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震门的掌门叫作天震子,前身乃是一散修,于百年前来到玉山开宗立派。此人是个老者,却性如烈火,动辄便要打要杀,在玉山没人敢惹。其门下弟子倚仗着掌门的威名,一个个皆是飞扬跋扈的德行,不免作出恃强凌弱的勾当来,

    于是这般,每年赶潮的时候,强取豪夺时有发生,而罪魁祸首往往便是这些天震门的弟子。在柳家兄妹看来,林一的不堪境遇怕是于此有关……

    听着柳贤的叙说,林一暗忖,此处为九州的地界无疑。据手头的舆图所载,夏州为九州以南的一片陆地,地域广袤不下百万里。不过,舆图所载已过去了千年,此时的九州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尚不得而知。

    便如这柳家兄妹所说的玉山,舆图上所标记的不过是一些字符图画,玉知其详情,还须亲临实地走一趟才好。九州果然非大夏可比,一个小仙门的掌门都是元婴修士,真是不可思议!而大仙门又是个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有传闻中的化神修士?还有,除了天震门之外,那个虚鼎门又是什么来头,其掌门的修为又如何呢……

    忖思中,林一这才发觉柳贤止住了话头,改作柳烟儿在说话:“前辈定是受了天震门筑基弟子的欺辱,若不然,凭借着你筑基初期的修为,又怎会如此的不堪。不妨与我兄妹二人说说啊……”

    一介散修,只身来到玉沉海寻冰晶,之后被人追杀躲入坚冰,等等。对柳烟儿来说,其间定有一番历险的遭遇。而柳贤盯着林一的眼神中,同样有着几分的好奇。

    将柳家兄妹的神情看在眼里,林一轻轻翘起了嘴角。与所见过的修士相比,这对兄妹有所不同。对方的身上看不到茫然与无措,而是多了寻常修士所没有的一种悠然与恬适。

    看了一眼飞舟外的夜色,转向柳家兄妹时,林一的目光中多些许的欣赏之意。他说道:“我一外来的散修,并不识得天震门的弟子。而追杀我的人吗……”其话未说完,柳烟儿已断然说道:“定是筑基中期的修士发难,你这才不敌对手……”

    林一点了点头,默然无语。那老儿岂止是筑基中期……

    柳贤接过话来,关切说道:“想必是有一番殊死的拼杀,这才得以脱险!林道友若是意在冰晶,不妨来年与我兄妹二人同行……”

    林一此时的模样,十足一个落魄的散修。柳烟儿对大哥的话深以为然,附和道:“身为散修,虽是逍遥自在,却无门派庇护……林前辈不若加入虚鼎门……”忽而想到了什么,她的话语变得吞吐起来。一旁的柳贤露出了苦笑,冲其轻轻摇了摇头。

    虚鼎门?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若是寻个落脚处,再好不过。

    林一本想接着对方的话深问几句,眼光瞥见对方神情中的异样。他佯作不知,伸出了手,说道:“多谢两位的好意!我并非意在冰晶,四处游历,只为增广见闻而已!若有所须,这些不妨拿去……”

    说着话儿,林一随手轻拂了下,面前多出二、三十块卵石大小的冰晶。

    柳烟儿惊呼了一声:“前辈怎会寻得这许多的冰晶,你还说意不在此……”

    柳贤摸着短须,瞪大了眼睛,神色中尽是诧异。他暗暗点头,心忖,怪不得为人所追杀,这许多的冰晶……

    二、三十块冰晶还算多,其实,我还有……于冰隙中穿行了两三个月,前后走了不下百万里,无意中寻得几块冰晶倒也寻常!林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眼光却在兄妹二人的身上打量个不停。

    得知林一的用意,柳烟儿的神色不悦,说道:“冰晶来之不易,又怎好无故相赠他人?”

    柳贤看着冰晶,禁不住呵呵笑了一声,却是转而望向了舟外。他虽未理会林一,神情中却流露出一分傲然。

    柳家兄妹并非俗人,倒是自己有些冒失了。略感无味,林一不免暗责了下。不过,凡事还须谨慎为上。他袖袍轻拂收起了冰晶,这才带着歉意说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想寻一处落脚之地,以便静修几日。若有失礼之处,请勿要介怀!”

