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听说了,少爷把养身的药玉送给大姑娘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少爷都不离身的。看吧,药玉刚离了身少爷就撑不住了。

    纪真挠挠头,说:“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妹妹有点亲近,好奇怪。行了行了,别使性子了,你们少爷我已经大好了。再说了,慧海大师不就是大觉寺的吗,我记得去年他说过今年夏天要回来参加什么法会还是佛会的,到时去看看,好歹是我半个师父呢!”

    木槿这才缓了脸色,木樨又小声哼哼两下才算揭过这茬。

    纪真起了兴致:“赶明儿咱们也去寺里走走,回来这么久我还没出过府门呢!明天,明天不行,得歇歇,后天去吧,听说大觉寺的斋菜可好吃了。明天应该还有龙舟可以看吧,今天轮值的明天也放一天假好了。”

    又坏笑一声:“木樨好好玩,木槿看家。”

    木槿面瘫脸。

    五月初七,纪真带上木樨和胡石头,兴冲冲出门准备去逛寺庙吃斋菜。

    上车的时候,发现浩浩荡荡许多人。

    老太君,侯夫人,世子夫人,二太太,大姑娘,二姑娘,世子大哥,挡箭牌四弟。

    纪暄走过来扶着纪真上车,说:“父亲说慧海大师月前已经回京了,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干脆去碰碰运气,顺便上柱香。”

    便宜哥骑马,可帅了。

    便宜弟骑马,也可帅了。

    纪真坐车,可寂寞了。

    第10章

    大觉寺在京郊小雁山上。

    下车之后,纪真有些腿软。山这么高这么陡,以他现在这副弱鸡身板是绝对爬不上去的。再看看前面,一干女眷已经坐上了软兜,纪真就面无表情了。

    才不要像女人一样坐软兜呢!

    再然后,纪真发现自己蹭一下就长高了,屁股坐胡石头胳膊上了。

    两辈子加一起活了三十好几,上辈子十年拼杀受伤无数,被人背过扛过死狗一样拖过,就是没被人抱过。

    但是现在,他居然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抱起来了!

    用抱小孩的方式单臂抱起来了!

    五岁之后就再没人这么抱过他了!

    胡石头抱着他们家少爷跑得飞快,另一只手还提着轮椅。

    木樨拎着两个小包袱撒腿就追。

    纪暄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一下,说:“看来不用担心三哥了。”

    纪晖沉默片刻:“嗯。”

    老太君看了侯夫人一眼。

    郑氏低垂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二太太笑说:“到底是养在外面的,规矩上差了些。”

    郑氏说:“真哥儿身子弱,我和侯爷都不免多疼宠几分,又是个活泼的,总是不忍拘束了他。”

    二太太说:“在家里自然千好万好,到了外面还是稳重些的好,不然冲撞了什么人就不好了。大哥大嫂自是慈悲的。”说完笑了笑,把这茬揭了过去不再提了。

    郑氏心里暗恨。

    进了大觉寺,纪真被放了下来,只觉得头晕晕的,坐在轮椅上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胡石头把轮椅推到树下阴凉处,摸着后脑勺冲着纪真嘿嘿笑。

    纪真就被笑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罢了,回家以后交给木槿回炉再教育好了,不然老这么傻下去不小心丢了命就不好了。

    纪家人还没上来,纪真就在前殿慢慢转悠起来。

    寺庙是个很容易让人静下心的地方,纪真也确实很快就静下来了。

    木樨留在外面等纪家人,胡石头推着纪真慢慢走着。

    走着走着,纪真发现周围特别安静,景色也特别熟悉,就跟看过一遍似的。

    糟糕,忘了胡石头刚到云霁院的时候迷路一整天让人领回来的事了!

    胡石头什么都没发现,仍在兴致勃勃推着少爷往前走。

    纪真默默叹口气,回忆着刚刚的路线,指挥着胡石头往回走。

    走到放生池处,远远地一阵女声传来。

    为了避嫌,纪真只好避开转到另一条路上。

    听刚才的声音,并不像纪家人,应该是别的显贵人家。纪家虽是侯爵,也没贵到让大觉寺清寺的地步。不过为了避免麻烦,香客还是会挑一挑的。那边的人家,就算比不上纪家,应该也不会差上多少。

    这样一避,就又避到没人没声音的地方了。

    纪真觉得头有些晕,看看近乎正中的太阳,说:“找个阴凉地呆一会,等那边人走了我们就回去。”快正午了,女人更不经晒,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轮椅转过一道门,纪真一抬头就见一支利箭正冲面门而来。

    躲不开!

