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如风,剑若蛟龙。

    斗将精神一振,却懵懵懂懂。那番话语,很是高深莫测……

    林一好像是已摆脱了禁制的束缚,身姿矫健、轻盈且飘忽不定。尤其他剑招奇险而又无迹可寻,却招招见血,令人无从抵挡!

    当众多梵天修士纷纷躲避,两位洞天高手出现在前方。

    林一脚尖疾踏,身形凌空,左手剑指一点,右手的长剑倏然化作一道金光披风横斩。对方才要招架,他扬声叱道:“仙人指路,阴阳殊途……”与之刹那,金龙剑突然脱手飞出。而其本人则是腰腹一收,再又猛地激射而去。

    首当其冲的是个中年人,乃是来自木灵谷的洞天初期的高手。此人忽见一道金色闪电急袭而至,忙挥动手中的魔剑奋力抵挡。谁料一道身影后发先至,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其后心处已遭铁拳重击,顿时筋骨断裂。他吃禁不住才要惨呼,而那来袭的剑光已吞没了整片天地……

    “轰——”

    那中年人疲于应付,竟是被剑光直接轰碎了头颅。而他尚未倒下,身后的林一却是步伐腾挪,身形变幻,顺势抄起了金龙剑,转而双手擎起冲着不远处的另一人狠狠劈去。

    “扑——”

    那是位老者,同样是来自于木灵谷,正是方才出声蛊惑之人。见林一身法剑招诡异,并匪夷所思地斩杀了一位洞天高手,他不由得惊愕难耐。而对方瞬间扑到了身前,再要躲避为时已晚。金戈呜咽,尸身横飞……

    林一接连得手,并未作罢,反倒是更加的凶狠无情。几个不识好歹的梵天修士还想挡路,随即被剑光一一点碎了头颅。当四周的众人惊慌躲闪,他趁势扑向余下的几位洞天高手。俨如蛟龙翻海、虎入狼群,只当血肉猎场而生死成快!

    斗将冲着林一的背影深深一瞥,禁不住血脉贲张而战意熊熊,随即挥动双拳就近扑向人群。

    远处的厉粟等魔城修士再没了顾虑,一个个神色兴奋而跃跃欲试。元信子却是极为谨慎地挡在众人之前,并抬手站着不动。百余丈外,拦路的人群似有退意……

    洞天初期圆满修为的尚全,被一脚踩死并神魂俱灭。其状惨烈,或有情可原。毕竟他受制于人且久战力疲,意外丧身于此,只能归咎于时运不济。而另外两位洞天初期大成的高手,下场同样的凄惨。那还是在正面交锋的时候,根本不是对手的一合之敌。换作他人又能如何……

    再威严的恫吓,都不及血淋淋的现实来得管用!

    在场的洞天初期的高手还有七八位,却已没了取胜的把握。有人转身便逃,便有人效仿。转念之间,人群轰然四散!

    元信子犹在观望,不失时机地手臂一挥,厉声喝道:“为林尊护法,杀……”他不再迟疑,率先往前冲去。厉粟等人紧随其后,喊打喊杀……

    冰川峡谷之中,一片混乱!

    斗将丢下撕碎的两截尸身,抹了把满头满脸的血迹,呲牙“嘿嘿”一声,只觉得满腔的快意莫名,急欲趁势宣泄个痛快。他甩开大步,便要继续追杀,忽见一道灰衣人影伫立在纷乱的血腥之中傲然不动,唯长剑斜指而杀气凛然。其诧然不解,近前问道:“老大!何不杀尽这些腌臜之辈……”

    林一连杀几个洞天高手之后,顿时逼得对方溃败四散。而其并未不依不饶,反倒是突然罢手。闻得身后动静,他回首一瞥,随即又望向远处,微微摇头说道:“杀不尽、亦斩不绝啊……”

    此时的林一,余威尚存,却少了之前那威震四方的骄狂霸气。而他淡漠的神色,意味不明的话语,却更添了几分孤远之意!

    那百余之众还剩下六、七十人,正自奔着峡谷远处逃去。元信子带着厉粟等人随后掩杀,一个个下起手来铁血无情。同门相残,好像并无顾忌……

    斗将的眼光掠过四周遍地的血肉狼藉,禁不住摇晃了下高大的身躯,忽而一阵心浮气躁。厮杀太久,此乃疲倦乏力之兆!他喘了口粗气,满不在乎地嘿了声,转而好奇说道:“老大!你那御剑之道,出自哪家……”

    林一没有回头,嘴角微翘,随声应道:“玄元观,玄元剑法……”

    无风、无水、也无峰,我自一剑破乾坤?那剑法倒也不俗,却闻所未闻。斗将两眼急眨,不得其解,又问:“你那遁法……”

    林一不假思索道:“并非遁法,江湖轻功而已……”