    闻声,柳贤转过身来,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圣人有云,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而林道友以冰晶相赠,令我兄妹情何以堪?”

    见林一要说话,柳贤摆摆手,又接着说道:“你身为散修,仙道多舛,柳某深以为然!去我玉山镇柳家,我自会帮你寻一洞府安身,如何呀?”

    “前辈有话直说无妨,我大哥古道热肠……”许是见到林一神色尴尬,柳烟儿心有恻隐,说道:“想必是伤势未愈,前辈还须静养才好!”

    兄妹俩说完话,换作是林一露出了苦笑。

    方才见对方有闪烁之词,这便有意试探,却惹出了这多的麻烦,使人所料不及。

    想来,是自己成了小人了。

    ……

    一个时辰后,柳叶舟渐缓渐落,前方出现一个不大的海岛,上面有篝火点点。

    这便是玉山镇?心有不解,林一起身张望。星月下的小岛,不过是几里方圆。其地势平坦。篝火旁还有人影晃动。他又抬头转向远处,正有几道虹光划破夜空飞来。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不虞之祸

    从柳家兄妹的口中得知,海中出现的这个小岛自然不是玉山镇的所在,而是玉沉海中的一个荒岛,叫作玄月岛。

    为了寻得冰山中的冰晶,玉山的修士要横跨这片数十万里的海域,不免奔波辛劳。而这个玄月岛乃是这一路上不多的几个荒岛之一,便成了来往修士落脚歇息的地方。

    柳叶舟缓缓落在小岛上,柳家兄妹在前面招呼了一声,林一则是抬起头来,眸子里的赤芒隐去。瞅着空子,他还是借用‘幻瞳’看清了小舟的蹊跷。置身的舱里嵌有一个隐蔽的法阵,应为这飞舟的中枢所在。

    距地三尺,小舟稳稳悬着。林一随着兄妹二人一道轻轻跳了下去,三人落在一片柔软的沙滩上。他回首时,柳叶舟于光芒闪动中消失了,倏然化作一只小巧的玉舟落入了柳烟儿的手里。

    那玉舟晶莹碧翠,盈手可握,精美异常!暗暗惊羡了一番,林一转身望向了眼前的这个小岛。

    为白沙与海浪所簇拥的小岛,形同一轮残月,静静浮于海面之上。岛上有数十位修士,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高声说笑,有人独自静坐歇息;一团团篝火将四下映的通明,还有烤鱼的香味随着海风淡淡飘去。

    随着那由远至近的虹光降落,又是一伙修士御舟而来……

    “林道友,你我于此处歇息一晚,明早启程……”林一正自四下张望的时候,柳贤与其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妹子柳烟儿信步走向人群。

    “两位请自便……”林一应了一声,便往前走了几步,寻一清静处坐下歇息。

    “柳前辈,此行收获如何呀……”

    “柳姑娘,海鱼烤的正香,不妨来品尝一下……”

    “柳公子,请于此处小憩……”

    “……”

    柳贤与柳烟儿所到之处,寒暄声起。小岛之上,竟有大半的修士与这对兄妹相熟。

    林一盘膝坐定之后,眼光兀自四下打量着。柳家兄妹与几个修士聚到了一起,一伙人有说有笑。岛上的这些人修为不高,练气后期至筑基中期不等,彼此大都相识,应同为玉山的修士。

    此时,月上半天,海风徐徐,涛声隐隐,夜色溶溶。阵阵轻松的说笑声传来,林一环顾四周,心神不免又一阵恍惚。这便到了九州……

    从十六岁那年下山以来,脚下便再也没有停过。独自一人就这么走着,跑着,狂奔着。犹如鞭挞下的烈马,湍流中的一叶扁舟,就这么一直往前,没有喘息,不能回头……

    这是追逐天道吗,还是为天道所驱逐?惶惶如犬,奔突如豕,便是舔舐伤口的机会亦没有……

    如今,穿越百万里的冰障,九死一生过后,莫名间便到了九州……

    林一不禁低头抚摸了下胸口,面生寒意。前胸的衣袍上,一道尺长的裂口再也无法愈合。余悸涌上心头,他暗吁了下,神色中露出一丝苦涩来。

    或许,正如老龙所说,非凌云之志,不可上九霄!我,还是太弱了!

