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天合门两人神色微变,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女子则是不以为然得到嘻嘻一笑,手拈着发梢,眼光睨着林一说道:“杀人者,乃林一也!”见那人横眉冷对,她佯作不知,反而是愈发得意起来,趁机嘲讽道:“这小子呀,看似鲁莽粗鄙,其实奸猾如狐,胆小如鼠,最坏了!好多人都吃过他的大亏,我……我恨死他了!”

    这女子话至末了,好似真的见到了大仇人一般,小脸上尽是怨恨的模样!与其来说,可不是如此吗!多年的辛苦,被毁于一旦;闭关守着魔冢八十年,依旧是两手空空。这一切,都是这小子造的孽啊!

    天合门的两人又换了个眼色,彼此的愕然之中,多出些许的喜色!来者非敌即友!看此情形,是那金丹小子的仇家寻来了!而天道门可是梁州第一仙门,无人敢惹。若能与这女子联手……

    “呸!”被人一通恶骂,林一禁不住狠啐了一口,冲着对方扬起了下巴。方才见到花尘子乍然出现并帮着自己杀了对手,使其颇为的诧异。莫非是认错人了?可随机便遭至辣手偷袭,他这才明白所遇的女子,正是那个如假包换的魔女!

    当年,若不是这个花尘子,林一怎会有魔冢之

    中的八十年?这女子一如从前的狡诈多智,如今更是来者不善!

    “花尘子!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亦并非你这个老妖精所说的龌龊不堪!不必啰嗦!若想趁机占便宜,你尽管放胆过来便是……”林一话语中尽显张狂,手中的铁棒一横,摆出了动手的架势。只不过,一旁的乐成子却是神色一动,悄悄靠近了他的身旁,彼此间触手可及。

    花尘子错愕,随即俏面涨得通红,手指林一怒道:“你……臭小子!谁是老妖精?我被你气死啦……”

    天合门那叫作左凡的老者忙插话道:“花道友稍安爀躁!左某定为你出了这口闷气……”其话音未落,另一人心领神会,祭出飞剑便玉动手。

    林一眸光中精光一闪,伸手抓向乐成子。面对三个元婴中期的修士,他可不敢大意,还是逃路要紧。可随即有人说话,使其一怔,手上不由得停顿了下。

    “这是我与林一的恩怨,外人不得插手!不然……哼哼!天合门吗?我师祖带人去灭道齐门了,回头不劳他老人家费神,只须我几位师兄出马,便够尔等消受一番……”

    花尘子忽而神情大变,脸上罩了层寒霜,说出来的话亦是寒意十足,令人胆战心惊!道齐门,可是九州盟的九大仙门之一。那可是有着化神修士坐镇的名门大派,得罪了天道门都要遭到灭门的下场,这……这是真的吗?太吓人了!

    “花道友,彼此当同仇敌忾,又何须分出你我呢……”左凡慑于天道门的威名而心有顾忌,却还是对那一番吓人的话懵懂不解。这女子不是恨死那金丹小子了吗,怎会转眼便将我天合门当作仇家呢?

    “是啊!花道友怎么说翻脸便翻脸……”廖仲亦着急了。天道门可是梁州的第一仙门,不易高攀,更是惹不起!

    “哼!女儿家的脸,六月的天,想变就变!”这理所当然的话语中,透着令人无奈的骄横与无理。花尘子长袖轻拂,玉掌上又出现那黝黑的圆珠。不待那二人惊愕,她轻描淡写地又说道:“你等既然不走,我只好与林一联手,回头再寻你天合门算账……”

    “花道友!你怎可恃强凌弱……”左凡愤愤不平!他话只说了一半,对方娇哼了下,带着一丝得意说道:“若是不能横行梁州,那还是天道门吗?不服?你大可寻上门去说理呀!再不走,你我只有手下见真章……”

    “这……”岂有此理!左凡气得脸色发黑,却又不好作这口舌之争!这女子性情诡变,行事不依常理,与其争执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惹祸上身!梁州可是天道门一家独大,诸多大小仙门无不仰起鼻息,可今日这亏吃的,太过憋屈……

    两个天合门的修士面面相觑,彼此皆苦着脸摇摇头。合其二人之力,不惧对方三人。可最终的情形却难以预料,真要招来天道门的雷霆之怒,可就是大祸临头了!

