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真的变了吗?如今的他,狂傲中多了沉稳,霸道中多了变通,残酷中多了几分通达。而他始终不移的,则是赤诚之心与兄弟之情!

    那么就是林某变了?

    林一问道:“尚不知变在何处?”

    老龙随声答道:“知者自明,问我何用……”

    林一撇撇嘴角,无言以对。

    “咦……法诀!”

    恰于此时,二十丈外的角落里,正自翻捡着坛坛罐罐的元信子忽而发出一声轻呼。

    老龙无动于衷。

    林一则是抬脚走了过去。

    元信子推开一堆杂物,勾着头撅着屁股看得入神。忽而察觉身后动静,他忙扭头振奋道:“林尊且看,这或许便是上古法诀……”

    在一堆坛罐掩藏的背后,挨着角落地面的洞壁上,竟然刻着几个浅浅而又模糊不清的符文印记。若非留意,神识之中也难以察觉。

    元信子挪开两步,又抬手指向符文,眼光中闪动着精明,示意道:“从老龙道友手中的骨杖,以及此处的法诀看来,那身陨的老者必为上古高人。我等之前所遇禁制,理该出于他手。诸多疑惑,至此迎刃而解。林尊,在下所料如何?”

    林一的眼光在符文上审视片刻,并未理会元信子,而是眉梢微微一挑,突然回首喝道:“老龙!给我骨杖……”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冤家路窄

    老龙听到吩咐,不明其意,却还是毫不迟疑地扔出了手中的骨杖,随即又起身离开火塘走了过来。

    元信子神色狐疑。每次的先行发现,总是遭致否定。此时此刻,又是自己错了不成?

    虎头尚自酣睡,忽然止住了打鼾,竟是眨动着一双虎眼,并顺手抓住了身旁的铁棒,于悄无声息之间爬了起来。他便像是一头夜色中觅食的野兽,浑身透着杀机,且又灵动异常!

    洞穴之中,寂静无声。只有暗弱的冰光在微微闪动,更添几分令人窒息的凝重。

    林一双手托着骨杖,沉吟不语。

    元信子所发现的符文,与骨杖顶端所刻的如出一辙。而前者则有四枚符文,很像是一种图腾,虽模糊难懂,却还是能从中隐约分辨出风雨雷电,以及天地四方的意境。后者的五枚符文,则更加的浑然完整,并与骨杖内的法阵彼此互牵且似有玄机!

    林一忖思片刻,改作单手持杖,并轻轻挥动。随着一丝法力的加持,骨杖兽口中的晶石闪过一道光芒。他手上一停,眼光掠过四周。

    除了三十丈外的冰墙有光芒辉映之外,洞穴内并无其他的异状。

    见此情形,元信子有些失望。骨杖应该与符文有关,而看起来倒也极其寻常。

    虎头与老龙则是惕然四顾,生怕有意外发生。

    林一稍稍停顿,随即再将骨杖轻轻挥动。“啪”的一声脆响,晶石不堪法力而顿然爆碎。而更为耀眼的一道光芒却倏然照亮了整个洞穴,随之又是“喀”的一声寒冰破裂的动静传来。

    与此刹那,连同林一在内的四人皆循声看去。只见那道冰墙下方裂开一圈缝隙,两丈多高,很像是一道门,却又浑然紧闭……

    “他娘的,还有一道暗门……”

    虎头吼了一嗓子,拎着铁棒便蹿了过去。

    老龙紧随往前,同样是扯出银刀在手而不敢有所大意。

    元信子难以置信地惊嘘了一声,跟着挪动脚步。那冰墙与雪山浑然整体,无论是目力,还是神识,皆不曾发现异常,谁料其中竟然另有名堂。

    看了看那道冰墙,转而冲着洞壁角落的符文深深一瞥,最后又将眼光落在手中的骨杖之上,禁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

    此时,虎头已冲到冰墙前,想都不想便抡起了铁棒。“砰”的一声轻响,那扇看似无缝无隙的冰门竟霍然而开。他惊咦一声,随即一头冲了进去,大喊道:“娘的,人呢……”

    老龙与元信子已相继蹿入冰门。而虎头的疑惑倒是有些出乎所料,人呢?

