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金丹中期的高手,藏行匿迹之下,又是在灵气浓郁的灵脉中,旁人的神识根本难以有所察觉。林一吃了个闷亏,不冤枉。可如何被人跟踪至此都不知晓,这,太窝囊!

    “呵呵!江湖的小法门而已,不足为道!”来人的脸上还是那憨憨的笑容,惟有一双眼睛中,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意。

    “你潜伏至今,便是为了我?”林一勉力支撑不倒,继续问道。对方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若非为了你手中的经书,紫薇谷早便没了。你这般说法,亦不无道理!”

    见对方摆出胜算在握的架势,林一不予理会,反而是借机摸出几粒丹药塞入了口中。

    “你不想知晓我的来历?你不是一直对我有所怀疑吗?一个练气小辈,整日里这么重的心思,是活不长久的,即便是筑基又能如何?还不是栽在我的手里!将经书乖乖奉上,念在师兄弟的情分上,我饶你一命如何……呵呵!”来人说着,张开吐出一把飞剑。对他来说,一个伤重的筑基初期修士,跟个攒起四蹄的猪亦无什么分别,任杀任剐,

    林一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又是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来。见对方欺近,他身形倏然消失,化作一阵疾风陡然升空而去。

    “这是什么遁法?”那人讶然失声,随即御剑飞起,神识一动,便带着冷笑直往前追去。

    归灵谷外的天空中,一道迅疾的风吹过。那微弱的灵力波动,霎时间引起无数修士的关注,一道接着一道剑虹冲天而起,四下寻觅那清风的去处。

    不一会儿,归灵谷的上空,一道银色的剑虹在前,数十道各色的剑虹紧跟在后。而此时的山林,山岗,以及山谷的各处,飞出更多的修士……

    第四百六十二章 命中有时

    林一拽着飞剑在空中飞驰,心头生出浓浓的苦涩。方才拼命之下,一击退敌,已是强弩之末。如今面对这么多人的围追堵截,再想着逃出生天,痴人说梦罢了!黑山宗,玄天门,待我林一可真是不薄啊!还有,还有那个以金丹中期修为,来偷袭我这个筑基初期的那个人……

    心头愤恨之际,林一只觉得眼前一阵的恍惚。这是力竭之兆!

    今日的这一切,好像有些熟悉!仙人顶上,那十三岁少年郎的梦中,自己在天上飞,无数人在后面追,便是今日的情形……?莫非,我林一此生的种种,皆是命中注定的因果……而今日遭此大难,亦是命数使然?哼!我不信,生生死死数回了,我林一不还是挺了过来……

    就在此时,一道剑虹越众而出,直奔前面的林一而去——

    察觉身后的杀机来临,林一强行催动灵力,龙甲瞬息间在身上蔓延开来,惟有那后背的剑伤无法遮挡。不得已,他咬破舌尖,玄天盾将将透体而出,那来袭的飞剑便到了。

    “轰——”的一声闷响,玄天盾支离破碎,林一飙出一口热血之后,便如折翅的飞鸟,一头栽下了半空。

    “哈哈!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出手之人,正是那个先前偷袭之人,已如苍鹰般直扑了过去。正在此时,突然从不远处飞来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是拼命赶来的兰琪儿。

    那龙首簪为二人精血炼制,彼此间自有一缕心魂相牵。天下之大,能寻到林一的人,惟有兰琪儿。这是她与他的隐秘,不会有任何人知晓。可无意中触动了发簪之时,却分明感到林一就在附近不远,还命悬一旦。

    兰琪儿再也顾不得许多,疾奔而来时,恰好遇见林一从空中坠落。这一次,我一定要接住你!我来了——

    迷迷糊糊间,林一只觉得这天地皆离他远去,惟有一个黑沉沉的深渊扑面而来。就在将要被无尽的夜色所吞没时,一双柔软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没来由地心头一松,他昏死了过去。

    一把接住了林一,紧紧将其挽在怀中,兰琪儿稍稍心安,却是难掩神色中的悲痛。才分别了多久呵!那个凡事皆漫不经心,动辄便坏坏一笑,使人生厌却又不得不留意的年轻人,转身之间,已成了眼前这个面若金纸,浑身带血,昏死不醒的人。归灵谷不能来啊!你怎会出现在此地?

    “放下那人!”一声叱喝传来,兰琪儿收敛心神,转首望去。一金丹中期的修士正驱动飞剑,便欲动手抢人。她蛾眉倒竖,娇声斥道:“你为何要伤林一!”