    唉!吃亏人常在……我忍!那个小子叫作林一,暂且记住了……

    左凡师兄弟很识时务,各自叹了口气,前去收拾了同门的遗骸,转而头也不回的远去了!

    一场生死拼杀,转而烟消云散。花尘子冷然的神情一变,渀若满树的花儿开,霎时绽出了妩媚的笑靥。看着那一老一少却神情各异的两人,她笑道:“嘻嘻!林一,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你要怎么报答啊……”

    异变横生,却多了转圜之机,林一与乐成子并未急着脱身离去。花尘子的敌我逆转,着实出人意料。而这里面的名堂,当事者自知。

    乐成子揪着胡须,眼光在那女子与林一的身上来回转悠,兀自陷于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方才的一出,不过是仙门以大欺小的把戏,他身为旁观者,一清二楚。不过,这女子方才明明偷袭来着,怎么转眼间又要出手相帮呢?

    林一却是不屑一顾地撇撇嘴角,说道:“你害我多次,不会转眼便忘记了吧?念你方才转恶从善,往日的一切就此作罢!告辞……”说着,他与乐成子示意了下。这女子难缠,还是躲开为妙。

    “忘恩负义的小东西,与我站住……”花尘子身形一动便挡住了二人的去路,双手卡腰,不依不饶的样子。

    林一眼皮一翻,斥道:“莫非要我结草衔环不成?让开……”

    花尘子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不减,挑衅道:“我偏不让开!有本事你跑啊……”见对方横起了铁棒,她不以为意地嘻嘻一笑,又道:“你打不过我,也跑不过我,舀着大棒子更是吓唬不了我……”

    见花尘子有恃无恐的架势,林一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女子可以追至此处,遁术自然不凡。可她如此纠缠,还是为了那魔冢之事?

    “哼!你待怎地?”林一冷声问道。

    花尘子皱起了鼻尖,冲着林一讥笑道:“瞧瞧你凶神恶煞的样子,想要恩将仇报不成?”一句话说完,她神色中闪过一丝狡黠,接着说道:“我对你并无恶意呀!尚不知……你此去何方呢?”

    林一摇摇头,说道:“不劳费心!纵使浪迹天涯,又与你何干……”

    花尘子忽而双眸放光,竟是兴奋起来。她盯着林一连连点头,好似已有了不容更改的决断,喜悦道:“左右闲着无事,我便与你一同浪迹天涯!嘿嘿……”

    第六百四十九章 有女泼皮

    梁州的一个小镇上,一位老者与一年轻人循着街道缓步前行。其后,还有一粉衣女子若即若离。她东张西望的神色中,时不时闪过一抹自得的笑意。

    这神色各异的三人,正是林一、乐成子与花尘子,于三日后,一起来到了这个山间的小镇上。

    林一算是帮着乐成子摆脱了那次劫难,却是没能摆脱花尘子。这女子打不接招,骂不恼怒,十足一个性情温和的女儿家。而当她凭借更为神速的遁术追上来时,又甚为亲热而随和地畅谈起浪迹天涯的无穷乐趣,使你心生无力,只感到百般无奈!

    一个女子耍起无赖来,竟是如此的麻烦!花尘子,是一个无法面对的对手!林一只得对其置之不理,听之任之。只是他悬着的小心,再亦放不下来。

    不过,这女子亦有识趣的一面。在林一与乐成子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躲至一旁,以示回避的善意!

