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人物,岂能过河拆桥……”

    林一尚在感受着所在的不同,身旁“扑通”一声趴下一个人影。

    那位长辈人物不是旁人,正是元信子。他带着庆幸的神情爬了起来,根本不理会下方的动静,只顾着抬头仰望并诧异道:“已然到了琅霄台上,又该如何越界……”

    林一站在玉台边上低头看去。只见湖面之上,厉粟等五人犹在挣扎守望。其中的一位明显被踩了一脚,半张脸还带着脚印。而元信子正是借他之力,才得以轻松脱困而出。

    好一个过河拆桥!

    但有机会,这世间谁人不踩人?

    只管自家乐意并问心无愧,倒也境界通达。

    而因果之说又从何来?或许……执着是因,本心是果……

    林一袍袖一抖,一道汇集成束的白色光芒倏然飞出。五道人影破水飞起,转眼间已跌落在白玉石台之上。他又袍袖一甩背在身后,厉粟等人顿时没了束缚。而五人才将获救,却各自跳了起来,一个个怒视着元信子。

    元信子有所察觉,转而退后两步,意外道:“岂敢以下犯上……”

    与之同时,白玉石台突然抖动了下。众人顾不得争执,皆是神色微变。不过刹那,天光骤盛,风声呼啸……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情形大好

    …………………

    当玉台离开湖面冲向天穹,耀眼的光明中乾坤迥异……

    不过瞬间,又是一阵光芒闪烁,随之跌出七道人影。其各自不及回头张望,一一从半空中飘然坠落。

    这是一片荒漠,满目的沙丘与沙坡。而昏黄的天光之下,远处似有山丘起伏……

    林一顺势落在一道沙坡上,脚下的柔软细沙被踩出一个浅坑。而随着他体内的法力运转,身形缓缓浮起三寸。

    便于此时,几道人影相继而至。其中的元信子落地之后,再又凌空蹿起数丈高,惊喜道:“已然有了一成的神识与修为……”

    厉粟等人也是有了察觉,各自庆幸不已。在那修为禁锢的日子里,每当灾难降临,便如凡人般的羸弱且无能为力。眼下虽然只是稍有恢复,而法力神通已堪堪可用。

    元信子离地七八丈,又坠了下来,不以为然道:“凭此或可自保,用来赶路却绰绰有余……”他落在林一的身旁,手指远方示意道:“千里之外,似有绿洲。比之从前各界,这五层禁羡界的景霄天,可谓情形大好啊!厉粟,带人探路……”

    “哼!恕不从命!”

    元信子话音未落,便有人抗命不尊?他转身叱道:“尔敢……”

    几丈之外,五人一字排开,且满脸的怒容,竟是同仇敌忾的架势。为首的厉粟还是有些畏惧,却不理元信子,而是硬着头皮冲着林一的背影举手说道:“元信子身为长辈,却置我等于生死而不顾,更有过河拆桥、落井下石之举。且几次三番,岂能不叫人为之心寒?还请林尊明鉴,我五人实在不愿听从他的差遣……”

    林一没有理会身后的争吵声,只是浮起的两脚又缓缓落在沙地上。

    正如元信子所说的情形那般,林某人也恢复了神识与修为,却非一成,而是足有三成之多。究其缘由,或为一体三修所致。而此处既有荒漠,也有绿洲,真是情形大好……?

    元信子没想到几个梵天小辈竟敢当面顶撞,一时气结,抬手指点,脸色顿时白了。而对方五人虽有畏缩神情,却站在原地毫不退让。如此大胆,有何依恃?

    “林尊……”

    厉粟见元信子神色不善,忙又慌乱地唤了一声。

    “争来争去,无非出于执着。是福是祸,却与天道命数无关。看似一个因果循环,却尽在念起念灭之间。谁还记得本我何在……”自言自语中,林一慢慢转过身来,却并不提及双方的孰是孰非,而是简单地给了四个字:“各行其是!”

    厉粟暗松了口气,与左右换了个眼色。且不管林尊的自言自语有何所指,至少最后的一句话明确无误。各行其是,再不用听命于元信子。他与四位同伴异口同声道:“遵命!”

    元信子点戳的手指僵硬下来,随即将大袖子悻悻一甩而不再吭声。临行之前,自家还是拥有数十属下的管事长老。如今行程才将过半,便成了孤家寡人。果不其然……

    林一看了看元信子,轻描淡写地又道:“这些小辈在塔中走不了多远,能活下来已属不易,你又何必太过于苛刻呢……”

    厉粟等五人神色感激,元信子则是低头不语。

    “哦……倒是差点忘了……”林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据悉,少则三、五、十数年,多则数十、上百年,方可从塔中脱身。元信子,我且问你……”

    元信子直了直身子、挺了挺胸,脸上挤出些许笑容,勉强从容道:“有劳林尊动问,当知无不言……”

    林一问道:“若是不得一路越界而过,又该如何从塔中脱身?”

