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希心道你若是不当这个和尚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不知道要多高兴呢,就是不知道你这决心能维持多久。

    夏五爷瞧见黎希仿佛啥也没听见似的没啥表示,又把自己给郁闷了个半死。

    “给,这个给你。”夏五爷东倒西歪的坐在软榻上,没骨头似的贴着小几递过来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黎希伸手接过来了,仔细一瞧,一个檀木盒子。

    “这是什么?”黎希把盒子翻来覆去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你问你坐着的那个小子呗。”夏五爷眯着眼睛,懒懒散散的躺下了。

    “阿珩?”黎希就去看楚堇珩,却发现楚堇珩正盯着盒子上的花纹发呆。

    “阿珩?”黎希摸了摸楚堇珩的额头。

    楚堇珩从腰间取下一个小木牌来,那上面也刻着和盒子上一模一样的花纹,那是一朵层层叠叠花。

    “这是优昙花。”楚堇珩道,目光里满是崇敬和怀念之色。

    “优昙花?”黎希愣了愣,楚堇珩的神色实在是古怪,黎希猜不透他的心思。

    黎希的目光实在是茫然,楚堇珩勾了勾嘴角,揉了揉黎希的发顶,“这是我是师门的标记。”

    “师门?”黎希的声音陡然提高。

    楚堇珩点点头,黎希确认以后,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变得烫手起来。

    黎希对楚堇珩口中那个神秘的师门是抱着敬畏和畏惧的态度的,始终有点忌惮。黎希也曾猜测过那师门是不是一个门派之类的,不过他并不确定,只知道那里出了个大善人慧远,也出了一个显然不是良善的公孙端。再加上楚堇珩曾经说过的,不知道底细的祖师爷,黎希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便下意识的要避开这个话题。

    “舅舅,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黎希就问。

    夏五爷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睡着了。

    黎希又喊了几声,夏五爷一副睡得天崩地裂也不醒的姿态,黎希就不喊了,知道他是不想回答他。

    楚堇珩面色复杂,“没关系,若是……”

    “阿珩,我们去找你那个师门吧。”黎希暗道既然心中放不下,干脆也去瞧上一瞧算了,省得如鲠在喉,更加难受。

    楚堇珩眼睛一亮,握住黎希的手,“好。”

    夏五爷眼睛掀开一条缝,看着自己侄儿和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含情脉脉的对视,顿时就打了一个哆嗦,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觉得腻歪的同时又有点羡慕,夏五爷脑中一个光头和尚的身影一闪而逝,又被他压在了心底。

    黎希说要去寻就马上要出发,东临的正事早就已经有了章程,不需他担心。黎希甩手掌柜当的没有丝毫心里负担,只是又惹得下面的手下一阵鬼哭狼嚎,直呼黎希简直就是扒皮鬼,要榨干他们的每一滴劳动力。

    黎希就咧嘴,这些家伙拿着高工资,高福利,多干点事儿也是应该的,上了他的贼船,难道还想下去不成?

    只是黎希还没磨动他舅舅带路,京城那边就来了圣旨,居然是宣召戍边将士进京的旨意。

    黎希直接当着那鼻孔朝天的钦差的面随随便便就拿了圣旨,没跪也没个恭敬态度。

    那钦差都惊呆了,知道黎世子是个胆大包天的,没想到黎世子已经敢枉顾圣意了。

    黎希对那钦差也没有好脸色,要知道,上辈子就是这一张宣召的圣旨,让他的刘叔叔,马叔叔,这些一辈子待在边疆的将士进了京,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武将,孤身进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刘博文神色复杂,看着黎希欲言又止。

    黎希莞尔一笑,手里惦着明黄色的圣旨,“刘叔,您想进京吗?”