    “……若非你舍命相救,老夫不免遗尸荒野的下场啊!”乐成子喟叹了一声。其神色欠佳,一脸的倦意未消。看着身边神情淡然而从容的林一,他一时心绪难平。

    记得初次见到这年轻人时,还是在大夏正阳宗外的小镇上。当时,那不过是一个喜欢吃包子的练气小子。

    此后,这炼气小子成为了筑基的修士,并牵扯出诸多的是是非非,大夏仙门亦为之风起云涌。当此子有了金丹修为之后,便如蛟龙出水,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时不过两百年,当年的那个一味隐忍、而受人摆布的小子,不仅有了金丹后期圆满的修为,还有了斩杀元婴修士的本事。眼下想起来,还是令人难以置信啊!这还是一个晚辈吗?若是大夏正阳宗的晏起获悉此事,又会作何感想呢?

    此外,那叫作花尘子的女子修为可不低,又是名门大派的出身,却同样对这小子低三下四地一味地奉承。这都是怎么了?是时过境迁,还是物是人非,抑或是自己真的老了……

    要知道,他乐成子的修为与阅历非同一般,却于九州的八十多年中吃尽了苦头,可谓是步履艰难啊!而这小子不仅安然无恙,还愈发的逍遥自在……

    看着乐成子神不守舍的样子,林一淡淡笑道:“你以为,我在以德报怨?”

    恍然之中,乐成子轻轻摇头,说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只不过,老夫不以为与你有何仇怨……”

    玄天门逼得林一九死一生,害得兰琪儿尸骨无存,任谁说来,这都是一场深仇大恨!可乐成子如此的以为,却是相当的坦然。而其身边之人,未作反驳,只是眉梢耸动,轻轻暗吁了下。

    见林一如此的淡然,乐成子颇为欣慰。他手拈长须,颔首说道:“修道之人,惺惺不昧,六尘无踪!除却道心之外,又何来的私玉呢?岂不闻古人有云,其德不离,是谓素朴……”话语一顿,他忽而现出几分歉意来,不无诚恳的又道:“而老夫身为仙门长者,力担传承之责,不得不为后人着想,而从此少了素朴之心啊!”

    林一不再旧事重提,乐成子亦不能代玄天门及列祖列宗认错。不过,这颇为婉转的一番话,却是道出了他内心的苦衷与隐晦的愧疚!

    所谓的救命之恩,当结草衔环以报,不过是世俗间的是非说。修道之人讲究的是收身心,归寂定,求真趣,又怎会枉生执念而有损道心呢!

    故而,乐成子不谢林一的救命之恩。而后者则是本心自然,就一事了一事罢了!

    由此可见,这二人的道境,不以修为的不同而有高下之分。

    或许,这才是乐成子对林一的欣慰与赞赏的由来。而他作为玄天门的长老,即便私玉作祟,却无关乎恩怨情仇,等等……

    “你不想回……回家看看吗?”乐成子回首看了一眼花尘子,见对方正围着一个货郎担子瞅着稀奇。

    “家……”林一的眼光望向了远处,轻声说道:“太远了……”

    乐成子深以为然,点头说道:“千万里之遥啊!来回一趟着实不易!”

    林一轻轻摇头……

    二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寻至小镇传送阵的所在处。

    “今日一别,当是永诀!”乐成子止步转身,释然一笑,说道:“九州的八十年,算是收获良多吧!若是门下可以多出几位元婴修士,老夫不枉此行!”

    林一默不作声,乐成子又说:“我要将来往此地的途径传与后人,固步自封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啊!

    闻言,林一迟疑了下,还是说道:“若有往来,固然是好。而彼此两地强弱有别,还须……”

    “老夫明白!”心领神会的乐成子打断了林一,接着舀出一枚传音符示意了下,又道:“这是当年为你所留,他日,说不定还会派上用处。你以为如何……”说着,他脸上多了几分征询的神色!

    沉吟了下,林一缓缓点了点头,改作传音说道:“我曾于夏州玉山镇的柳家、天震门以及清幽谷落脚,这三个地方可作临身容身之所……”

    乐成子眸光闪动,露出了笑容。他收起传音符,整了整衣容,冲着林一拱手说道:“林小友!多多保重,老夫去也!”

    林一同施一礼,说道:“一路顺风!”

    再次将林一细细端详了一番,少顷,乐成子自顾点点头,呵呵一笑,转而走向不远处的传送阵,于身后丢下一句话——

    “若能见到公冶干,别忘了蘀老夫问候一声!呵呵……”

    ……

    乐成子返回大夏了!