    散去烦乱的心绪,带着难掩的倦意,林一缓缓抬起头来,眸光闪动。过往的一切并未远逝,而一片陌生的天地即将展开。而那一轮新月,是开始,还是轮回呢……

    又是几道虹光飞来,林一并未有所留意。可不一会儿,他察觉到了几分异常。热闹的小岛竟于不知觉间静了下了,忽又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独在异乡为异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一并没有瞧热闹的心思。可随着吵闹声愈来愈大,他不免诧异起来,迟疑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吵闹的双方,竟然是柳家兄妹与几个盛气凌人的修士。原本性情温和的柳贤,此时已是面红耳赤,连声斥责对方岂有此理。

    这是一个颇有君子之风的修士,竟然如此的失态,显然是遇到了无法忍受的意外!

    另一方乃是五个筑基修士,皆身着紫袍,应是来自同一仙门。为首者有着筑基中期的修为,是个神情彪悍的中年男子,正冲着柳贤伸出手指骂道:“小子,用灵石买你的冰晶已是天大的脸面,莫要给脸不要脸……”

    这几人气势嚣张,又皆是筑基修士,岛上诸人敢怒不敢言。

    柳贤气得直哆嗦,怒斥道:“你……你岂有此理!”

    “大哥,莫要理会这伙贼人!”柳烟儿在一旁劝慰了一句后,好看的脸上尽是怒容。她与大哥并肩而立,娇声叱道:“尔等莫要蛮横无理,当我玉山镇的柳家好欺负吗?”

    “哼——”那人嗤笑一声,不屑骂道:“在偌大的玉山,虚鼎门都入不得我家掌门的法眼,你柳家又算是个什么东西!速速将冰晶交出来……”

    于人群之后观望了片刻,林一大致明白了吵闹的原由。

    柳家兄妹与几个族人一起说笑的时候,不免提起此趟出海的收获来。柳烟儿的兴致不错,便道出了实情,引来一片赞叹声。

    冰晶难得,有个三、五块的收成便算没白跑一趟。而这兄妹二人所获颇丰,难免使人妒羡,亦招来了更多人的留意。故此,那五个天震门的修士,听说有人收获了不少的冰晶,便过来要用灵石换购。

    一块冰晶换五十块的灵石,不换亦得换!什么?是玉山镇柳家的修士,那好吧,一百块灵石换你一块灵石。什么?还不换,真是不识抬举。速速交出冰晶来,不然我一块灵石都不给你。其言外之意,你信不信我出手抢你……

    于一旁瞧热闹的林一,却是听出了另一层的意思。玉山的两家仙门不合,而柳家与虚鼎门好像颇有渊源。他正琢磨的时候,忽见人群散开,显然是吵闹的双方要动手了。

    “柳家的小子,我用灵石换你的冰晶,乃天经地义之事!而你竟然如此的无礼,视我等的善意何在?今日,惟有手底下见真章,用飞剑来讨个说法,以免让人指责我天震门欺负你柳家……”

    一番强词夺理之后,那个彪悍男子回首冲着左右怪笑了一声。同伴心领神会,往一旁闪开了地方。其一个个神色不善,分明没安好心。

    “如此强买强卖,是何道理……”柳烟儿气得直跺脚,眼泪都要出来了。兄妹二人心性随和,极少与人争执。此外,柳家的名声在外,相熟者皆与其善意结交,何时遇到过如此的欺辱。

    “真是岂有此理!烟儿,与大哥闪过一旁……”恼怒交加的柳贤,此时已是双目喷火,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一把将柳烟儿推开,抬手便祭出了飞剑。

    见此情景,远处的林一暗暗摇头。结识柳家兄妹之初,还以为九州的修士皆为彬彬之辈,如此看来,这世上不缺君子,同样亦不缺恶人与小人。而面对这伙天震门弟子的蛮横行径,不忿者有之,漠然者有之,却没人敢替柳家兄妹出头。想想也是,五个恶人皆是筑基修士,还真不好招惹。明哲保身,息事宁人,举世皆然!

