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润闻听此言,似乎颇为诧异,问道:“到底是什么证据?”

    李休胸有成竹地道:“崔耕要毒杀庐陵王,万没有把自己也毒死的道理。现在庐陵王的酒已经喝了,他自己的酒却还没动。咱们验一下,他那杯酒究竟有没有被下毒不就得了?”

    苏瑰马上就附和道:“对啊,崔耕的酒和庐陵王的酒,是从同一个酒坛里面倒出来的。如果崔耕的酒里面没毒,庐陵王的酒里面有毒,那岂不就说明这毒确实是他下的?”

    “有道理啊。”

    “李公子所言甚是!”

    “到底崔著作是不是真正的凶手,一验那杯酒便知。”

    ……

    在场的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有人牵过一只狗来,让那狗混着菜肴,将崔耕的那杯酒吃掉。

    不消一会儿,那只狗就倒伏余地,七窍流血而亡。

    “怎……怎么这狗会死了?”李休目瞪口呆。

    他心中暗想,我特意布了这么一个局,最精华的就是这一步——所有人都觉得是酒里有毒,其实是庐陵王用的酒杯有毒。但怎么现在,崔耕的酒里也有毒了呢?

    宋根海得理不饶人,笑吟吟地道:“既然狗死了,那就说明我家大人是清白的。我说得对不对啊,李公子?”

    “我……”李休无言以对,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香了苏瑰。

    苏瑰也没辙啊,转移话题道:“既然不是崔著作下的毒,那就是这归仁酒楼有问题。来人,把归仁酒楼的掌柜伙计……”

    “不必了!”崔耕伸手一拦,道:“本官可以肯定,这下毒之事,和归仁酒楼的掌柜和伙计们无关,因为……本官知道是谁下的毒!”

    “谁?”

    “卢藏用!”崔耕笃定地道:“大家难道忘了吗?刚才除了本官接触过那个酒坛外,还有卢藏用。既然凶手不是我,自然就是他了!”

    可不是吗?刚才卢藏用主动请缨,给庐陵王倒酒的时候,曾经袍袖一展。现在想来,他的所作所为的确非常可疑。

    苏瑰马上就大手一挥,道:“来人,把卢藏用抓起来!”

    “庐陵王酒里的毒,真不是我下的啊,凶手肯定另有其人!”卢藏用大声辩解。

    啪!啪!啪!

    宋根海走上前去,恶狠狠地抽了卢藏用三个大嘴巴,道:“不是你下的毒,还能是谁下的?告诉你,当初你想借机混在大人身边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识破了!”

    周兴搭话道:“不错,我们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什么道家导引术?长春子道长深悉道家经典,可从没听说过此术有如此妙用。”

    “哼,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他一个籍籍无名的野老道没听说过,有啥奇怪的?”

    周兴当然不能拿韦什方的光辉历史说事儿,一阵冷笑道:“也有你这么一说,不过么……”

    “怎样?”

    “你的表演还有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当时那么多菜肴,你为什么非要拿崔著作的酒,混着馒头喂给大黄狗呢?要知道,现场本来是没有馒头的!是不是,真正有毒的是馒头,而不是酒?”

    卢藏用此时已经吓得是汗透重衫,依旧强辩,道:“说了这么多,这还不都是你这丑鬼的猜测之词?”

    周兴没有正面回答,继续道:“还有当初崔著作瞒着你,去接庐陵王。按说,你既然衷心希望庐陵王重为太子,当时就应该高兴万分。纵是觉得自己不被崔大人信任,也应该是喜多于怒。但是,周某人只看到你的怒了,没看到半分喜色,这你又怎么解释?”

    卢藏用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何必解释?你没看出来我的喜来,那是你眼拙!”

    周兴沉声道:“哼,看来卢先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那某说不得,也只能拿出些确凿无疑地证据!”

    顿了顿,周兴那形如厉鬼的面庞,凑到了卢藏用的面前,道:“那些孩子,可真是你收养的?”

    “我……”说到这个话题,卢藏用终于气短,道:“你都调查清楚了?”