    “呵呵!我乃黑山宗公冶莫,识相的话速速将人交出来,别逼我动手!”来人憨憨笑着,周身却是涌动着杀机。不待兰琪儿说话,突然有五道剑虹由远至近,尤其是那前面的四道剑虹,气势惊人,转瞬便将她与林一围在了当间。

    随后赶至的竟是冼峰,得意地大声说道:“林一已被我玄天门擒获,任何人不得插手过问!”他转而又带着笑容说道:“师妹,辛苦了!”只是看着那小子被佳人抱在怀中,其眼角不由抽搐了下。

    看着身前四位玄天门的修士,兰琪儿好像什么都明白过来了。身后一直暗中跟随着四位金丹中期的高手,一切,不过如此!她黯然一叹,随即不管不顾地落向地面。

    那个自称为黑山宗的公冶莫,恨的直咬牙,却只能呵呵冷笑了一声,无奈转身离去。而四周围上来的诸多修士,见有四位玄天门的高手在此,亦是纷纷往四下躲避。

    兰琪儿已是落在地上,兀自紧紧抱着林一不撒手。她摸出丹药为其服下,又催动灵力助其疗伤。

    “兰琪儿,速将林一交出来带回山门!”四位金丹修士与冼峰围成了个圈子,分明是怕有人再次逃跑。

    兰琪儿轻轻抬起头来,环顾四周。随即,精致的面颊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说道:“林一跟个死人亦差不了多少,他还能逃亡何处?”

    “安琪儿,师门有命,你敢忤逆不成?”四位金丹修士不为所动,而是逼近了一步。一旁的冼峰忙说道:“四位师叔且慢!”他又转向兰琪儿劝道:“师妹!不要执迷不悟了!将那小子交予我来看押吧!”

    脸色一寒,兰琪儿不理冼峰,而是冲着四位师门长辈说道:“师门有命,兰琪儿自是不敢忤逆!”说到此处,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之人,冷声说道:“事已至此,我当与诸位长辈一同将林一带往玄天门,并由我亲自交予掌门!而林一有伤在身,自有我看护疗伤,他人不得过问。”

    “兰琪儿,莫要放肆!”一位长辈叱喝道。

    好似无意间,兰琪儿抓住林一的脉门,轻声说道:“非我兰琪儿放肆!而是林一数次舍命救我!身为修士,当知恩图报!值此危难之际,一路守护,助其疗伤,亦是应有之义!更何况,来时掌门师伯曾与我有言在先,我师父亦曾再三许诺,而他们要的人即将被带回玄天门,我自有话面陈!”

    兰琪儿的举止有些异常,只要她愿意,灵力一吐便可要了重伤在身的林一的性命。

    传言中,这一男一女的交情不浅,而事实怎样,怕是只有冼峰心里有数,而他却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四位金丹修士相互换了眼神,有人说道:“也罢!一路上由你便是!不过,路途遥远,近处的传送阵皆毁,你我须趁早赶路!”

    “方才为了从众人手中抢得林一,我气息稍有不稳,须歇息半日!”兰琪儿像是在讨价还价。对方一人说道:“不成!黑山宗的人随时都会发难!”

    “两个时辰!”兰琪儿的话音愈发冷了起来。有人说道:“最多一个时辰!兰琪儿,你不要不识好歹!”

    轻轻叹息了一声,兰琪儿只得默认。看着怀中之人,她心生无奈。此去玄天门乃情不得已,谁能想到会于此时此地遇见你?眼下,只能祈愿事有转机!

    若是上天假我之手送你一场灾难,我兰琪儿必将用自己的性命,伴你同行!

    四位玄天门的金丹修士守在周围,冼峰要借机与兰琪儿搭话,却见其搂着那个艳福不浅的小子谁也不理。心头生恨,他只得悻悻在一旁等候。

    兰琪儿兀自抓着林一的腕脉,却是将自身灵力缓缓度入。

    林一后背的一剑,扎的很深,脏腑受创致使经脉受损,伤势颇重。换作他人,这一剑早已是透胸而过,伤重难治。好在是他临机多变,加之躯体的强韧胜过寻常修士太多,这才苦苦撑到此时。可那个叫作公冶莫的人,最后还是追了上来,并再次下了黑手。

