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道:“谁?”

    “是我,王毛仲。”

    “原来是王将军。”李隆基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世人皆以为王毛仲在唐隆政变前失踪,是因为不看好这次政变,提前开溜了。

    其实不然。

    事实是,李隆基对这场政变也没什么把握,提前让他去安排退路。王毛仲在李隆基的心目中,实乃心腹中的心腹。李隆基今日,特意安排他负责,这次秘密会议的护卫。

    李隆基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孤王不是说过,没有大事,不准打扰吗?”

    “就是有大事发生,末将才敢敲门。陛下派人传旨,诏您进宫呢。”

    “嗯?陛下刚给孤王来了当头一棒子,现在又要我入宫干什么?”李隆基满腹狐疑。

    当然了,护卫皇宫的万骑兵就在李隆基的掌控之中,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一刻钟后,李隆基跟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稍嫌丑陋的太监,入了大明宫,往甘露殿方向而来。

    他轻咳一声,道:“您就是杨思勖杨公公吧?”

    “王爷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婢了,我可当不得一个“您”字。没错,奴婢就是杨思勖。”

    “哪里,当得的。想当初,李重俊在玄武门凌迫先帝。要不是杨公公出手,江山社稷就有倾颓之忧啊!”

    顿了顿,又道:“朝廷为李重俊平反,封他为节憨太子。那是嘉奖他杀武三思,反抗韦后之功,可不是赞赏他威逼先帝。杨公公当日一刀定乾坤,实在是有大功于国,小王佩服之至。”

    当日的玄武门之功,正是杨思勖发迹之始,李隆基这话整好搔到了他的痒处。

    杨思勖眉开眼笑地道:“想不到,临淄王对奴婢这样一个刑余之人,都如此客气。久闻临淄王礼贤下士,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

    李隆基摇头道:“诶,说什么刑余之人?在小王的眼里,杨公公可是一个大英雄好汉子,不知胜过多少须眉男儿哩。”

    ……

    李隆基有意接纳,杨思勖也乐得交好临淄王,双方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融洽。

    眼瞅着甘露殿就在眼前,李隆基道:“不知陛下今日宣诏本王,到底所为何事呢。”

    杨思勖眨了眨眼睛,道:“哎呦,这么大的事儿奴婢可不敢乱说。”

    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王爷放心,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好事儿?

    李隆基满怀不解,随着杨思勖来到甘露殿。

    往四下里看去,但见除了李旦外,大哥李成器二哥李成义四弟李隆范,五弟李隆业都在。

    君臣见礼已毕,李旦赐座。

    李隆基道:“不知父亲今日宣召儿臣,到底所为何事呢?”

    “此事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李旦正色道:“朕与你的几个兄弟商议过了,这皇位理应由你来继承。”

    “什么?”幸福来得太快,李隆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旦道:“朕马上就会下诏书,让你做太子。”

    “这……这……万万不可啊!立太子不以嫡就以长,太子之位,理应由大哥来做,孩儿愧不敢当。”

    李成器摆了摆摆手,道:“三弟你就莫推脱了,若是天下太平,立太子当然非嫡即长。但如今,国事艰难,就只能以功劳而论了。你诛杀韦氏,有挽救社稷之功,这太子之位理应由你来做。”

    李成义也道:“我跟大哥的看法一样,这太子之位非三弟你莫属。”

    李隆范和李隆业齐齐表态,道:“三哥你就答应了吧,这是父皇和我们共同的意思。只是……你可千万莫当了皇帝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啊!”

    “那是自然,这天下是咱们李家的,富贵理应咱们五兄弟共享之……啊,不,我的意思是说,这太子之位,是不是还要从长计议?””

    李旦道:“不需要从长计议了。朕意已决,万无更改之礼。”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地道:“朕知道,三郎你因为替换宰相之事,对朕多有误解。但是,说句心里话,朕替换宰相,当真是为了国事着想,绝无针对你的意思。你仔细想想,姚元崇和宋璟,是不是比崔日用钟绍经更合适为相?如今国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咱们应该任人唯贤,不能任人唯亲啊!”

    姚崇宋璟,是整个唐朝都数得着的贤相,崔日用和钟绍京给他们提鞋都不配啊。

    李隆基暗暗寻思,我之前为了抓权,任命政治白痴钟绍京杀人魔王崔日用为宰相,的确是有些过分了。莫非……父王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在为我大唐江山社稷着想?既如此,我以小人之心度父皇之腹,还真是禽~兽不如了。

    想到这里,他跪倒在地,道:“儿臣现在才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请父皇治罪。要不这太子之位,还是给大哥来坐吧?”

    李旦亲手把他搀起,温言道:“哪里?三郎不必太过自责。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以为,这太子之位,还就非你莫属哩。”

    李旦说话算话,第二天就下达了立李隆基为太子的诏书。

    非但如此,还在三日后,正式举行了立太子的仪式,并且祭告太庙。既如此,李隆基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唐太子了。

    ……

    ……

    太子东宫内。

    几桌上好的酒宴摆好,李隆基与众心腹觥筹交错,酒到杯干,好不畅快。

    可正在气氛越来越热烈之际,忽然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响起——

    “尔等以为这就高枕无忧了么?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

    嗯?这是谁在捣乱?

    人们循声望去,却是郑愔。

    唐隆政变结束后,论功行赏,郑愔受封为“右散骑常侍”。

    这个官儿张昌宗做过,乃是正三品的职司,算是皇帝的顾问官员。若是皇帝信任,当真是风光无限。但若皇帝看不上眼,那也就相当于半退休了。

    至于说,李旦会信任郑愔吗?废话,对这个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主子的小人,别说李显了,就是李隆基也不会信任啊。

    之所以给他这个官职,即便因为此官没什么实权,郑愔即便背叛,也造不成多大的损失。

    李隆基后来的秘密会议,也没有找他参加。

    至于郑愔自己,肯定非常不喜欢这个安排。

    王毛仲厉声斥道:“姓郑的,你知不知道,单凭刚才这句话,已经犯了死罪!你这是在离间天家的父子之情!”

    郑愔拿着根牙签,不慌不忙地剔了剔牙,哂然一笑,道:“天家的父子之情,还用得着郑某人离间?这几日太上皇的所为,我有一比。”

    “比作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郑愔笃定道:“什么父慈子孝?狗屁!瞧着吧,陛下的手段还多着呢,早晚得弄得太子殿下不上不下,不前不后,就那么吊在半空中,有力无处使,别提多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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