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黑面巾撤掉,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个杂胡。

    换言之,他既不是汉人,也不是突厥人,甚至连纯种契丹人女真人都算不上,很大概率是某些小部族通婚的结晶。在这个时代的鄙视链中,大概属于最低的一层。

    其人看年纪才十七八岁,尽管身量已经长成,却还带着几分稚气,头脑也非常简单。

    他大喊大叫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越王崔耕驾前的红人儿多罗素!你们得罪了我,就等着被越王手下的密谍追杀吧。天上地下,没人能救得了你们!识相的话,赶紧给爷爷把这绑绳松开。我一高兴,兴许就能在越王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

    “都这时候了,你特么的还胡说八道呢?”

    啪!啪!

    杨玄琰上去,就给了多罗素两个大嘴巴,道:“不说别的,越王崔耕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就凭你小子这两下子,能被越王看中,成为他面前的红人?”

    “那是我长得面善,越王千岁赏识我。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你管得着吗?”

    “我让你嘴硬!我让你嘴硬!”

    杨玄琰上去,又给了他几个大嘴巴。然后,把他拽起来猛往外推。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多罗素的心头,道:“你……你想干啥?”

    杨玄琰道:“没什么。既然你是越王面上的红人,我们惹不起,也只能把你活埋了,来个死无对证了。”

    “别介啊!”多罗素赶紧改口,道:“实话实说,我不是什么越王面前的红人,根本就没见过越王啊!”

    “这还差不多。”

    杨玄琰这才停手,道:“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呃,我是越王崔耕手下外围势力的一名普通小卒。上指下派,所作所为都是听了上边的命令,身不由己啊。”

    “你还胡说八道!”

    杨玄琰真是气坏了,拽着他就往外走。虽然是有吓唬的意思,但看这架势,若多罗素再不说实话,很可能就弄假成真了。

    可是,那多罗素这次却是不肯改口了,坚称自己确实是崔耕手下的一小卒,绝对没有撒谎。

    眼瞅着杨玄琰刨了个坑,把那多罗素放进去,土都填的差不多了,多罗素依旧不肯改口,崔耕赶紧叫停。

    他暗暗寻思:看多罗素这副架势,很可能是确实是自认为是越王的手下了,再严刑逼供也没什么用。

    他让杨玄琰把多罗素放出来,问道:“好,就算你是越王的人,我来问你,你究竟是如何加入越王麾下的?”

    多罗素道:“小的自小父母双亡,在部落中受尽委屈。我稍微长大之后,就逃出了部落,加入了一伙马贼,劫掠为生。天可怜见,越王需要一些人替他做秘密差事,就派人找到了我这支马贼,供给粮饷,让我们为他效力。”

    崔耕道:“那这次你们掳掠高小娘子,也是受了越王崔耕的指示吗?”

    “正是如此,越王的使者告诉我们,只要干好了这票,就让我们去岭南道当官,最次的也是一个九品散官。”

    崔耕又问道:“那你们平日里的老巢在哪?”

    多罗素道:“就在契丹境内,逐水草而居,也没个准地方。”

    高丽丽听到这,忍不住插话道:“大家都听着了吧?这伙贼人是契丹境内的马贼,而契丹就是越王的势力范围。那没得说,这多罗素确实就是越王崔耕的人。”

    崔耕却缓缓摇头,道:“那可不尽然。高娘子莫忘了,这裴光庭在军中也颇有势力的。草原那么大,他派人在契丹收服一波马贼,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有理,裴光庭虽然是文官,但他父亲裴行俭却是大唐名将。裴行俭师兄苏定方,历任左屯卫仓曹参军西州都督府长史安西都护等职。

    他计俘叛乱的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匐延都支,,大破东突厥阿史德温傅及阿史那伏念所部,尽平东突厥残部……战功赫赫。程务挺王方翼李多祚黑齿常之等大唐名将,都是裴行俭提拔起来的。

    所以,裴光庭若用大唐军队干点私事,简直太容易了。在契丹境内收服一支马贼为自己用,毫无难度。

    段秀实却将信将疑,道:“如果说这伙马贼是裴相的人的话,还有件事解释不通。李晟将军误杀阎麟之,是前不久发生的事,而这伙马贼很久之前就被人控制了,难道裴相很久之前就看越王不顺眼,准备诬陷他了?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吧?”

    崔耕道:“那兴许是他在陛下的授意下这么干呢?”

    “也不大可能。”段秀实道:“陛下若要诬陷越王,随便找支兵马就是了,又何须什么特定的马贼?”

    高丽丽道:“所以说嘛,劫持奴家的人肯定是越王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段秀实叹了口气,道:“越王这还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想不到他竟然做出如此事来,真是不智。”

    “你……你们……”崔耕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敢肯定,这事儿确实不是越王派人干的。”

    “为什么?崔先生,你有什么证据?”

    “这还要什么证据啊?”崔耕气急败坏地道:“我就是越王崔耕,若我真的派人劫持高小娘子,现在我又是在干啥?得了失心疯了吗?”

    事到如今,崔耕也不想保密身份了。

    关键是,这伙儿贼人干得太过分了,到处宣扬是崔耕指使他们掳掠高丽丽的。

    听说过这事的,可不仅仅是现在这屋里的几个人,还有大批的乡民。此处可离长安不远了,回纥的探子岂能连点风声都闻不到?

    如此关系到国运的军国大事,回纥人不可能不小心。崔耕还严守身份的秘密,有个屁用啊。

    另外,崔耕也不想先入为主,让段秀实对自己有坏印象,索性直接和盘托出。

    段秀实和高丽丽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齐声道:“啥?越……越王?”

    “那还能做得了假?”崔耕一使眼色,杨玄琰就从包袱内将越王的随身印玺拿出来了,道:“我就不信了,当今天下,有谁敢伪造此物。”

    “越王啊!”

    段秀实和高丽丽还没反应过来呢,多罗素已经扯着脖子喊道:“小的虽然误信了匪人,但本意确实是想为您效力啊。现在天可怜见,终于见到您本人了,您就把我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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