    林一动身往前,转眼之间已随声而至。当他穿过冰门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又是一阵错愕。

    冰墙之后,果然隐藏着另外一个冰窟。所在不大,十余丈而已。地上铺着兽皮,冰壁上则是一些凌乱的刻痕。浅而易见,这是一间用来静修的密室。而尤为诡异的是,其角落却是坍塌一块,露出了一个丈余大小的豁口,有风雪从中飞入飘落。

    “老大,又该如何是好……”

    虎头在冰窟中大步转了一圈,不肯罢休的模样。

    林一打量着四周,转而冲着那道豁口稍加凝神,示意道:“人已跑了,追……”

    “可敢断定……”虎头脚下一顿,两眼放光。那冰窟之外的情形不明,使人很想冲出去查看却又拿不定注意。而他质疑过后,忙又振奋道:“哈哈!老大岂能有错……”随其大棒一挥,整个人便已消失在豁口之中。老龙不用吩咐,紧随而去。

    元信子迟疑了下,也跟着出了冰窟。

    林一唯恐俩兄弟有失,抬脚走向那道豁口。而其离去之际,却又回首久久凝视。

    冰窟上下四周,皆为冰壁。而门洞所在的冰墙更为坚厚,便是幻瞳之下也难以看透。其一侧的冰壁上,则有利器留下的刻痕,虽年代久远,犹能辨出几分端倪。

    那应该是天上的场景,却与所知大不相同。有人驱龙降虎,有人驾驭飞舟,有人肩日揽月,有人踏碎星辰,等等。而无论种种,皆让人为之心旌神摇而向往不已!

    不过,那是此间主人的凭空臆想,还是来自上古九天的真实记载……

    林一自知无暇耽搁,却还是微微失神。

    恰于此时,听见有人意外大叫:“他娘的,原来是你,给老子站住……”

    虎头的叫骂声从洞外传来,并随着寒风而间断起伏,好像充斥着莫名的诡异与未知的变数。

    闻声,林一闪身出了冰窟的豁口。

    转瞬之间,寒风扑面。

    只见茫茫夜色之中,一道莹白的冰峰斜斜指向虚无。俨如利刃劈开了黑暗,为这天地间留下了一线淡淡的伤痕。

    冰峰极为狭窄陡峭,两侧更是深不见底。而由此百丈之外,三道暗弱的身影在谨慎往前。再去千丈,另有一点黑影缓缓挪动……

    林一的两眼中血光一闪,随即循着尺余宽的峰脊往前疾行。而身形才动,强劲的风势从四面八方横卷而来。他忙脚下踏稳,暗自多了几分小心。

    倘若不慎坠下冰峰,将情形难料。而此去如同绝径,且看最终又将怎样!

    林一抬脚踏出数尺,再又丈余,去势倒也不慢。几次三番,愈发自如。不消片刻,已然追到了元信子的身后。而地势险要,无从借道。他脚下疾行几步,随即凌空蹿起,直接越过了对方的头顶。

    与之瞬间,一阵寒风裹着雪花狂袭而至。

    林一挥动双袖,风雪之势倏然分开。其趁势稳稳落地,脚下不停而继续往前。

    元信子才有发觉,一道灰影已越顶而过并渐渐去远。他前后张望,心绪莫名……

    不多时的工夫,林一追上了老龙。当行至此处,风雪更甚,茫茫之中使人不明所在,所幸神识可用,倒不虞有所意外。

    老龙回头看了一眼,脚下加快,不忘传音问道:“老大!你怎知是他……”

    林一应道:“并不知晓,仅有猜测而已……”

    十余丈远处,则是奋力攀行的虎头。他挥舞着大棒子,气势汹汹地叫个不停:“娘的……还不站住……老子打断你的双腿……”而那一点黑影犹在五六百丈之外,正自艰难地爬上一道绝峰。神识中看得清楚,那是一位中年的壮汉,伤势在身而行动不便,竭力想摆脱身后的追赶,却又力不从心而狼狈不堪。

    一炷香之后,一截十余丈的峭壁挡住了兄弟三人的去路。其上则是雪山之巅,绝崖所在。而所追的那个中年人早已是精疲力竭,身陷绝地的他干脆转身坐了下来,摆出一个生死两从容的架势,脸上还带着一抹无奈的神情,并举起手中的飞剑指向下方,恨恨叱道:“皆为同道之人,何苦如此相逼……”

    那道绝峰峭壁虽然不高,却形同天堑。一旦有人据守,颇有几分万夫莫开的凶险。

    兄弟三人被迫停下,奈何脚下逼仄,只得彼此前后站立。虎头虽然莽撞,还是看出对方占据了地势之利,挥动铁棒昂首骂道:“台胜!真是冤家路窄啊!你今日死定了……”

    那满脸黑须的壮汉,正是大难不死的台胜。他独守在十余丈高的绝崖之上,冷哼了声:“哼!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你变成一头死虎。还想杀了台某,只怕你没这个运气!”

    “咦?你他娘的死到临头还敢嚣张,且给老子等着……”虎头怒不可遏,抬脚急纵而起。而才去七八丈,一道剑芒当头劈落。他急忙挥棒砸去,“砰”的一声闷响之中,去势顿时受阻而被迫返回,却差点坠向一侧的万丈深渊,好在有老龙伸手抓了一把,这才使免于意外。而这家伙愈挫愈勇,愈发盛怒,便欲再次强行登顶,破口大骂道:“老子今日非将你个鸟卵给砸碎了不可……”

    老龙见虎头讨不到便宜,挥动银刀,杀气腾腾道:“我来……”

    台胜则是脸色阴沉,满不在乎地剑指下方,挑衅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你兄弟俩从前不是我的对手,今日亦然!”