    柳家兄妹被人如此相逼,最终的情形如何,没人知道。俗语说,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看着柳贤气愤填膺的模样,林一隐隐不安起来。君子之怒,又将如何?

    围观的众人远远散开,场中只剩下了柳家兄妹与那个彪悍的紫袍男子。之后,在大哥的示意下,柳烟儿亦不得不退至一旁,其怒色未消,又带上了满脸的忧色。

    见对方已祭出了飞剑,并摆开了动手的架势,那个彪悍男子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他抬手一指,一把闪动着弧光的飞剑霍然出现,颇具声势。

    见状,柳贤不敢大意,稍作思索便摸出一张符纸扣在手心,蓄势以待。

    “哼!有请诸位作个见证,莫说我天震门欺负人,这可是柳家的小子咎由自取……”那男子得意洋洋的冷笑一声,突然伸手疾点。其飞剑倏然化作一道雷光,直奔对方轰击而去。

    柳贤不肯退后半步,忙驱使飞剑相迎。只听得“轰——”的一声,犹如霹雳炸响,小岛的这片空地上耀出炫目的光芒。

    “大哥……”于柳烟儿的惊呼声中,柳贤的身形摇晃了下,原本涨红的脸色亦变得煞白。其飞剑难阻敌势,‘嗡鸣’着便倒飞了回来。两者相较,他还是难敌对手筑基中期的修为,眼看着败局已定。

    一招得手,那彪悍男子哈哈大笑一声,驱使飞剑在半空中盘旋不止。一连串的雷光‘噼里啪啦’闪烁着,霎时间便映亮了小岛的夜空。一众围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见此情形,林一亦是惊讶不已。一剑劈下便是一道霹雳,这男子飞剑的威力不同凡响!而用飞剑可以使出雷法来,还真是令人难以想象。不知是天震门的功法使然,还是这人自身的手段了得。而再这么下去,柳贤必败无疑!

    此时,面对敌手的嚣张,柳贤面无惧意,竟是抬手祭出了那张符纸,张口便是一口精血喷了上去。

    那张符纸突然炸开,于目不暇接之际,迅即化作一道三尺长的剑芒,带着令人心悸的气势,静静悬在半空中。

    林一神色微愕,不由凝目望去。与此同时,四下里已是惊声一片……

    第五百七十七章 藏头露尾

    悬在半空中的那一道剑芒,所散发出的威势,竟然与金丹修士的法宝相仿,不能不使人震惊!

    “那是灵符!”

    “果然是灵符,那可是金丹前辈炼制的符箓……”

    “也只有柳家的子弟才能使出灵符啊!啧啧……”

    “灵符一击,堪比金丹前辈出手……”

    “……”

    四下里的惊呼声未止,那个天震门的修士已感不妙,忙招回飞剑便欲躲避。柳贤已于此时手指一点,剑芒‘嗡’的一声便冲了下来。

    大惊失色之下,那人随手劈出一道雷光挡在身前,便欲借机脱身。“轰——”的一声炸响过后,灵符所化的剑芒竟一击轰碎了所阻的飞剑,来势不减。不待他转身逃遁,剑芒已透体而过。其惨呼一声,扑地而亡!

    小岛上,顿时寂静无声,四个天震门弟子亦是愣在了当场。闪念之间,嗡鸣声大作,喊叫声响起,那剑芒于电光石火中又穿透了一人的身子。余下三人再不敢迟疑,各自御剑腾空,四下逃命。

    与此同时,那灵符所化的剑芒威力不再,缓缓消失于夜空之中。

    斩杀对手,击退强敌,胜负逆转,柳贤那苍白的面颊上多了分血色。未及松口气时,他脸色一变,与岛上众人一道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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