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那些个穷棒子这辈子能攒下多少钱?”

    宋温嗤笑一声,颇为不屑地说道:“吴公子啊,我看是崔二郎想不出其他吸储的招儿了,才把主意打到那帮穷棒子身上吧?”

    “对啊,东家!”

    天顺钱庄的二头谷大根也是轻摇着头,宽慰道:“宋户曹分析得对,我看是崔二郎见着再也撬不走咱们钱庄的储户了,这才连穷棒子的银钱都惦记上了。您瞅瞅这红纸黑字,零存整取,一文起存,还按月拿利,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要指着这些穷棒子来吸储,咱天顺钱庄早就垮了!嘿,还能在清源县经营数十载而屹立不倒?”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的开解宽慰,宋温渐渐平静,黑煞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下来,不过他吃过一次亏不敢再麻痹大意,对着谷大根吩咐道:“二掌柜,你再派人去聚丰隆外蹲点,我必须时时了解聚丰隆的动向。”

    谷大根尽管浑然不将聚丰隆的新套餐计划当一回事儿,但口上还是嗯了一声,扭头出了账房。

    吴公礼弯腰俯下身子重新捡起扔在地上的聚丰隆传单,返回座位,皱着眉头自顾念叨:“莫要小看了穷棒子啊,一个穷棒子兴许没什么积蓄,但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一万个呢?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啊……崔二郎这招零存整取,一文起存,毒啊!”

    “咳咳……吴公子,恐是高估了崔二郎这商贾出身的泼皮了吧?”宋温不觉有那般严重,仍一副嗤笑的口吻。

    “商贾怎么了?我便是商贾,我吴家数代都是商贾!”吴公礼神色不悦地看着宋温。

    宋温顿知自己说错话,赶忙摆手,急道:“吴公子莫要误会,在下并不是瞧不起商贾,只是,只是……”

    “好啦,我跟宋户曹开玩笑的,瞧把你急得。”

    吴公礼暗里鄙夷了下宋温,不过还是没有揪着这个话题继续发难下去,反而褪了刚才那副躁怒之色,问道:“对了,你今天找我莫不是有事?”

    “啊?”宋温微微错愕,显然也被吴公礼的突然转进给弄懵圈了。

    不过宋温也是贼精,很快便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称是,道:“宋某此番过来是有事相求吴老弟啊!”

    一句话吴老弟,平白将自己跟吴继堂相差无几的辈分拉低了一辈儿,宋温居然还笑得淡定自若。

    吴公礼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宋户曹客气了,你我之间谈不上求不求的,有事儿直接说!”

    “嘿嘿,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哈。”

    宋温对所求之事显然略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来搓了搓手,腆笑道:“老哥今天来找老弟,还是为了你那小嫂子啊,唉……这娘们可真为难死老哥我了。”

    吴公礼愣了一下,没听说宋温纳妾啊,这哪儿来的小嫂子?当即便问道:“宋户曹,这小嫂子是?”

    宋温越发臊得慌了,低下头纠结半天,最后还是说了:“便是当初方府的夫人!”

    我擦,人妻少妇啊?

    吴公礼问道:“哪个方府啊?”

    宋温的脸更是臊得慌了,吞吞吐吐道:“就…就是当初崔府的三夫人,崔二郎他爹纳的第三房小妾,后来又和方铭……再后来又和老哥,嘿,现在是老哥我的外室。有点乱哈,老底你能听懂吗?”

    哪里是有点乱,是相当之乱啊!

    不过吴公礼对那些八卦的事儿还是听说过的,终于明白这小嫂子是谁了,敢情儿是梅姬那娘们啊。

    这女人,先是崔氏遗孀寡妇,后是人妻少妇,尼玛,现在又成了宋温养在外宅的外室?

    这身份转换也真够频繁的。

    不过,不对啊!

    吴公礼一脸茫然地问道:“这梅姬不是你认得义女吗?你俩怎么…怎么……”

    不过他问完之后立马后悔了,这不是戳人伤疤吗?宋温都说是小嫂子了,那敢情儿这两人的关系也超越了义父义女的关系了。

    我勒个去,真是重口味啊,俩人竟然扒灰!

    吴公礼看着宋温那张颧骨高耸的瘦脸,不由一阵反感,这义父义女搞在一起扒灰,简直是丧心病狂,悖逆人伦啊!以后跟这种人真的要少打交道为好,一旦他跟梅姬这种悖逆人伦的事儿传扬出去,绝对要臭大街啊!

    不过听着吴公礼这么一问,宋温纵是再不要脸,也真的有些下不来台了。

    无奈之下,只得讪讪笑道:“那义父义女啥的,都是幌子,不过是为了蒙骗一下我家那头母老虎的。老弟有所不知啊,老哥跟梅姬,那是真爱啊!”

    真爱个屁,吴公礼心中耻笑,扒灰就扒灰,乱伦都敢乱,还要啥遮羞布?

    随即他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了,径直问道:“不知宋户曹找我所为何事啊?”

