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这话,可一点都不夸张。

    大唐年间的税收,主要是农业税,而农业税的主要征收方式,就是“租庸调”制:每年输粟二斛,稻三斛,为租;输绢二匹,绫绞二丈,布加五之一,绵三两,麻三斤,为调;每年服徭役二十天,免役者每免一天,输绢三匹,为庸。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种人丁税,每个成年男子缴纳一样的税收。

    在大唐初年,这种税收方式,还是非常合理的。因为,大唐施行的是“均田制”。也就是说,大部分人的田地,是朝廷授予。既然每个成年男子的田地都差不多,那么,理所当然地,得承担相应的税收。

    但是,这种税收到了现在,就弊端丛生了

    无它,随着人口滋生,官府渐渐地无田可授。随着土地兼并的越演越烈,渐渐地,富者轩陌相通,贫者无立锥之地。

    这时候再按照人头收税,就是逼着贫者逃亡,富者却是大占便宜。长此以往,国家的税收也会越来越少。

    所以,必须改革,以财产的多寡来决定纳税的多少。

    但是,且慢……刚才崔芬的建议,不就是这个吗?

    对,崔芬的确是这个建议。不过,真正是施行之后,那个画面太美,崔耕不敢看。

    无它,即便是他,也无法控制住乡间胥吏。

    你说根据财产的多寡,决定税收。那么,谁家钱多,谁家钱少呢?你崔耕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核对吧?

    最后还不是胥吏说了算?

    到了最后,国家的税收,恐怕还是得落在无钱无势的人身上。而富户们,最终却比以前交的还要少。

    历史记载中,数十年后,有个叫杨炎宰相,看出了朝廷税收的弊端,决定改革。

    这项改革的内容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两税制”,核心内容为:“凡百役之费,一钱之敛,先度其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居人之税,秋夏两征之,俗有不便者正之。其租庸杂徭悉省,而丁额不废,申报出入如旧式”。

    简单言之,就是按照财产决定束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最终,两税制虽然增加了国家的税收,却因为胥吏的横行,引发了大规模的民变。

    若是崔耕施行两税制,其结果恐怕比杨炎好不到哪去。

    所以,可以将“两税制”看作治疗癌症的猛药,吃下去之后,可能药到病除,也可能直接被药死了。

    现在崔耕所辖的土地,绝大部分都是地广人稀之地,远不到必须施行两税法的程度。

    当然了,崔芬能有这般见识,崔耕还是颇为欣慰的。

    崔芬却不知崔耕的所思所想,不服气地道:“让税收公平些,怎么岭南道就永无宁日了?父王您强词夺理,欺负小孩儿,芬儿生气了!”

    “呃……

    这番道理一时半会儿地还解释不清楚,崔耕不由得一阵苦笑。

    正在这时,忽然间,“噔噔噔”,门外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紧跟着,帘栊一挑,宋根海走入了屋内。

    崔耕赶紧道:“芬儿乖,出去自个儿玩。为父还有国家的事,要和你宋伯伯商量哩。”

    “我不!”崔芬撅着嘴,道:“什么国家大事,我不能听吗?难道我还会泄密?”

    宋根海笑道:“小郡主,你宋伯伯说句公道话,别的事儿也就罢了,今天这事儿你还真不能听。”

    “到底为什么?”

    “其一呢,这是大唐天子派人来传旨。你想想,大唐天子传旨,你一个小女孩待在现场,也太不合礼数了吧?”

    “哼!”崔吩扭过头去,似乎非常不满意。

    “另外,这事儿的具体细节,恐怕郡主你不想听呢。”

    “这话怎么说?”

    宋根海扮了个鬼脸,阴恻恻地道:“公主,您不知吧?这事儿跟厉鬼有关传言皇宫里面,出现了一只恐怖的妖鬼,最爱吃小孩子啦。每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它就偷偷地到小孩子的房间内,伸出利爪……”

    “啊!”

    崔芬毕竟是小孩子,听到这里,再也淡定不能了。

    她惊呼出声,带着哭腔,道:“宋伯伯坏蛋,吓唬芬儿。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了……”

    然后,迅速地跑出了门外。

    崔耕有些不悦,道:“芬儿年纪还小,有点任性也可以理解。你拿鬼怪之事吓唬她干啥?”

    孰料,宋根海苦笑道:“我这不可不是吓唬她。皇宫里发生的事儿,传的比我刚才说得还邪乎呢。现在天子钦使来……是指望您去……斩妖除魔呢。”

    “啊?斩妖除魔?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崔耕简直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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