    此时,林一的气海内灵力匮乏,那一滴灵液羸弱不堪,不足以自行疗伤。兰琪儿只得用自身的灵力去助药力散开,助其调理气息的运转。片刻之后,她神色稍显惊讶,蹙眉忖思。

    一个筑基修士的体内,怎会有金丹生成?可那若不是金丹,它又是什么?那颗白色的圆珠在林一的气海中缓缓转动,并伴有淡金色的光芒涌动,分明是蕴含着磅礴的威能。而它又与那滴灵液互不相干,自成一体。

    不对呀!这一滴灵液才是林一筑基的根本,而那‘金丹’分明不受使唤的模样。若不然,他又怎会被金丹修士所伤。这颗奇异的‘金丹’中,所蕴含着巨大的威能,便是自己的神识亦不敢靠近。

    林一呀!你的身上还藏有多少古怪的东西呢!你若是能使出‘金丹’一成的修为,又怎会怕那个黑色宗的公冶莫,即便是眼下,你想逃,亦无人拦得住啊!

    兰琪儿惊奇林一体内的异样,却亦是无能为力。那‘金丹’固然是不同凡响,却并未与其周身的筋脉气机真正融为一体。凭着那一滴灵液疗伤,着实艰难了些。

    林一,快些醒来吧!

    ……

    第四百六十三章 玄光扑朔

    一个时辰后,不得不启程了。

    有人抛出一面白色的小旗,迎风见长,转瞬化作一团数丈大小的白云。兰琪儿抱着林一坐在当间,余下五人守在四周。转眼间,白云悠然升空,直奔正东而去,直奔玄天门而去。

    林一兀自紧闭着双眼,沉浸在孤独的黑暗之中。

    好像有云升腾,又好像有风声呼啸,而四下里依旧是黑兮兮的一片,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无所适从,还有莫名的不安,使人不得不从深沉的疲惫中醒来。一道金光从眼前划过,又迅即往下沉去,转眼没入一颗圆珠中不见了。那圆珠好像是封闭了起来,断绝了与体内的一切相连,而此时,却因那金光的原由,它极不情愿地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奇异灵力。

    只是片刻,那奇异的灵力缓缓流经四肢百骸,受创的脏腑,以及那后背难以愈合的剑伤,竟是有了愈合的迹象。而林一的那一滴筑基灵液,亦仿若焕发了生机,自行在吐纳着天地灵气。

    此时,好像在拥着白云,沐浴着春风,使人陶醉,亦使人不愿醒来。林一只感到太累了,他要好好睡一觉,直至黑夜尽去,直至曙光来临……

    林一伤势的好转,使兰琪儿稍感欣慰。而玄天门的日益临近,又使她心头愈发的沉重。

    四位金丹修士轮番施法飞行,日夜不停……

    半个月后,沉睡中的林一还是睁开了眼睛。见状,玄天门的几位金丹修士紧张起来,竟是在四周布出层层禁制。而他本人,则是面无血色,懒懒躺在兰琪儿的怀中,冲着那满怀忧色的人儿,淡淡翘起了嘴角,眸光漠然。

    沉睡了多日,剑伤已然愈合,体内的伤势亦在好转,而林一还是虚弱不堪。此番连遭重创,没个三五月的静修怕是不能复原。而眼下,分明是身陷囹圄,哪里还有工夫去吐纳调息。此去,玄天门?

    白云之上,林一对四周的情形熟视无睹。他轻声说道:“扶我坐起来!”

    兰琪儿嗯了一声,却是牢牢抓着林一的脉门不收手,见其询问的眼光看来,她轻声回道:“我只是想陪着你……”

    轻轻叹了口气,林一已从兰琪儿简短的话语中得知了一切。他问道:“还有几日的路程?”

    “哼!小子,你最多还能逍遥一日!”冼峰哼了一声,又不无用意地说道:“你可是被我师妹亲手所擒,呵呵!”

    手腕上一紧,林一转首望向兰琪儿。对方已是眼睛噙泪,嘴唇出血,身子轻轻颤抖。他轻声安慰道:“小人之言,犬吠耳!不必与其一般见识!”

    兰琪儿神色稍缓,与林一紧紧偎在一起。冼峰的脸色霎时黑了下来,一个人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金丹修士中,有人发出了传音符。半日后,数道剑虹由远处而来,围在白云四周,一同往回飞去。

    面对玄天门如此大的阵仗,林一不为所动,只是时不时与兰琪儿换个眼神,不无安慰之意。他能感受她眸子中的深深愧疚,亦能感受到她神色中的一分决然。而她,只是紧紧抓着他,生怕一个失手,便会抱憾终身。

    玄天门愈发临近,林一反而坦然起来。无事的时候自然要小心谨慎,而大事临头时,他还真的没有怕过什么。就一身了一身者,方能以万物付万物,若是舍一身呢,岂不是万物皆消?

