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随着一声答应,有一姿容秀丽充满知性的俏佳人,被两名甲士带到了太平公主的面前。

    “婉儿!”

    “公主!”

    “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想不到我还能再见你一面!”

    大难重逢,一对特殊的恋人拥抱在一起,久久舍不得分开。

    “奶奶的,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郑愔暗骂了一声,随后开口道:“启禀公主,这就是陛下要跟你做的交易了。上官婉儿依附韦后,论罪当诛。念及公主和她的特殊情谊,可以赦免。不过……公主您的面子再大,也不能庇护所有人吧?现在,陛下开恩,让您在上官婉儿和崔耕之间,随便选一个。但是,也仅能选一个。”

    “你的意思是,陛下要用婉儿和本宫做个交易,换取崔耕?”

    “不错,正是如此。当然了,您也可以选崔耕,而放弃上官婉儿。到底何去何从,公主您自个儿慢慢掂量。明日的这个时候,下官静听您的好消息。”

    言毕,郑愔转身,施施然而去。

    太平公主的嘴角强扯了一下,道:“切,有什么好怕的?让本宫选,我偏不选!倒要看看,皇兄能把我怎么着?”

    说是这样说,她明白,李旦走了这棋,再派兵攻打自己的府邸,就是师出有名。只要下个不得伤了公主的命令,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凭着自己公主府的兵马,肯定是挡不住长安城内的十几万大军的。

    为今之计,要保住崔耕的性命,只能另想办法。

    ……

    ……

    回到府内,天色已黑,太平公主摆下一桌酒宴,一是为上官婉儿压惊,二是商议对策。

    直到这这时候,崔耕和太平公主,才从上官婉儿口中,得知了这次政变的内情。

    原本崔耕还有些奇怪,在历史记载中,唐隆政变发生时,上官婉儿带着自己所拟的遗诏原稿,打着灯笼领宫人来迎接叛军。刘幽求见了遗诏原稿,以上面写明了“让相王辅政”为理由,请李隆基饶恕上官婉儿。结果,李隆基不准,上官婉儿当即被斩首。

    那为何这次,上官婉儿却活下来了呢?仅仅是李旦想用她来交换自己?

    听了上官婉儿的叙述,崔耕才明白,问题就出在遗诏上。

    自己和上官婉儿乃至高力士之间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自己被囚禁之后,韦后下旨将这二人同时收押。

    既然如此,当然也就没上官婉儿草拟遗诏的事儿了。

    要命就要命在这遗诏上。

    在原本的历史中,上官婉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拿出了遗诏草稿,自以为表明了对李旦的忠心。

    但是,李隆基要的是李旦继位皇帝,而不是遗诏草稿上的“相王辅政”。这个时候承认遗诏草稿是真的,李显还怎么做皇帝啊?于是乎,这遗诏必须是假的,上官婉儿必须死。

    这次上官婉儿并未草诏,李隆基没杀她的理由。叛军攻克皇宫之后,因为她身份特殊,也并未对她无礼。

    听到这里,太平公主关切地道:“那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道:“妾身听说,韦氏一门,已经全部被斩首,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不仅如此,因为樊川杜氏和韦家共处一坊,军士们杀红了眼,将杜氏也灭族了。”

    “仅仅因为是韦氏的邻居,就惨遭灭族之祸?”即便以太平公主的狠辣,闻听此言,也倒抽了一口良气,道:“那其他人呢?”

    “所有和韦后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宰相韦温逃出家中,被乱军斩杀于东市之北。宗楚客穿着丧服,骑着青驴出逃,在通化门被守门的军士认出,当初斩首。韦巨源本已辞官不做,也被杀死于朱雀大街上。高力士被李隆基凌迟处死,活剐了三百多刀,还痛骂不止。秘书监汴王李邕娶了韦后的妹妹,御史大夫窦怀贞娶了韦后的乳母,这二人闻询之后吓破了胆,杀死妻子,捧首级急趋相王府,只求不死……”

    上官婉儿将李隆基清除韦氏一党的情况娓娓道来,太平公主和崔耕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无它,这场叛乱,李隆基下手太狠了,杀戮也太重了!对待旁人尚且如此,那与李隆基明争暗斗了多少次的崔耕的家人……

    过了一刻钟左右,上官婉儿依旧没提崔耕半个字。

    终于,崔耕实在忍不住了,涩声道:“我……我家怎么样了?姨母就告诉我吧!”

    “你家……二郎,你可要挺住啊!俗话说得好,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你人还在……”

    “何……何患无……妻”,崔耕眼前一黑,强自打点精神道:“您……您再说清楚点儿?”

    “当夜叛军作乱,攻了半夜,没有攻下楚国公府。天亮之后,相王调了大军前来。可能是安乐若兰等人,担心受辱,举火自~焚了。大火连烧了一天一夜,现在都未停息,恐怕你家……”

    “怎样?”