    刘博文立刻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老子这一去还能回来吗?老子在这边有老婆有孩子,不稀罕他那个加官进爵。”刘博文显然也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的。

    黎希心中一疼,刘叔显然知道武将进京的后果,所以就算他赖在这里不走,也没人能奈何他。可是上辈子因为他的缘故刘叔还是进京了,结果落了个家破人亡。

    黎希捏紧了手中的圣旨,突然把圣旨往地上一扔,“理它个卵蛋!”

    刘博文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就是,理它个卵蛋啊!老子就赖在这里了,拖它个一年两年的,那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黎希无语的同时也有点感动,刘叔显然是在安慰他,他知道他可以赖,可以拖,可是若是那边太强硬,他也会很被动。毕竟,若是被按上一个“叛国”罪名,那可是好笑了。

    不过黎希却翘了翘嘴角,已经这么着急要调回不听话的外放武将了吗?显然呐,皇帝,大概这次是真的出问题了。

    ☆、第115章 有孕

    长生殿,皇帝虚弱的躺在龙榻上,他身边只有一个喜公公。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中衣,眼睛半阖着,他的胸膛轻微起伏着,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显然是不好了。

    “陛下怎么样了?”皇后着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头顶上只插了一支素白的牡丹玉簪,面容有些憔悴。她也没有带很多下人,身边只有一个提着食盒的老嬷嬷。

    “回娘娘,陛下还晕着。”喜公公深深的低下头,面色恭敬。

    “罢了罢了。”皇后叹息一声,摆摆手,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下去吧,本宫在这里陪陪陛下。”

    “是。”喜公公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等人一走,皇后立刻就收起了悲戚的神色,面无表情拿帕子擦了擦脸。

    “嬷嬷,你说他怎么还不死?”皇后声音又轻又淡,却险些骇得她身边的老嬷嬷提不动食盒。

    “娘娘,慎言。”老嬷嬷赶紧低声道,神色有些惊恐。

    “怕什么?这里除了本宫和你,还能有谁?”皇后伸展了一下腰肢,揉了揉脖子,神色有些慵懒,“你说这都是第几次了啊?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完?”

    皇后莲步款款走到皇帝的榻边,看着躺在上面的那个虚弱的男人。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天,曾经是她想要一辈子敬重深爱的人!可是这个人却一点一滴的把她的爱都给磨光了,再深的爱,也经不起长时间的冷待和心灵上的折磨。

    皇后看着已经显得老态龙钟的皇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不用照铜镜都知道,这个女人虽然富贵锦绣,却已经皱纹横生,嘴角尽是刻薄的痕迹。她老了,她最美好的青春消磨在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黄金牢笼里,消磨在了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身上。

    不,也不该说他是冷心冷肺,至少他心里还有一个女人不是么?他兄弟的妻子,他下臣的妻子。

    皇后嘲讽一笑,转身几步,广袖上的流苏便从皇帝那张暮色沉沉的脸上拂过,再没有一丝痕迹。

    皇后接过嬷嬷手中的食盒,一层一层打开了。

    嬷嬷又赶紧转身拧了湿帕子,交给皇后。

    皇后先拿帕子替皇帝擦了擦脸,又掀开被子擦了擦他的身子,便随手把帕子扔在了地上。

    嬷嬷又赶紧送上另一条干净的帕子。

    皇后重新擦了手,这才舒展开了眉眼,端起一碗鸡汤,让老嬷嬷掰开皇帝的嘴,一点一点给他喂了进去。

    皇后喂得心不在焉,那泰半的鸡汤便顺着皇帝的嘴角流到了枕头上,湿漉漉一片痕迹。

    皇后瞧见了,只是面上带了点厌恶的神色,却还是继续温温柔柔的给皇帝喂汤,直到一碗汤见了底,皇后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

    老嬷嬷看得浑身发凉,却一句话不敢说。等皇后已经起身进了净房,老嬷嬷才颤抖着手去清理那些被撒在皇帝身上的汤。

    皇后出了净房,正好看见嬷嬷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觉有点莞尔,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冷漠,那神色根本不符合她这个贤良淑德的皇后。

    反正,她也是没打算再让皇帝醒过来了不是吗?皇后冷眼看着老嬷嬷,老嬷嬷在皇后的注视下浑身都僵硬了。她已经受够了,受够了皇帝的反复无常,受够了皇帝的多疑冷酷。

    甚至皇帝在昏迷之前居然还训斥了太子,甚至,甚至都说出了要废太子的话!皇后的神色愈发的冷淡,她已经对那个男人彻底死心了,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儿子登上那个位置,她要做太后!

