!”

    “荒谬!此处自有我师叔坐镇,他岂会见你这个外来的修士,你还是老实的将人交出来,宿某的耐性有限!”宿马冷笑了一声。

    “道友非取我弟子性命不可吗?”江长老问道。

    宿马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江长老轻叹一声,接着问道:“若是江某不允,又该如何?”

    “除非,你能挡得住我的飞剑!”宿马极为不屑地说道。

    江长老突然大笑:“好!江某便来试一试!”

    老头想找死?

    宿马一愣,目光瞥向老头后面,见那个年轻人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由嗤笑道:“老头,你真是不自量力!”

    “哈哈!蚍蜉撼树也好,螳臂当车也罢,谁又不怕死呢,又何况你我修炼之人。可人活一世,有时候免不了一战!战则战矣,江某当全力以赴,以求无憾!此时,江某想多说一句,无论胜负如何,还请宿道友放过我门下的这些小辈!”江长老言辞恳切,却又豪情悲怀,令人肃然。

    宿马注视着眼前的老头,其银须飘飘,在夜色中分外耀眼。他哼了一声,说道:“你既然活得不耐烦了,我便成全了你又如何!”

    “那就多谢这位道友了!”江长老依旧彬彬有礼,却让宿马皱起了眉头。他身后的两个师弟也同时摇了摇头。这老头真的是四层的修为?不会是真想寻死吧?一个修士为了凡人弟子,至于如此吗?

    江长老却又转过身来,嗓音平和而不失冷然地说道:“我门下弟子听着!”

    “师叔!”

    “师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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