    “这倒是不难,只待高人们穿塔而过,塔中禁制自行开启,幸存者便可脱身出塔……”元信子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又抬眼四望,接着分说道:“此界的关卡名为景霄亭,尚不明所在。如今行程过半,事不宜迟……”

    林一点了点头,淡淡笑道:“所言有理!”他两脚已然离地,转身化作一道灰影直奔荒漠深处。

    元信子抖擞精神,才想发号施令,却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追赶而去。厉粟等人则是心安理得状,一个个随后疾行……

    修士没了法力修为,便如鱼儿落入网中,虽可挣扎,却有诸多束缚。如今总算是多了几分自如,赶起路来自然也轻松了许多。而当穿过整片荒漠,还是用去了两三个时辰。七道人影放慢了去势……

    黄沙的尽头,是一片起伏绵延的山丘。本该是荒凉的地方,竟然在碎石间长满了寸许长的野草。远远看去,恰似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青绿。而为众人指引方向的,正是这不同的色彩。

    一行七人相继落下身形,无不是神色欣然。接连穿越冰火两重天地的折磨,再又历经一番暗黑的沉寂与山崩地裂的巨变,眼前的这片寻常的绿色,便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并让人从一度的焦躁与不安中释放出来。

    林一俯下身来,挥袖一掠并举起了右手。

    一株小小的野草在指间拈动,看起来甚是柔嫩羸弱,却又透着清新且不失坚韧的生机……

    林一神色端详,两眼深沉。而不过转念的工夫,小草竟迅即枯萎,并在寂然中化为虚无。刹那的婀娜,一如幻觉。他空拈指间,微微怔然,旋即袍袖轻拂而背起了双手,慢慢转身看向来处。昏黄的天光之下,四方荒凉如旧。而正是有了脚下的这片青绿,一切仿佛从此不同。俨如当年的天魔结界,有了阴阳四极五行的变化,便有了那几株老柳的新生……

    元信子在布满野草的山丘上转了一圈,惊奇道:“咦?似有气机……”厉粟等人虽心怀芥蒂,而听他一说,还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并各自冲着前方眺望不已。

    由此往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谷。隐约之中,有淡淡的气机弥漫而来。

    “林尊!容在下探路……”

    元信子知道自己差遣不动那个小辈,索性很干脆地打了声招呼,径自奔向前方的山谷。而他的一反常态并身先士卒,倒是令厉粟等人有些不安,忙跟着追了过去。

    林一没作多想,随后慢行……

    接连穿越了几道山谷,并无发现。而愈是往前,那似有似无的气机则是渐渐浓郁起来。四周的山岭之上,犹如初春的景色。荒芜与清寒之中,点缀着片片的嫩绿。

    元信子既然带头开路,自然要时时刻刻留意四方的动静。奈何地形不明且神识受阻,只得越前数百丈,方能及时探察以便应对。不觉不觉之间,他一人渐去渐远。厉粟等人虽然不甘落后,却一时追赶不及。唯有林一不慌不忙……

    如此半日过去,林一在一堵峭壁前停了下来。所在的山谷之中,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个。元信子与厉粟等人争先恐后,则早已跑得没影。而其本人并不在意,不慌不忙地左右张望。

    循着峭壁两侧看去,各有一道窄窄的豁口,形同山涧、又似峡谷,且各自蜿蜒曲折而去向不明。

    林一稍稍打量,直奔右手一侧而去。当他再又左拐右弯地穿过十余里的狭长豁口,更为浓郁的气机迎面扑来,有人高声呼救:“林尊……”

    这是一道真正的巨大峡谷,足有数十里之宽且长短莫测。两侧有千丈高峰耸立,当间则是弥漫着浓郁的气机。

    当然,数里之外,还有怪异的石坑,一地的死尸狼藉,二十多位活着的洞天高手,以及跪地求饶的厉粟等五人。

    元信子则是身陷重围,神色绝望。当其呼救的这一刻,在场的众人皆循声看了过来。

    林一脚下迟缓,神色微愕。此地怎会藏着一伙洞天高手?

    不过少顷,对方有三人越众而出。

    其中一黑须男子,有着洞天初期圆满的修为,诧然失声道:“你是林一?”

    余下的两个中年人,均为洞天初期大成的境界,也同样认出了林一,各自不敢怠慢,急忙冲着四周挥手示意。在场的二十多位洞天修士顿时分出半数的人手,余下的则依然在看守着元信子与厉粟等人。

    林一打量着那三个中年人,又将眼光掠过四周,不禁咧嘴笑了笑,不答反问道:“尘炼子、天权子、开阳子,你三人不跟着九玄,在此作甚?总不会是为了林某人吧……”他很是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接着背着双手,很是从容地往前走去

    那三个中年人,正是九玄的三个弟子。地上横躺着的十余具死尸,应该是来自洪荒各家的修士。至于元信子与厉粟等人,纯属瞎眼撞进了狼窝里……

    尘炼子看着慢慢走近的林一,不由得眼皮一跳。他不及答话,暗中嘴巴翕动了几下。转瞬之间,其身旁连同两位师弟在内,已聚集了十七、八位洞天的高手。厉粟等五位魔城修士已无人过问,犹在地上跪成一排而神色惶惶。元信子则依然被六人围着,还是不敢有所妄动。