    皇后冷哼一声,咬了咬唇,很快,眼眶就红了,人又变得悲悲戚戚起来。

    皇后踏出大门的时候,正好和太子相遇了。

    “母后。”太子瞧见自己的母亲,赶紧叫了一声。

    皇后点点头,示意太子跟她走。

    太子心中一动,转身就跟上了皇后。

    “皇儿,你还没有解禁,跑出来做什么?”四下无人的时候,皇后终于脸色难看起来。

    太子一愣,随即就有点委屈,“母后,父皇又病了,儿臣只是担心父皇啊。”

    皇后恨铁不成钢,“你看你那五弟,皇上病了只是天天在府里念经抄书,替你父皇祈福,现在哪个人不知五皇子纯孝,哪怕被禁足了依旧关心自己的父亲?”

    太子愣了愣,听见皇后提到五皇子,心里很不高兴,“那个贱种只知道装模作样,孤可是太子……”

    “闭嘴!”皇后眉间全是冷意,吓得太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皇儿,你记住了,任何时候,你都要把身为太子的尊贵记在心里,你根本不需要每日都往你父皇身边凑,你要的东西,母后通通都会替你夺来!”皇后说得斩钉截铁,太子也听得心花怒放。

    皇后看见太子那一脸的喜色,心里又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还是不够稳重。

    皇后抬步就走,太子赶紧问道,“母后,您去哪?”

    皇后顿了顿,“去看看你那些好弟弟们,顺便见见你外公。你还在禁足,赶紧回去吧,本宫会替你把这事儿圆回去的。”

    太子只好应了,心中很不以为然。在太子看来,不论是禁足还是罚俸,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没什么影响。

    皇后把太子出府这件事儿给圆过去以后,立刻就召唤了丞相,阁老,还有众位位高权重的大臣。

    皇帝生病,朝堂无人主持,皇后自然也顾不得什么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之类的话了。

    众位大人们也不介意,皇后暂时出来主持大局也是应该的。他们已经习惯了皇帝偶尔这么来上一次大病,反正皇帝总是会醒来的,到时候再说吧。

    可惜这一回,却并不会再同往些时候一样了。

    皇后直接提出要解了太子和五皇子的禁,毕竟太子身为储君,老关在府里也不像样。至于五皇子,不过是顺便而已,省得那些人又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在场的都是老臣了,加上皇后说的话也实在是在理,大家稍微商量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于是,太子和五皇子不过是被禁足了区区半月,便又被放了出来。

    对于这件事儿,最不高兴的就要属楚锦容了,他都准备好了要在父皇不经事,太子和他的死对头又都被关府里出不来的时候大展身手,打算好好显摆一下他的能力,好让那些老不死的发现他的好。结果,他这边还来不及表现呢,那边太子和老对头又都出来了。

    楚锦容一口老血憋在了胸膛,差点没把自己给活活憋屈死。

    好容易才等到太子和他的老对头狗咬狗一嘴毛,他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结果皇帝又病了,太子和老对头的事情又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当真让人郁闷的很。

    楚锦离得到这个消息,不过只是把手中新得的一套八宝琉璃盏给捏碎了而已。

    “殿下……”侍从小心翼翼的瞧着楚锦离。

    楚锦离拂开碎片,叹息道,“太子此番提前解了禁,我们做弟弟的,合该去祝贺一下才好。不过现在父皇还在生病,也不用太过高调,选一支库房里头的老山参送过去就好。”

    “是。”侍从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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