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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关福住在洋铛弄隔壁的白鹤巷,拐个弯儿就到。

    正是晌午热闹时候,巷子口围成密密茬茬一圈儿,人还没走进去,就听见关福的声音说:“我-日-你个龟儿子,锄头就在这里,是滚回去还是断腿你自己选!咳……咳咳咳咳!”一动气咳嗽就止不住。

    关长河看着老爹面红气粗的样子,也心疼,却更痛苦,哀求道:“爹,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求你别关着我成不成?我就去看看她,问她到底是怎么想!”

    “想?能怎么想?你病了这些个月,她可来看过你一回?畜-生,老……老子要不关着你,你这条命迟早还是被那幺蛾子害死!”关福说着,又想起当日儿子被抬回来时满头满身是血的模样,只觉得喉间汹涌,忽然咳一嗓子,袖子沾丝一片红。

    “爹!”秀荷赶紧腆着腰肢儿走过来,八个月的肚子圆滚滚的,走路一快便显得笨重。

    阿檀亦步亦趋随在身边扶,叫少奶奶您走慢些。

    关福看见闺女,脸上这才有了安慰,不着痕迹地把袖子卷起来,叹声道:“快回去,大个肚子跟出来做甚么?小心吓着我外孙女。这混账今天就算不气死我,早晚也得被他活活气死,可别把你拖累进来。”叫阿檀扶秀荷回去休息,说着又觉喉间湿咸,硬生生吞咽下去。

    秀荷却已经看见了,眼泪都快流出来,咬着下唇问关长河:“哥哥就一定要把阿爹气成这样才算满意?别怪我不告诉你,你病在床上这几个月,她可一天没闲着。这么无心的女人,值得你拿父子俩的性命去糟蹋?”

    关长河不敢看妹妹的眼睛,那双眼睛从小就水汪汪的,看得人心肠硬不起来。关长河沮丧却又坚定地说:“我就是喜欢她!她不来看我,那是因为爹派人堵了,她有她的苦衷,我不去,她没办法养活自己。男人喜欢女人,和女人喜欢男人不一样,我喜欢她就像妹夫喜欢你,没你妹夫活不下去。妹夫不介意你和别人拜过堂,怎么就不允许我破一破老规矩了?”

    想不到哥哥竟然这样说自己,秀荷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却也懒得与他争论,只安抚着少腹道:“没不允许你破规矩,烦请哥哥不要随便拿人作比。早前她说要你给她一百俩银子,她就回来跟你过,那时阿爹可有关着你?你给了她,她可曾随你回来?如今不是叫你打一对儿金子给她赎身嚜,说不管你是瘫了还是残了,她都对你死心塌地,金子我替哥哥出了,你随我去领她吧。”

    关长河蓦地一愣,这才恍然自己说错了嘴。但也知道妹子自小敏感好强,说出来的话就不肯收回去,只得狠一咬牙应道:“去就去,话是她说的,她要是说到做到,金子我日后赚了还你。她要是薄情诳我,我关长河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从此再不踏进她院门半步!”

    老关福拦着闺女,叫秀荷别冲动,别糟蹋自个的首饰去便宜那粉头。秀荷只道无妨,吩咐阿檀去叫刘伯备马车,又扶阿爹回院子里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凝绿、呼噜噜、欲也】三位小伙伴打赏,沏一壶铁观音奉上~\(≧▽≦)/~

    话说,多么想一口气写到重点剧情,揍是乌龟速度好拙计,几个对话就三千字了,只得又截成两半,捂脸遁走。。。。但是葫芦是爱大家的qaq,真滴,自罚挂在东南枝上吹风中(′`) …彡…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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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第捌贰回 春心不念

    南洋脚夫把一担担竹筐挑进门,人们都在暗中默默观望着梅家再次风声雀起,但梅大少爷却仅把米店赎回,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有知情人便透露,梅老太爷这些年抬回来的竹筐里,最多不过几块小金砖,遮在表面摆摆气场,其余都是南洋土特产。还说南洋那边生意不好做,老太爷在那边安了家,今后不回来了。早先人们尚且怀疑,此刻却不得不信以为然。梅家再翻身,到底也不如从前了。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春溪镇的两个大户此起彼落,再过几年的桥头祭酒,只怕就要换做庚家的三少爷。

    车轮子轱辘轱辘,两辆马车在青石长街上一晃擦肩,汉生掀开帘子:“爷,刚过去那位好像是秀荷奶奶。”

    “哦。”梅孝奕端坐在帘内,闻言微一颔首,却并不抬眼去看。

    日头透过窗隙,在他清冷面庞上打出阴影,无风无波。汉生不明白,梅家大院里的人们对大少爷都不好,大少爷如果不是为了秀荷奶奶,做甚么还要回来。但汉生不敢问。大少爷去了南洋一心治腿,拜的是当地最有名的羽禅大师,听说这羽禅乃是前朝国医戚远戚老大夫门下传人,如今已有六十多岁年纪。大少爷自认识他之后,越发言不露表、喜怒不形于色,心思叫人猜不透。