    “没错,既然对你有所怀疑,周某人当然要把所有疑点都调查清楚。后来我才知道,那将近两百孩子你,才接手不到两年。”

    卢藏用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承认,那些孩子最初是被我的同宗,卢照邻收养的。他为了养这些孩子,不惜四处给亲朋好友写信,说自己得了绝症,要筹措钱财买药。结果……最后他竟真的得了绝症,撒手人寰,并把那些孩子托付给了我。我当时觉得来俊臣已经伏诛,这些孩子奇货可居,也就顺水推舟了。”

    周兴厉声道:“哼,你既然为了荣华复贵,可以收留这些孩子。那为了荣华富贵,刺杀庐陵王,也不难理解了吧?说,你倒底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孩子们的事儿虽然只是个旁证,但足以说明卢藏用处心积虑地混进崔耕的身边,别有所图。那周兴的猜测,就完全可以称得上八九不离十了。

    原来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李休直气的肝儿颤,恶狠狠地道:“常言说的好,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行!苏长史,看来不动刑,这位卢先生,是不肯乖乖的招供啊。要不……您就好好的成全成全他?”

    苏瑰点头道:“也好,来人!”

    “且慢!”卢藏用连连摆手,道:“不用动刑,我招,我招还不行吗?好吧,我承认,崔著作酒里的毒,是我下的。但是,庐陵王的酒……借给我俩胆儿,我也不敢啊!”

    “你还敢狡辩?”

    卢藏用明白,要是杀死庐陵王的屎盆子扣到了自己的头上,自己万无幸理。在这种情况下,实话实说,才是唯一的活命之道。

    他脖子一昂,道:“某不是在狡辩,而是在说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告诉你们,我是受了张昌宗和张易之两位大人的命令,要送崔耕崔二郎见阎王!怎么?难道你苏长史和林公子,要逼着我诬陷两位张大人么?”

    “呃……这……”

    现在连李峤和苏味道两位宰相都投靠二张了,苏瑰何德何能,敢跟二张死扛啊,顿时一阵犹豫。

    李休虽然心高气傲,不惧二张。但是一来,苏瑰一怂,他有劲儿也使不上。二来,他和张氏兄弟非但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还有着共同的敌人崔耕,又何必枉做这个小人?

    李休眼珠一转,道:“卢藏用到底是想杀崔著作,还是想杀庐陵王,一时之会儿的,也辨不明白。不过,本公子以为,有件事是非常清楚的。”

    苏瑰适时搭茬道:“什么事?”

    “那就是崔耕心怀叵测!”李休往四下里看了一眼,循循善诱道:“大家请想,崔著作怀疑卢藏用也不是一天的两天了,他的那些手下简直尽人皆知。那么……他为何一直对卢藏用姑息养奸呢?有没有可能,他想要顺水推舟,趁机刺杀庐陵王!

    其实崔耕当初留着卢藏用,一是,当时周兴还没查出确切的证据。另外一个,也确实有着反利用卢藏用,查出幕后主使的心思。

    但现在被李休这么一解释,可就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对啊,崔著作既然怀疑卢藏用,又为何准许卢藏用给庐陵王倒酒?”

    “依我看啊,说不定他是将计就计,趁机给庐陵王的酒里也下了毒!”

    “即便并非如此,说崔著作居心叵测,乐见其成总不是假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众人阵阵嘀咕,看崔耕的目光,开始意味深长起来。

    李休趁机道:“苏长史,如此看来,崔著作意欲谋害庐陵王的嫌疑,仍未解除。不如先派人把他关押起来?”

    “嗯,此言有理!”

    苏瑰和李休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虽然出了卢藏用这么个小插曲,但是最终,还是把话圆回来了。

    待会,只要那几个“义愤填膺”的人士动手,此事就算圆满解决。

    嘿嘿,任你崔二郎有通天的本事,庐陵王之死,就是你最大的破绽,你就任命吧!哈哈!

    然而,他们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

    只听崔耕朗声道:“且慢!苏长史李公子,你们这么着急治本官的罪,真令人费解啊,小心引火烧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耕道:“两个意思,其一,本官绝无伤害庐陵王的意思,不信的话,你们往这看!”

    “啊?”

    人们顺着崔耕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齐齐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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