    斗将冲着林一的背影微微失神,还是忍不住好奇再问:“何为轻功、何为江湖……”

    “轻功,乃凡俗武人的轻身提纵之术。至于江湖……”林一缓缓退后一步,顺势收起了手中的长剑,不急不慢道:“有萍踪浮影,有风雨莫测,有红尘跌宕,有波澜开阔,一波未平,一波已作,或者说,这便是江湖吧……”

    斗将看了看上下片尘不染的林一,又看了看自家满身的污血,心生神往道:“那江湖倒也不差,不知何时才能走上一遭……”

    林一忽而转过身来,眼光明澈而又深邃莫测。

    斗将有些窘迫,失声道:“老大……”话才出口,他又掩饰着“嘿嘿”两声。不知何故,老大的称呼愈来愈顺口……

    峡谷之中,尸骸横陈,有浓重的血腥在寒烟中凝聚不散。元信子等人追赶了片刻,却见林一没有跟来,急忙见好就收。当对方渐渐远去,众人心安理得地返身回转,不忘顺道争抢着遗落的宝物。四方渐渐趋于平静……

    林一上下打量着斗将,顺手摸出一个酒坛子扔了过去,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天上地下,不外如此。林某一度以为远离了江湖,谁想却从没离开过半步。你斗将亦然,尚不自知罢了……”

    斗将接过酒坛子,抬起头来,懵懂之余,难以置信道:“老大!你究竟年岁几何,怎会说起话来如此的老成晦涩……”

    林一抬手掐动几下,沉吟着叹道:“林某已然虚度一千五百岁,啧啧……”

    斗将顾不得饮酒,瞪眼道:“你的年纪还不抵我一个零头……”

    林一摸出紫金葫芦,不以为然道:“俗语有云,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斗将怔了下,说道:“敢问老大有何志向……”他还想等着一番高深作答,谁料对方竟举着手中的葫芦,呵呵一笑,云淡风轻地吐出两字:“饮酒……”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此路不通

    ………

    “师兄带着天星等人,已越界先行一步。我嫌人多无趣,便独自在此寻觅……”

    “这冰山峡谷,乃极寒之地,不知你所寻何物?”

    “听师兄提起过,这九天塔三层的玉隆界,又名玉霄天,有玄冰寒玉,可寻来炼制神兵。嘿嘿!我见老龙、虎头的刀棒不错,难免有些眼热……”

    “那你为何又遭致围攻?”

    “哼!我怎能忘了尚全那人,当年害我的便有他一个。意外狭路相遇,彼此便动了手。谁料他竟招来一群魔城修士,妄想着以多欺少。后来的情形,老大已亲眼目睹……”

    “是否知道老龙与虎头的去向?”

    “不曾知晓……”

    “……”

    “老大!你的剑法与轻功竟然来自凡俗,能否分说一二?若有不便,当我没问……”

    “凡俗中多有不甘平庸者,以外炼筋骨、内修丹田等诸多手段来突破先天极限,颇有不凡之处。而对于修士来说,倒也寻常。只因众人难识端倪,才被有机可乘。若是离开修为的支撑,则全无用处。要知道林某我一身的力气,并不差你分毫!”

    “原来如此,嘿嘿……”

    “已然歇息半日,不妨继续赶路。你是随行,还是自便……?”

    “我尚未寻到寒玉……”

    “那就告辞了!”

    一块冰坡上,两个人相对而坐。在两人的旁边,还丢着一个空酒坛子。十余丈外,则是正在歇息的元信子与厉粟等人。

    林一抖了下灰衣道袍,便要站起身来。

    斗将却道:“老大且慢……”

    林一再次坐定,另只手把玩着紫金葫芦,抬眼神色询问。

    斗将还是衣衫褴褛且赤膊露体的模样,遍体伤痕依旧,还有微微黑光闪动,令人触目惊心。而置身于这酷寒之中,其整个人倒是甚为享受,疲惫的神态也为之好转。见林一看来,他随手抛出一物,分说道:“毕亢师兄怕我迷途,便留下一条路径。对你或许有些用处……”

    林一伸手接过,低头俯瞰。

    这是一枚玉简,其中拓印着九天塔各层的大致情形。塔中九层,倒是与之前寒冰上的那句‘玉琅景碧丹紫神’相契合。其分别为妙成界的紫霄天、火霄天,无上界的玉霄天,玉隆界的琅霄天,禁羡界的景霄天,龙变界的碧霄天,大赤界的丹霄天,禹余界的紫霄天,还有清微界的神霄天,再加上一层中天界,共有九界九天之称。看起来有些繁杂,也有些神秘。

    而所谓的路径,不过是点明了几处过关越界的所在。除此之外,再无详细的注解……

    斗将的眼光一瞥,转而落在一旁的空酒坛上,接着说道:“据悉,想要穿越九天塔的前六层,若无意外,倒也不难。而之上的最后三层,则极为凶险,非洞天修为而不敢涉足其中。师兄还说,此行能否有所收获,便在于那最后的三层……”他一张黑脸很是沉静,缓了一缓,忽又迟疑着道:“老大的称呼有失冒昧,你该不会有所介意吧……”