    胡石头拨开轮椅捂着腹部躺下去的时候,纪真无比痛恨这副孱弱的身体。

    “住手!”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两支箭同时落地。

    纪真看一眼不远处廊下站立的劲装男子,再看一眼出箭救人似乎有些眼熟的后来者,起身,蹲下,从轮椅座椅下翻出一个药箱,撕开胡石头的衣服,针灸止血,拔箭清创。

    药酒一浇上去胡石头就疼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小声喊道:“少爷快跑!”

    纪真一针就把胡石头扎晕了。

    料理完胡石头,纪真头更晕了。本就体弱,又晒了这许久有些中暑,再来一次耗神耗力的急救,纪真撑不住了,站起身的时候身体一个打晃,便靠在了一个混合着檀香和药箱的怀抱中。

    慧海大师看一眼身后两人,把纪真往肩膀上一扛,扛走了。

    薛凛摸摸鼻子,瞪一眼刚刚放箭之人,把胡石头打横一抱。

    没抱起来。

    又加了三分力。

    终于把人抱了起来,抱进了一间空禅房。

    纪真含了一丸药,清醒了几分,站起身摇摇晃晃冲着慧海大师行礼。

    慧海斜了纪真一眼:“坐下吧,什么时候这么懂礼了,真不错。”

    纪真笑眯眯:“半个师父,自然不同别个。一日为师,日后我是要为师父把幡摔盆的。”

    慧海捉住纪真一只手,用力往手腕上一按:“免了,我们方外之人不需要那个。”

    纪真老老实实让人诊脉,说:“还想看看舍利子么。”

    慧海诊脉的手加了一分力气。

    好疼!

    纪真敢怒不敢言了。这个和尚根本就不正宗,他吃肉喝酒,还经常无缘无故暴打徒弟!

    慧海给诊完脉,又看了看纪真做的药丸和最近吃着的方子,点了点头,把药方略略做了些改动。

    纪真缓了过来,问:“我们家石头不会有事吧?”能在大觉寺里随意走动的人都有些身份,今日他身上又穿了上好的蜀锦,而那人不问来历就敢直接放箭,显然这个禅院里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慧海点头:“不会。不过,你二人暂时都不能离开。”

    纪真放了心,说:“木樨还在外头,叫进来吧,不然那孩子找不到我会哭的。再给纪家传个信,就说我陪大师参禅呢!”

    慧海起身,一整僧袍,顿时化身得道高僧,宝相庄严走出门去。

    没多久,木樨含着两包泪被那个疑似熟人拎了进来,在纪真面前过了过眼,就被拎到胡石头睡着的禅房塞了进去。

    纪真看过胡石头,拿过木樨带来的包袱换了身上沾血的衣服,看向疑似熟人,说:“救命之恩,我记住了。恩人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看着陷入回忆中的纪真,薛凛默默心塞片刻,说:“我是薛凛。”

    纪真不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点点头,说:“薛,薛……”突然眼睛一亮,声音也高了两分,“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船上那个……”

    薛凛在纪真“断子绝孙”四个字出口之前大喝一声:“敢说出来,我揍死你!”

    纪真张张嘴,合上,终于忍不住开口:“都说了那支三百年野山参是给你补身的不要钱,为什么不能说?”

    薛凛:“……”好想揍他。

    第11章

    两个小沙弥送了午膳过来。

    纪真早就饿得不行,就招呼薛凛:“世子,要不要一起用?”

    薛凛默默转身:“纪三公子自用便是。”

    等人一走,木樨赶紧围着自家少爷转起了圈圈,转了好几圈,确定少爷还是那个少爷连根头发都没少才放下心来。

    纪真吃完饭,说:“你在这里陪着石头,先不要给他东西吃,水只能喝一点点,能吃东西的时候我让人给他另做。”

    木樨瞅着胡石头绷带上渗出的血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难受极了。

    纪真去了慧海的禅房,没找见人,就翻了架子上的医书慢慢看起来。

    慧海回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那一大摞明显刚被看完的书心塞了一下。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纵使是他徒弟,还是见一次想揍一次。

    慧海默默坐在蒲团上念清心经。

    纪真从摞起的书堆上面看到慧海,放下手中那本刚刚看了一半的医书,说:“师父,你这里书好多。”

    慧海瞄了一眼空了小半的书架,又默念一遍清心经,说:“明日午时,给我打下手。”

    “好!”纪真迅速点头。学医跟别的不一样,最是注重实践,就算他医书背的再多,穴认的再准,诊脉扎针却是离不开实际操作的。

    慧海说:“再去练一遍梅花针,早点睡养足精神。”

    纪真用力点头。做得好,胡石头就能保住了。不然若是有什么牵连,纪侯府或许会花力气保他,胡石头却是不会管的。这年头,在贵人的眼里,奴才的命就不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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