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根海猜的没错,崔耕现在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不仅要让这些边军士卒赚钱,而且要让突厥人富起来,可以购买中原的粮食以及各种奢侈品。

    要达到这个目的,也只有发展大规模的毛纺织业了。

    这年头钱帛并用,如果能用羊毛织成布匹,差不多就相当于直接印钱。

    然而,羊毛布在南北朝的时候就不算稀罕事儿了,这个生意要是容易做,也轮不着崔耕。

    从羊毛到羊毛布,大概有四个关键。

    首先是羊毛挑选,这点完全不用担心,河套地区的滩羊毛乃是羊毛中的珍品,如果能加工成功,放哪都是硬通货。

    其次是脱脂,这年代普遍用热水洗毛脱脂,效果并不好,制出来的羊毛布质量很差。关于这点,崔耕有办法。他制玻璃的时候,开采了天然碱矿,用碱水脱脂,足以让毛布的质量大为进步。

    再次是并线,这个用不着崔耕改进,现有的技术就很成熟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纱机制造。

    呃……这个时代的纱机也很成熟,完全可以说,从南北朝到清朝,就没什么变化。

    然而,这种纱机并不是崔耕想要的。还是那句话,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赚钱,还轮得着崔耕?

    他真正想发明的,是后世闻名世界的珍妮纺纱机。这种机器,被誉为开启了工业革命的机器,足以使羊毛布的成本,降到现有的一成以下。

    崔耕打算得倒是挺好,珍妮纺纱机有两个关键点,一个是“飞梭”,一个是将纱锭直立。把这两个窍门儿告诉那些能工巧匠,珍妮纺纱机不就制出来了吗?

    可那些人忙活了半个月,遇到了无数难题,珍妮纺纱机还是遥遥无期。

    想想也不奇怪,虽然珍妮纺纱机是灵光一现的产物。但是,此物毕竟是产生于十七世纪,离着现在有一千年呢,技术上有很多难以言喻的差距。

    这可咋办?

    制不成珍妮纺纱机,就不能大力发展毛纺织业。不能发展毛纺织业,就兑现不了对朔方军士卒的承诺。

    主帅食言而肥,还怎么指望士卒拼死抵抗突厥人的反攻啊?

    这不就全完了吗?

    崔耕真是一筹莫展。

    恍惚间,他想起了杨务廉,这厮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在科学技术上真是个天才。

    传说,他曾经雕刻了一个木僧,手里端着一只木碗,自动向人乞讨。等到木碗中的钱盛满了后,机关发动,自动将钱收起来。然后,这个木僧人就会说:“布施!”

    人们争相观看,一天下来,这位木僧机器人可以行乞得到好几贯钱。

    如果他还活着,应该能制出珍妮纺纱机吧?

    不过可惜了,杨务廉已经死在二圣宫了。除了他之外,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机械天才呢?

    蹬蹬蹬~~

    正在崔耕胡思乱想之际,帘栊一挑,封常清迈步走进了屋内,道:“大人,有一个神秘人求见。”

    崔耕没好气儿地道:“什么玩意儿?他没名没姓啊,叫什么神秘人?”

    “呃……他把头脸完全遮住了,自称神秘人,非要您亲自接见,说有非常重要的事儿,要向您禀报。”

    “这样啊,行,你把他领进来吧。”

    不消一会儿,那个所谓的神秘人就被封常清领了进来。

    他微微一抱拳,哑着嗓子道:“还请崔相屏退左右,在下的身份见不得光。”

    崔耕听着这声音有点儿耳熟,道:“不必了,这儿都是本官信的过的人。”

    “那好,在下相信崔相。”

    说着话,那人将遮住头脸的黑纱扯下,露出了真容。

    崔耕讶然道:“苏关,是你?”

    “不错,正是在下!”苏关跪倒在地,把头磕得砰砰直响,道:“往昔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过错。不过这次,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崔相一定要救我一救啊!”

    然后,他也不隐瞒,将魏知古和他商量的,要苏安恒上书挤兑崔耕的事儿,详说了一遍。

    最后,他苦着脸道:“实指望,家父上了那道奏折以后,陛下能法外开恩,饶了小人的性命。没想到,崔相您为了大唐,直接发兵捣向突厥人的老巢。家父的奏章也就毫无意义了,陛下下旨,将我们苏家满门超斩。现在也只有您能庇护小人了。”

    “等等……”崔耕打断道:“既然陛下已经下旨抄斩苏家满门,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然是因为有贵人搭救。当时京兆尹衙门的司法参军,敬仰家父的为人,把我这一家十口都偷偷放了。现在小人的九个女儿都在灵州城内,还请崔相看在家父的薄面上,允我一家人在灵州了此残生啊。”

    “呃……”崔耕面露难色。

    他暗暗寻思,苏关本身没啥罪过,按说救他并不违反自己的原则。但是,苏关和他的九个女儿,都是朝廷钦犯,如果暴露了身份,终究是个不小的麻烦。再说了,谁知道他现在背叛李隆基,是真是假呢?

    苏关知道没那么取信崔耕,道;“小人的长女苏美容今年年方十六岁,颇有几分姿色。如果崔相不嫌弃的话,可将其收入房中,以备茶扫。”

    擦!

    看来本官这好~色的名头是扯不去了。

    崔耕皱眉道:“不必了,本官……”

    苏关赶紧补充道:“您觉得不合适的话,小人的二女苏玉容,年方十四,小小年纪就琴棋书画皆通,陪着崔相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本官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崔耕深感这样下去就越描越黑了,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那个京兆尹衙门的司法参军放了你们,自己也得吃挂落儿吧:”

    “正是,他跟小人一起,到了灵州城,也请崔相庇佑。”

    “现在京兆尹衙门的司法参军是谁?还是卢亮吗?没想到,这小子竟能做出如此大事。”

    “不是卢亮,现在京兆尹衙门的司法安军叫殷文亮,他曾经做过洛州巩县的县令。”

    “殷文亮……”忽地,崔耕眼前一亮,道:“啥?你说救你的人,是原来的巩县县令殷文亮?”

    “没错啊,怎么了?”

    崔耕高兴地一拍大腿,道:“妥了!单单是看在殷文亮的面子上,本官也得庇护你们。”

    “啊?”

    苏关目瞪口呆的,暗暗寻思:殷文亮不是临淄王的人吗?怎么听起来,好像和崔耕有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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