    宋温此时也不再扭捏,咬咬牙,说道:“是这样的,你那小嫂子吧,最近相中了城东的一处铺子,想要盘下来做点买卖。粗粗算了下,买下铺子和进货啥的粗粗算下来也要小三百贯。可老哥家里吧,又是那母老虎管着钱,老哥自己一下子又拿不出那么些个银子来。这不,就想到老弟了。”

    敢情儿是来钱庄借贷来了啊?

    吴公礼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不过却没拒绝,因为宋温好歹是县衙户曹,虽说最近被崔耕打压得有些狠,但好歹负责一县户籍及税收,也算是优质的借贷客户。而且三百贯的借贷,也不算是大额。

    当即,他点头说道:“就这个事儿?瞧宋户曹这说得为难劲儿,你刚才来时就该说啊,拖到现在才说出来,这不是把吴某当外人了吗?”

    宋温郁闷啊,暗道,老夫哪里有机会说啊?之前好几次都被你们给打断了,怨谁啊?

    不过听着吴公礼这么爽快答应,宋温还是开心的紧,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了。

    因为梅姬这两天闹得实在太不像话了。这女人最近老是说自己不给她一个名分,始终没有安全感,还咄咄逼人威胁自己,如果再不给她名分,就直接去崇文坊的宋宅里闹,好让家里的母老虎知道他俩的事儿。

    好家伙,宋温能让梅姬去家里闹吗?吓得他三魂出窍,五佛升天啊!

    这事儿真闹将出去,不单母老虎不会放过他,到时候他名声又臭大街了啊,扒灰搞义女,悖逆人伦,这可怎么收场啊?

    其实宋温也明白梅姬为何这几天会突然咄咄逼人起来,原因很简单,这女人自打失去了篡占过来的崔氏家产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神经兮兮,再加上自己始终无法给她一个名分,所以这女人老是担心以后会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没有安全感。

    好说歹说之下,最后以帮梅姬盘下一间铺子让她有个寄托和倚仗为代价,这才打消了这婆娘要名分的念头,将她暂时安抚住了。

    “那啥,老弟啊,这三百贯算是老哥暂借的,等老哥想办法再给你从别的地方找补哈。”

    显然那,宋温也学了胡泽义的抠搜尿性,不仅不想抵押什么,还想着连利息钱都免了。

    吴公礼听着心里一怒,妈的,老子的天顺钱庄打开门做生意,这宋温也厚颜无耻到极致了。但他还是忍将了下来,毕竟以后他还有用得着宋温的地方,户曹这个位置上,相互合作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随后他故作大度地摆手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不就三百贯嘛!天顺钱庄这点底子还是有的,老哥尽管支应去用,其他的,以后再说!”

    宋温自然是高兴得又是作揖又是致谢,今天这遭算是没白来,真把眼前梅姬这麻烦事儿给解决了。

    接着有寒暄了一阵,宋温便提出了告辞。

    等着吴公礼将宋温送出天顺钱庄的店门时,天色已近黑!

    ……

    ……

    此时,清源县衙。

    屋外天色黑沉,县尉署中烛火通明。

    崔耕离开聚丰隆银号之后没有立即返家,而是直奔了县衙。

    尽管聚丰隆那边有曹家人照应着,又有曹月婵挑着担子总揽全局,但不代表崔耕就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因为县衙这边他还摊着两个大事儿没有齐活儿,胡泽义这老鳖孙可是在后头默默盯着呢。

    修缮扩建城外木兰溪的渡口码头这事儿,有了曹天焦代表聚丰隆捐助县衙的三百贯,再加上城中其他商贾们零零碎碎捐助的近百贯,费用方面是足够了。

    崔耕将将修建码头之事暂时交给了姚度负责,姚度需要的就是招募工匠和苦力,按部就班加快进度便行。

    倒是这重振县学之事,学正教谕也有着落了,筹办县学馆的银子也到位了,关键是具体谁来负责统筹这学馆施工呢?

    要是自己也有一支像梦中所见的后世那种施工队就好了,工种齐全,还各司其职倍儿有效率。

    可惜现在不是没有吗?

    至于他自己,可万万不行。

    筹建县学馆,既要选取县学馆的馆址,又要张罗工匠和干力气活的苦力,还要选料购料,他自己哪儿有这么多的精力扑在这件事情身上啊。

    纠结!

    烛台下,崔耕用手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头。

    这时,听着县尉署外的大堂院里一阵搬搬抬抬的声音,还听着几声“小心点”“里面都是本官这一路淘来的陶陶罐罐,别磕着碰着。”

    嗯?

    这好像是县丞陈子昂的声音!

    不是说要游学几个月吗?怎么突然提前这么早就回来了。

    霎时,崔耕来了主意,娘的,你陈子昂不是会耍小聪明踢皮球,见难事儿就撂挑子吗?敢情是知道重振县学这事儿快要解决了,又折道返回来了吧?

    好!

    筹建县学馆的这些细活儿就交给你陈子昂得了,这次你甭想再跑了!

    当即,他推门而出,也不管院里黑看得见看不见陈子昂,出了房间张嘴就激动地喊道:“我的天啊,陈县丞,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将您盼回来了!下官这里正有一桩犯愁的事儿向您请教呢!”

    天黑,他真看不见陈子昂站在院里哪个位置,不过这一次,陈子昂丫的甭想再躲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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