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叔,我刚刚都看见了。”

    老翁的话音方落,驿站的二楼便施施然下来一位年轻的男子,他面带倦色,细长的手指搭在扶梯上,只是立在那里,没有太多的神情,“其实朱珠并没有受伤,那血不过是障眼法。”

    苏灵郡抬眸,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只是短短的一瞬,长夜便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有一种强大且独特的气场在顷刻间覆盖了整座驿站,让人噤若寒蝉。

    “苏郎君刺破的是自己的指尖,趁你目光流转时,用自己的血抹在了朱珠的咽喉。”长夜继续说着,脸色却没了方才的镇定,因为苏灵郡正蹙着眉看他。

    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人虽看着清瘦俊雅,但那股从身上渗出的气质却是常人非所能及的,全无虚假。

    然而苏灵郡闻言只是收敛了方才的神色,换作浅浅一笑:“多谢公子替在下解围。”

    他笑的温柔随和,完全不同于先前渗出来的气息,很难不让人觉得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场错觉。

    长夜也是一笑:“如果苏郎君方才所言是真的,那解围不过是理所应当,况且你也没有真正的伤害朱珠,如果我们能为此合作,又何乐而不为?”

    “多谢理解,”苏灵郡对着他,如释重负道,“听你的话,你认识耀的对吗?可否说说具体?”

    “可以。”长夜点点头,先是让老翁带着朱珠去歇息,再独自将苏灵郡带到了后院的一处屋中。

    与其说是屋子,倒更像是一个密室,从柴房的地道下去,便再也透不进一丝光亮,墙壁的四周挂上了一排蜡烛,虽勉强照亮了屋子,但未免让人觉得太过压抑。

    屋中摆设应有尽有,也没有染上什么灰尘,床边的木桌上还放着半杯清茶,可见这间密室在此之前一直有人居住。

    长夜拿起一只干净的杯子,邀苏灵郡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只隔了一张木桌,看起来更像是饭后闲聊那般惬意,只是现在苏灵郡心急如焚,并无闲心吃茶聊天,也不准备和对方绕什么弯子,便直接先开了口:“在下姓苏,名灵郡,奉墨云观薛掌门之命,前来解救耀护法,烦请公子把所知的告诉在下,好让在下想个法子救他。”

    然而长夜闻言只是微微一点头,似乎没有着急说来龙去脉的意思,反而为他倒了一杯茶:“听闻再过不久墨云观便进攻了,我们何不等你的人到了再做打算?”

    “我怕时间不够。”苏灵郡沉声。他方才有意撒谎,一来是想借对方之口探寻薛景阳的下落,二来他着急救人,并不想多浪费什么时间在无谓的问话上,况且再过不久,墨云观就要进攻了,这时候借着他们的名号,不仅不会让人产生怀疑,反而会让人更加信服。

    更何况……薛景阳是不想回墨云观的,他想提前带走他。

    这是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事了,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铤而走险一趟,也算是这么久以来,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长夜扫了一眼他的发顶,目光在他的发簪上留滞了一会才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头上这簪子本来是他的,后来又交给了君长川,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了,我虽未出过南疆,但也知道,那是阴阳簪,墨云观的信物,这样看来护法当真为道家的人,只是为何会在你这?”

    苏灵郡没有料到对方会注意到这支簪子,他默然地饮了一口茶水,唇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回想那日他醒来睁眼时,薛景阳已然不在,只留了一支随身之物在自己的掌心,便是这支阴阳簪。

    如此,他也应该是想起了什么才会回十陵教找君长川吧。

    苏灵郡无声地笑了笑,过了半晌才道:“这是君长川给我的,我不想弄丢了,所以就顺手插在了发上。”

    “君长川,给你的”长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教主那样的人……”

    “宝物都识主,这天下间也只有主人可以操控,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簪子。”苏灵郡怕对方多疑,索性搪塞道,“所以即便君长川拿到了这支簪子,也无济于事。”

    “这么说,郎君是从长安来的?”长夜问道。

    苏灵郡:“嗯。”

    “那我可以看看这支簪子吗?”长夜奇道。

    “好。”苏灵郡把簪子取下,放到了桌子上,似是受到了感应,阴阳簪的光芒从他指尖流泻。

    长夜惊奇地将簪子拿起左看右看,除了簪头的阴阳图案之外,其余的和普通簪子也没什么两异,如果不是刚刚看见它在苏灵郡的掌心散出了光,恐怕自己也完全不会觉得这是一件法器。

    他看了许久,最后默不作声地还给了苏灵郡,苏灵郡看他脸色有些不对,便好心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适吗?”

    长夜没有回答,只是盯住他,一时间突然明白了许多事,这个名叫苏灵郡的男子,便是护法想要守护的人吧,即便耀从未提及过,但他们在谈及某些事的眼神却是一样的。

    自耀归来的那段时日,他便会时不时的望向北方的天空,也只有那时候,他的眼神才是平静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毫不相干,他在追忆着什么,但又无法诉说。

    北方,长安。也是眼前这位苏郎君所来之处。

    想及此,长夜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那个突然闯进他生命里的男子,除了回忆,什么都没有留下,他有自己的路要走,风花雪月,都与他毫不相干。

    整顿好心思,长夜再度开口:“你是阴阳簪的主吧,所以说,你和耀护法早在之前就已经很熟了对吗?你是他的人?”

    “也可以这么说罢,但当务之急不是去深究其中关系,如果公子想知道,在下可以事后告诉你。既然你也是他的人,那我们还先想办法如何进十陵教吧,”苏灵郡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语气,只是微微笑道,“对了,还没请教公子名字。”

    长夜:“我叫长夜,从小在十陵教长大,本是教主身边最亲信的左护法,后来因为耀的到来,我被教主丢进了他的五毒洞里,幸亏耀护法舍命相救才逃过一劫,如今护法遇难,我哪有不管的道理,还请郎君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微薄之力助你的。”

    苏灵郡:“那长夜公子,你可否整件事细说?”

    长夜:“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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