    闻声,林一收起了玉简,冲着斗将稍稍端详,随即长身而起,却又在离去之际,摸出两坛子烈酒放在地上,这才冲着对方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你还没谢我的救命之恩呢……”

    斗将嘿嘿两下,抓过酒坛子不再出声。

    十余丈之外,一群人正在歇息。

    厉粟带人将四周的尸骸清理一空,很是收获了一番。在之前的那场混战中死了不下数十高手,遗下的法宝等物颇为丰厚。而林一对此不管不问,任凭众人分润。接下来皆大欢喜,便是元信子也趁机抢得了两枚乾坤戒子。

    不过,在众人欢愉之际,元信子独守一旁,摆出清心寡欲的高人模样,却又眼光微闪,不忘时时刻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当他有所察觉,慌忙起身道:“林尊……”

    林一在元信子的不远处站定,冲着随后起身见礼的众人点了点头,脸上兀自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有诸位的矢志追随,令人不胜惶恐。故而,林某不吝赏赐……”

    元信子自以为有所会意,悄悄缓了口气。他身后的众人则是笑逐颜开,一个个拱手致谢。

    “而林某也见不得蛇鼠两端之辈,呵呵!”林一神色如常,轻笑了声,俨如在叙家常一般,很是随意地直白又道:“是走是留,悉听尊便。是死是活,自作自受……”他转而背起双手,奔着远方大步而去。

    元信子怔了下,回头看向左右。见众人已动身追赶,他不及多想,只得随后疾行……

    转眼之间,一群人影渐去渐远。

    空旷的峡谷中,只剩下一个黑壮的汉子在默默独坐。

    斗将抓着酒坛子灌了一口烈酒,很是痛快地长吁了下,禁不住嘿嘿笑了声,眼光中却是神色莫名。他屡次在危难之际出手相救,根本不问缘由;而自己也从未因此而郑重道谢,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莫非这便是所谓的肝胆相照?不!自己虽然跟着称呼老大,却还不是他的兄弟……

    ……

    一行人赶路不停!

    一个峡谷过后,又是一个峡谷。其间无不险峰耸立而奇冰百状,再有风潮寒烟漫卷,颇有几分玉霄碎乱、琼枝天成的景致。而这巨大的冰窟所在,恰恰又是一方生机断绝的死地!

    如此疾行三日,峡谷中的去路趋于狭窄。再又一日,恰似巨龙锁关,那两侧的山峰竟然渐渐合拢在了一起。

    林一身形放慢,举目四望。

    一路上没有见到其他的人影,之前的那群魔城修士也不见了。不知不觉,前方到了尽头……

    “林尊……”

    元信子一直被甩在百丈之外,想要与人并肩同行都难以如愿。如今紧赶了几步,总算是追了上来,急喘了几下,摇头叹道:“即便林尊抛去法力神通不用,我等也难望项背……”

    林一缓步前行,没有理会元信子的奉承。

    元信子碰了个没趣,尴尬一笑,却还是有些惋惜地自语道:“此前一战,若有林尊的三十二天煞卫士相助,绝不让人逃脱。如今倒好……”

    一阵寒潮激荡,厉粟等人逐风踏雾般地相继赶到了近前。

    天煞卫?那不过是自己随口的一个叫法,想不到还有人在惦记着。林一脚下不停,却好奇地回首一瞥,坦诚回道:“天煞卫不擅徒手肉搏,在此处并无大用。而你话中之意,是否暗指有人卷土重来……”

    “呵呵!林尊明辨秋毫……”

    元信子见林一神态谦和,笑容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他跟着并肩而行,手抚胡须又道:“我等已然泄露行迹,说不定会有人蓄意算计。而林尊乾坤独断,必将化险为夷……”

    乾坤独断?这话听起来不无抱怨之意!

    林一的眼光在元信子的瘦脸庞上稍加打量,转而投向前方,微笑道:“此行若有不妥之处,但说无妨。古人有云,兼听则明……”

    “岂敢……”元信子很是诚惶诚恐,而眼光一闪,又道:“但愿林尊有帝临八荒那日,亦不枉我等舍命追随……”

    林一微微摇头,不以为然道:“林某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他下巴一抬,示意道:“据悉,前方便是越界的门户,你可知晓?”

    “哦……”元信子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忙又振作道:“由那玉霄殿中穿过,便可抵达四层的琅霄天……”他摸出一块玉简,分说道:“有请林尊过目……”

    玉简应该来自尚全等人,为元信子意外获得,其中标注着简单的路径,与斗将的那枚图简中的情形差不多。

    林一接过玉简稍稍查看,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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