    马车一路到达县衙门口,主仆二人递了名帖等待,果然一会儿就被送回来:“实在对不住,我们老爷这几天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晨间还见冒大人在茶馆喝茶,好不红光满面,何以转眼就病了几天?还望师爷通融通融。”汉生从袖子里掏出荷包,望瘪瘦的师爷手里塞。

    “这个……”师爷掂量一掂量,见手感还挺沉,面色便有些踌躇:“这么和您说吧,不是不给您面子,实在是你们梅家的案子如今正棘手,我们老爷他担不起干系。你们还是回去,能往京城想办法的就赶紧去,别在咱这小庙头耽搁时间。”

    荷包收下,把人往外轰。

    个死老冒,早些年不知道吃了梅家多少贿赂,如今一出事就把人当狗赶。汉生很生气,张口欲驳。

    梅孝奕不着痕迹把他一拦,只从袖中掏出另一张名帖递过去,薄唇勾起笑弧:“长虹贯日,众星捧月,天罗地网,四海一家。麻烦师爷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就说罗公子在门外等候。”

    慌得汉生皱起眉头:“少爷,这怕是不妥当……”

    梅孝奕负手而立:“无妨,你只管等他亲自迎出来便是。”

    “哎唷哎唷,不知梅大少爷大驾光临,这死师爷竟然把门挡着,差点冤枉老子怠慢!”果然不一会儿,冒大人便跻拉着拖鞋,腰带都来不及扣好就诚惶诚恐地颠了出来。

    老冒此人甚贪,但懂得藏富,暗地里吃不少贿赂,明面上却做得清平。一路沿青砖白石去到客堂,客堂里装饰朴素,几个小妾正在椅榻上不情不愿地系盘扣。才群欢一半就被打断,可不尽兴,见进来一名雅俊冷颜的年轻公子,纷纷扭腰摆臀吃吃发笑。

    “下去下去,一堆杵在这里做什么?干碍眼。”冒大人咧嘴尴尬,挥手让妖精们告退。又亲自用袖子把主座擦拭,叫梅孝奕坐下:“想不到传说中的鬼手罗刹,竟然就在本官治下,实在叫本官倍感惶……呃,倍感惊喜呵哈哈。”

    耷拉着两手立在梅孝奕身旁,见丫鬟端来热茶,又亲自给他端上。心里暗暗嘀咕,都说那罗刹乃是个阴狠老练、杀人不见血的角色,怎么竟然会是梅家这个半瘫子少爷?却也不敢怠慢,到底还是卑躬屈膝。

    梅孝奕微抬眼帘,一眼将他心思洞穿,冷俊面庞上却依旧无风无波:“冒大人躲在这偏隅之地贪欢享乐,自然消息滞后了。若非天爷将花名册交予我,恐怕我也抓不住您这条旁支。”

    “是是是……啊,不对……哪里敢贪欢享乐,实在是上有老、下有小,养家不易哇,多余不出时间顾及其他。”冒大人汗颜点头——

    旁支你个头啊旁支,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好么?早些年日子混不下去,曾在京城入了掉脑袋的帮会,后来走了狗-屎-运买了官,渐渐就把旧事抛却脑后了。都怪皇上子嗣不稳,东宫不立,让那些乱党又死灰复燃。

    因忌惮梅孝奕手上有花名册,怕他把自己老底抖出去,那可是要抄家灭门的。当下哪里还敢显摆官威,哈着腰陪小心:“实在并非本官不照应,你们梅家今日落难,那是朝廷上面有大人物压着。本官不过就是个芝麻小县令,那些风风浪浪的事可没胆儿掺和,也掺和不来。还望梅大少爷体谅是也。”

    看这老胖子两撇八字胡一抖一抖,倒委实窝囊得不行。梅孝奕素长手指悠然剔着茶盖,轻蔑地勾起一道笑弧:“冒大人所言极是,谁人都想过平平顺顺的日子,但也不得不提醒您,天爷说过叛者必杀,旦一入会,再想脱身可就剩死路一条。既然大人贵体有恙,那么在下今天便先行告辞,择日若有需要,再来府上拜访。”

    从前只听说梅家大少幽凄死气,怎知他一转身,却变成个要人命的鬼刹。冒大人拭着额头,乖乖,看来没好日子过了。

    把梅孝奕送到门口,仰头看他阴冷的凤眸,想了想,没胆儿敷衍,只得又回头添了一句道:“唉,我估摸着是端王……那关家丫头的戏子娘和他有渊源,腊月初我在镇上见过他私访,没敢认,装作没看见。怪就怪你们梅家势利,送上门来的好亲事不要,如今可好,白白拱手让了死对头,叫他老庚家占去上风了!不过那戏子的身份还有另一层,当年京中圈子里谁人都晓得。梅大少爷他日进京,不妨去打听打听醇济老王府……本官能说的就只是这些了。”

    醇济老王府……这又与关家伯母有甚么瓜葛?梅孝奕微微蹙了蹙眉,见家丁已把马车赶来,便打了一拱,撩开袍摆跨上车辕。

    “呵呵,晚生谢过大人提点,告辞。”

    “哪里哪里,梅世侄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哈哈哈。”

    人前场面话还是要装。

    一面黑亮缎布帘子垂下,车厢内光影忽明忽暗,主仆二人各自沉思,沿青石长街方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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