    早知如此,又何必去什么正阳宗呢?原本一场看似简单的交易,竟然真的成为了一场生死之赌。只不过,输的还是自己,赢家是正阳宗,是玄天门。不对!我林一还是想当然了!那两家仙门互有输赢,而那任人摆布的棋子,正是自己啊!

    林一弓腰塌背地坐着,神色萎靡不振,惟有眸子里嘲讽的意味正浓……

    一朵白云缓缓落至翠微峰的玄光阁前。围坐一圈的众人应是等候已久,在掌门与四大长老的带领下,纷纷起身,个个面色欣然。

    四位金丹修士交了差遣,退至一旁。冼峰上前拜见了诸位前辈后,面呈得色地走至师父余行子的背后站立。玄光阁前,二三十人皆凝目观望。

    白云散去,一男一女并肩坐在地上。男的一身破碎的青袍,浑身的血迹,面色苍白,惟有那冷冷的眸子以及翘起的嘴角,带着几分桀骜不羁的模样。而女子正是本门弟子兰琪儿,却是紧紧扣住男子的脉门,玉颊含霜。

    “兰琪儿!你要作甚?”

    “兰琪儿,长辈们在此,还不见礼!”

    余行子已是察觉到了不对头,出言叱喝。而其师父庄云亦是心头一沉,却不忘替徒弟遮挡几句。

    “还请撤去四周的禁制,弟子有话要说。”兰琪儿的口气冷冰冰的,不容置疑。

    生擒林一,本是玄天门的大喜事。门中早已提前得知了此事,今日专门在此等候。而兰琪儿此举使人摸不着头脑,她抓着对方脉门作甚?广齐子与余行子等人换了个眼神,点点头说道:“兰琪儿,你这是何意啊?”

    “一个是重伤在身,一个是玄天门的弟子。敢问诸位长辈,将我与他封在禁制中又是何意?林一为我寻到并带回山门,莫非长辈们还信不过弟子?”兰琪儿轻声反问道。

    广齐子左右看了看,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将那禁制去了吧!”

    掌门发话,自有人上前从命。余行子本来应该很高兴,此时却是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冲着林一说道:“知道你遁法了得,眼下已无禁止,你还要不要趁机逃命啊!”

    来至玄光阁前,眼光扫了一圈后,林一便是低着头不吭声。见兰琪儿逼对方撤去了禁制,他还是无动于衷。可余行子这般说话,分明就是欺负人了。

    “扶我站起来!”林一轻声说道。兰琪儿一怔,还是将其扶了起来,却示意道:“我还有话说……”

    摇摇晃晃站稳了,林一稍显诧异地望向兰琪儿,见她还是牢牢抓着自己的腕脉,又说:“临行之前,掌门师伯与余行子师伯皆有明言,只要林一交出了《玄天心法》,既往不咎!弟子亦将林一本人带回山门,还望长辈们不要食言!”

    广齐子再次看向左右,余行子已是冷笑道:“林一交出身上所有的一切,以及玄天殿所得,待有所甄别之后,玄天门会酌情予以处置!兰琪儿,你莫要不识分寸,退开!”

    “师弟所言有理!林一身上的一切,皆得自我玄天门的祖师,应当原物奉还!”广齐子首肯,并出言以示赞同。他的话引来在场众人的纷纷附和,便是庄云亦是轻轻颔首,只是目含忧虑地盯着自己的徒弟。

    兰琪儿的神色中尽是失望,还是摇头说道:“此前,只是要林一交出功法便可。眼下,却是要他交出身上的一切,还要另行处置!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哼!林一已然是插翅难逃!怎样处置他,自有师门长辈们说话。你之言行已是大逆不道,还不退下!”余行子脸色一沉,出言斥责。

    “弟子将林一救下并亲手送回山门,只求师门长辈们言出必行,处事公允。谁料想竟是这么一个下场,弟子亦被冠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如此唾面自干,莫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兰琪儿的身子轻轻颤抖,兀自冷面直视着余行子等一干长辈。

    “大胆!”

    “放肆!”

    “成何体统啊!”

    “琪儿,你怎可如此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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