    便于此时,林一突然出声道:“不知林某是不是你的对手……”他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了老龙的肩头,接着又道:“两位兄弟稍安勿躁,这人的小命便交给我吧……”

    有老大发话,虎头与老龙顿时安静下来。

    绝崖之上,一直盛气凌人的台胜竟然悄悄松了口气。少顷,他死死盯着下方二十丈外的三道人影,冷笑道:“林一!此前被你所伤,纯属意外。如今你尚且自身难保,还想杀了台某,真是不知所谓,呵呵……”

    林一嘴角一撇,昂首说道:“林某取你性命,并不在乎早晚……”

    台胜阴沉道:“怎讲……”

    林一淡然又道:“林某要杀之人,从无一人幸免。而今日此时,倒是想问你几句话……”

    台胜稍显意外,出声道:“想不到你如此啰嗦,不知所问何事?”

    林一接着说道:“你是如何潜入此地,如何取信于人,又是如何躲入冰墙背后而不被察觉……?”

    寒风呼啸之中,绝崖之上的台胜晃动了下身子……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又上当了

    台胜被林一砸塌了肩胛骨之后,拼命逃出了碧霄界天的湖中岛。谁料他才将来到九天塔七层的丹霄界天,便遇上了一群怪人。

    十几个怪人凶悍异常,且蛮横无理,见台胜半死不活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要将他当作入侵者处死。

    台胜好不易逃得性命,且伤势惨重,而转眼之间又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真可谓祸不单行。他想求饶,奈何言语不通,情急之下保命要紧,便施展禁法困住了对方的一个行凶之人。本以为犯了众怒而难逃一劫,而接下来的一切令其大出意外。

    台胜活了下来,并被带到了冰山脚下。有白发长者出面接待,并多加盘问。而其懵懂不知,犹然浑浑噩噩。当对方抬出禁法捆缚之人的时候,他终于有所恍悟。

    这些类似蛮荒的怪人部族,崇尚强者,敬畏神灵。而比起呼风唤雨,御兽飞天的神通,制人于无形的手段或许来的更为玄妙高明。

    于是乎,台胜解开了受制之人的束缚,接着又拟物化形,一口气施展了几道极为绚丽的小法门。在场的众人顿时被唬得目瞪口呆,以为遇上了通灵者,忙以礼相待,并引他拜见族中的大长老。

    突现转机,台胜怎肯错过。再加上伤势惨重,亟须闭关修养。他便顺势而为,来到了被视为禁地的冰山洞穴之中。当其见到那已死去多时的老者,吓了一跳,唯恐有变而顾不得多想,急忙封住了洞口,随即便一头栽倒在地。

    直至三日过后,台胜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连番遇险,九死一生。继续拖着伤重之躯强行支撑,差不多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所幸骗过那些怪人寻得一处安身之所,却再次深陷绝境。倘若对方知晓大长老已死的真相,岂肯善罢甘休?

    台胜在绝望之中,苦思对策。而没过两日,还真被他发现了蹊跷所在……

    冰峰绝崖之上,台胜在说话。

    他倒是没加隐瞒,将前后的经过一一道来,又稍稍缓了下,接着说道:“每每夜幕降临,山下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当旭日初升,又恢复如昨。而在山上看守洞穴的两人则是昼夜出现,彼此一模一样,却有各不相同。呵呵,如此怪象,是否让诸位诧异不解?”

    寒风肆虐之中,峭壁下的兄弟三人岿然不动。而元信子尚在数百丈之外,好像是被风雪阻路,一个人在踌躇不前。

    林一抬眼打量着独守绝崖的台胜。

    那人能成为凌道魔尊的忠实鹰犬,并屡遭意外而活到今日此时,倒也有着几分真本事。而此时的他虽有法力护体,且面带得意,而端坐的身子却在微微发抖,犹如不禁风寒的窘迫。是伤势未愈所致,还是乔装掩饰……

    林一随声说道:“此地虽为九天情景再现,终究不过是一日间的浮光掠影罢了。而禁制幻象,互为真假,但有莫测,出现那老者与两位属下的异状,倒也不难想象……”

    台胜慢慢收起笑容,接着说道:“我在洞中多日,总算可以大致听懂那两个守山弟子的对话。此山有名,圣灵峰。山下族群,则为圣灵族。与其对阵厮杀者,为驭灵族。两族互为死敌,争执不休……”他话语一转,问道:“林一,你固然精明过人,可知所争为何?”

    林一从没认为自己是个精明的人,故而大多时候都在忙着心眼两用,唯恐稍不慎而惹祸上身。勤能补拙,便是这个道理。他摇摇头,回道:“虽有好奇,却始终不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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