    笀元无多,又放不下玄天门,加之路途遥远,这老头早已是归心似箭!

    林一将乐成子送至就近的传送阵,彼此分别!正如其所说,一别当永诀!

    世俗中有江湖,仙道中多是非!人与人的相遇相识,只是一场缘分罢了!无论是你死我活的相争,还是相见甚欢的一段温情,最终不过是途中的一道风景!

    一路走来,一路走去,告别一道道的风景,抛开一个个背影,匆匆的脚步,匆匆……

    山坡上的林一默然出神,不远处的花尘子凑了过来。

    这女子舀着一绢花在手中把玩着,浅笑盈盈的样子,俨如世俗间的女儿家,自有一番明媚的风情。

    “自古伤感多别离!好在有我相伴,臭小子,你知足吧……”见林一送别友人后有些落寞,花尘子笑嘻嘻地说道:“正是花开烂漫时节,是去看高天流云,还是于此山野小镇游玩呢……”她一个丽礀出尘的女子,浑然没有那种自矜的神态,反倒似一个顽皮的小丫头,只想着怎么开心取乐!

    林一转过身来,嘴角上扬,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这鬼魅多变的女子。

    察觉对方神色有异,花尘子好似被吓到了,猛地往后一跳,佯作惊讶道:“怎可如此看我?莫非没见过貌美的女子……”说着,她还将双手躲至背后,生怕有人抢了绢花。这哪里还是一个数百岁的元婴高手,这分明就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娃娃。

    “呵呵!”如同被花尘子逗乐了,林一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老妖精……”对方神色一喜,说道:“我是什么……”他嘴角一撇,说道:“你是小妖精……”

    “臭小子!不许这般骂人……”脸色一红,花尘子顿足道。她天不怕地不怕,却还是受不了被骂作妖精!毕竟身为女子,总有自家的忌讳!

    林一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直奔来时的街道走去,不忘反唇相讥道:“臭丫头!我骂的就是你!”

    “你……”花尘子咬牙切齿地挥动拳头,恨不得立即出手杀了这可恶的小子。可尚未发作,她脸上阴霾已去,竟是“咯咯”的笑着追了上去,有些惊奇地喊道:“有生以来,你可是第一个敢这么骂我的人……”

    林一脚步一顿,禁不住闭上双眼。不待那女子临近,他猛地转身冷叱道:“不要跟着我!滚!”

    花尘子笑脸一滞,‘咦’了一声,惊道:“胆大包天的小子!我跟定你了,又如何?”她已将手上的绢花收了起来,带着挑衅的神色喊道:“有本事打一架啊!莫以为我杀不了你……”

    街道上,一对年轻男女争执起来,引得路人围观,还有人好奇地窃窃私语。

    林一看着那有恃无恐的花尘子,不禁叹了口气!泼皮无赖不过如此吧!还是一个法力高强的女泼皮,这真是造化弄人!

    乐成子返回大夏的时候,林一便想随其一道返回夏州。可花尘子便如一条尾巴跟在身后,根本摆脱不了。他可不敢带着这么一个祸害上路,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底细,只怕是再无安宁之日了。

    如此的被逼无奈,林一还真的想打一架!花尘子想杀人,他同样没有怜香惜玉的慈悲。可莫说彼此修为相差太多,便是这集镇的所在亦不是动手的地方啊!

    不过,眼下已无乐成子的拖累,倒是可以与其周旋一番!

    花尘子正自虚张声势,就差挽袖子跳起来喊叫了。见围观的路人多了起来,她愈发兴奋,忽又神色一怔。原地哪里还有林一的身影……

    “臭小子,哪里逃……”

    第六百五十章 彩霞

    ……一处茂密的丛林中,好似飞鸟乍惊一般,突然冒出一个灰色的身影,直奔云霄而去。其后,一个粉色的人影紧随不辍……

    ……湖光浩渺的水面上,有清风骤然袭来,两朵浪花次第绽开,不一会儿,又是两道人影霍然出水,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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