    “无一幸免!”

    “啊,无一幸免?真……通杀我也!”

    崔耕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

    ……

    “二郎!二郎!”

    “你醒醒!醒醒啊!”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振作起来。”

    ……

    良久,崔耕才悠然醒转,睁眼看去,是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关切的面庞。

    “我……”

    崔耕未及开口,两行热泪已经如同绝堤治水一般,直落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想到娇妻爱子,以及嫂嫂九儿等人的音容笑貌,崔耕真是心如刀绞!

    “我……我……”

    一口气没上来,崔耕再次晕死过去。

    简短截说,崔耕醒了又晕,晕了又醒,如是四五次,才终于挺住了,放声痛哭。

    呛凉凉~~

    最后,他把随身的佩剑抽出来了,道:“裹儿,若兰,阿朱,琪儿瑜儿嫂嫂……黄泉路上,你们走得慢一点儿,我这就随你们而去!”

    看那意思,就是要自尽!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劝了半天,都无济于事。

    最后,太平公主实在忍不住了,“啪”地一声,给了崔耕一个大嘴巴,斥道:“崔二郎,你给本宫清醒一点儿。你现在这副样子,太让本宫失望了。”

    “你……你失望什么?”崔耕捂着脸,语气颓唐地说道。

    “本宫说,你这副样子根本就不配为若兰和裹儿的夫君!现在,她们被迫自尽,连孩子都不能保全,你这为人夫的应该干什么呢?当初你为了给卢雄报仇,直接杀入皇宫的勇气去哪了?你得报仇啊!你得杀了李隆基,给她们报仇啊!”

    “对……报仇!我不能死……应该给她们报仇!”崔耕这才豁然惊醒,不再强烈要自尽了。

    但是,也仅如此罢了,其精神完全提不起来,简直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

    太平公主见不是事儿,眼珠一转,道:“二郎,莫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来,咱们喝酒!你自己的《将进酒》里也说嘛……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君同消万古愁。”

    “对,喝酒!喝酒!”崔耕这才有些精神,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好,痛快!这才是本宫认识的崔二郎,来,咱们再饮!”

    “干!”

    ……

    就这样,崔耕连饮数杯,酒入愁肠愁更愁,趴在桌子上,醉倒过去。

    太平公主望着崔耕英俊的面庞,道:“他这个样子真可爱。”

    上官婉儿有些吃味儿,道:“哎呦,这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哪里可爱了?尤其是今日,老婆孩子被人害死了。他却只知借酒浇愁,简直是赖你糊不上墙去。”

    “婉儿你这么想,可就错怪二郎了。”太平公主温柔如水地说道:“唯如此,才说明二郎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哩。”

    “嗯?此言怎讲?”

    “哀莫大于心死,你听说过没有?现在二郎的心已经死了。你想想,即便真的杀了李隆基又如何,难道若兰她们还能活过来不成?现在的二郎,可以说了无生趣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种感觉,我也有过,那就是驸马薛绍刚刚过世的时候。后来,全靠了……那些男宠……我才挺了过来。”

    上官婉儿迟疑道:“你是说,二郎之前因为卢雄之死杀入皇宫,是因为心中充满了愤怒。但是今日……娇妻爱子都已去了,他连愤怒的心思都没剩多少。因为,他根本就感受不到半点希望,每多活一刻钟,都是一种煎熬。”

    太平公主揽住了上官婉儿的纤腰,道:“不愧是上官大才女呢,简直是一点就透。”

    上官婉儿也不抗拒,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异芒,道:“这么说,你是诚心把他灌醉的?”

    “嘻嘻,正是如此呢。本宫想借此机会,让他重燃起对生的希望。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他守护的人。

    “你……”

    上官婉儿冰雪聪明,马上就从太平公主的怀中挣脱出来,道:“监守自盗就监守自盗吧,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说,你是不是想趁虚而入,将你垂涎已经的崔二郎吃干抹净?”

    “好妹妹果然善解人意!”太平公主拉着上官婉儿的手,道:“二郎对本宫甚是抗拒,光靠我可能不行。所以……这次,还要靠好妹妹帮上一个小忙。”

    上官婉儿瞪大了眼,道:“什么?你不仅自己,而且想让我也……不行!绝对不行!”

    “好妹妹,你就帮一个忙嘛。你就真忍心看二郎就此颓唐?”

    “这是两回事!”

    “你就一点都不顾念咱们俩之间的情分?咱们相好以来,我一直没求过你什么事,这次……算是我求你了。”

    “月儿你莫这样,你……你这样真是让我为难呢。”

    “有什么为难的?现在卢若兰死都死了,李显也死了。你们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整好是天生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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