    “林一……”

    尘炼子见林一愈走愈近,忙抬手出声。

    林一在千丈之外慢慢止步,不容对方接着说下去,下巴一抬,自顾恍然道:“尔等并非专为林某而来,怎奈冤家路窄,呵呵……”笑意冷然。

    尘炼子神色一凝,抬起手臂狠狠往前挥动……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谁为渔翁

    ……………

    不过转眼之间,十七、八位洞天的高手已左右散开,并在林一的数百丈之外围成了个大圈子。以如此阵仗看来,尘炼子等人是势在必得!

    峡谷一侧的山脚下,厉粟与几位同伴已从跪着变成了瘫坐着,各自沮丧不已,而又暗含着几分期待。

    这五人跟在元信子的身后闯入峡谷,还没弄清楚状况,便遭致一群洞天高手的围攻。五人身为梵天小辈,哪敢有半分的抵抗,急忙跪地求饶,这才暂且捡回一条性命。而元信子却自恃修为不弱,便想着抽身而退。谁料在一群洞天初期大成高手的强攻之下,没过片刻他已捉襟见肘。林一、林尊来得倒是及时,而以一敌众,艰难可想而知……

    在峡谷的另一侧,则是进退不得的元信子,前后左右的数十丈外,还依旧守着六位洞天的高手。而林一的现身,着实令绝望中的他狠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对方不仅没有躲避,反倒主动挑衅并身陷重围,这位曾经的魔城长老在惊愕过后,禁不住又是一阵忐忑……

    林一没有理会元信子与厉粟等人的安危,而是在静静打量着四周一个个对手的情形。

    尘炼子见围困的阵势已成,与左右两位师弟换了个眼色,转而冷笑道:“呵呵!你我甚少谋面,还算不上是冤家吧?不过,既然家师对你青睐有加,彼此不妨亲近、亲近,以免动起手来悔之晚矣!”

    加上那师兄弟三人,四周共有十八位洞天高手,其中半数有着初期大成的境界,且一个个飞剑在手,合力围攻之下,倒也不可小觑。不过,名为亲近,实则是骄焰气盛。以为人多就能吃定了林某?

    林一抬手触摸着眉心,并未答话,身上却闪过一层黄色的光芒,突然往地下遁去。

    尘炼子稍稍意外了下,随即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莫要耽误工夫了,五行遁法在此处无用!”

    林一的整个人遁下一半,又是一阵光芒乱闪,随即又跳上地面,散去上下光芒,满不在乎地耸动着双肩,说道:“你还没回林某的问话,令师究竟去了何处……”他手臂舒展已是紫金葫芦在手,竟是旁若无人般地灌了一口。

    此前胆怯要逃,如今又故作掩饰?

    尘炼子盯着林一的举动,神色中有些疑惑。只听说那个林一很难对付,却是不曾正面有过交锋。两位师弟虽有见识,同样是说不清楚。而此时所遇之人,倒是与传闻大相径庭。他见众人已是严阵以待,想了想便道:“家师已带着千荒高手赶往九天塔的上三界,我等在此……”

    林一酒气长吁,含笑道:“呵呵!这个不必多说,林某早已知晓,你等途中恰好遇上了方便采掘的神石,又岂能不见财起意而杀人劫掠……”

    尘炼子回头看了下远处的石坑,以及四周散落的尸骸,转而反诘道:“你除了无端臆测,还能知道些什么?”

    林一随声道:“林某还知道你方才说错了一句话……”

    尘炼子皱了皱眉头。如此一个修为高强的年轻人,神态轻松且从容自若,却又话语跳跃而难以揣度,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高深莫测。而即便如此又能怎样,众寡悬殊……

    开阳子见尘炼子太过于谨慎,忍不住啐道:“与家师为敌,必将死路一条……”

    天权子则是眯缝着双眼,出言提醒:“师兄!此人曾让两位魔尊束手无策,还须小心……”

    许是过足了酒瘾,林一收起了小葫芦,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九玄与林某结怨颇深,其门下弟子又岂能置身事外。再有你师兄弟与人狼狈为奸,将我两位兄弟祸害不浅。试问,彼此算不算是冤家……”

    尘炼子错愕了下,暗哼了声,冲着四周使了个眼色,说道:“既然如此……”此前啰嗦了几句话,无非要摸清那个林一的来意。既然难以善了,唯有手底下见真章。而他话才出口,左右情形突变。

    “啊——”

    开阳子根本全无防备,瞬间消失在一团诡异的烈焰之中。惨叫声戛然而止,灰飞烟灭……

    “砰——”

    天权子更为惨烈,呼喊不及,胸腹已被洞穿,随即整个身躯在闷响中炸开,血光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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