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等告诉李复圭,众寡不敌,这么打不行。
    李复圭威以节制,亲画阵图方略授之;
    “兵进,遂大败。”
    李复圭害怕了,想逃脱责任,于是逮捕了几位将领,命州官李昭用取回先前给他们的“锦囊妙计”,以故违节制的罪名弹劾他们。
    种咏庾死狱种,信、甫被斩,配流郭贵。”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李复圭“复出兵邛州堡,夜入栏浪市,掠老幼数百;”
    “又袭金汤,白豹,此时寨中夏军已去,于是尽杀其老幼一二百人,以功告捷。”
    边衅大起,宋夏环庆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而在中枢,王安石正在准备削夺枢密院韩琦的权力。
    旧制,审官院主文官调令,枢密院主武官调令。
    王安石建议将审官院分为东、西两院,东主文,西主武。
    这其实是在为改革军队,推行置将,保甲,养马诸法做准备。
    文彦博对赵顼说道:“如果这样的话,则枢密使何由与武臣相接,何由知其才而委令之哉?!”
    赵顼还是信赖王安石,“帝不听。”
    然而一切争议,因为西夏人的进攻,再次戛然而止。
    第五百七十五章 枢密院
    静塞军司行营大帐,梁乙埋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好!永能果然是我梁家的名将!”
    梁永能微笑道:“此役消灭了宋军两千人,成功遮断环庆之联系,环州如今已是一座孤城,庆州守军已经被我们打残,接下来如何做,请丞相指挥。”
    梁乙埋哈哈大笑:“自然是继续进攻,得理不饶人!”
    家梁拱手道:“大丞相,枢密院事先的计划,是在第一步战略意图实现之后,与宋人谈判,从谈判中捞取好处,命王韶收敛,增加榷市交易规模,甚至完全开放!”
    “如今第一步目标已经完成,应该派出使节,和大宋交涉了。”
    梁永能一摆手:“家先生,如今局面对我们如此有利,岂能不继续扩大战果?战前大家都反对,是你断定宋军此处防守薄弱,力排众议。如今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为何又要畏缩不前呢?”
    家梁说道:“丞相,此战只是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而已,现在正当山南麦熟,我们的目的,是骚扰宋境,使其粮食遭受巨大的损失,包围环州,为谈判取得重要筹码而已。”
    “之前拿到的情报,说陕西行青苗法,百姓负担艰巨,此战的目的,还要顺带招诱宋地熟户,打击其农业,经济,人口。”
    “然而现在看来,宋朝朝堂也有能人,赵宋竟然免了边州四五等户青苗钱,入境以来,边境蕃户,熟户,宋民,皆视大军若寇仇,因为我们抢的不再是宋廷的粮食,而全是他们自己的粮食!”
    “别忘了,此地是在渭州之东,永兴之西,两处的宋军,加起来不下二十五万人。”
    “为帅者,当明气候,熟地理,懂民生。战事要再耗下去,会转变得对我国不利。”
    梁乙埋不信:“宋军还能如何?要是兴军而来,我们正好设下埋伏打援!”
    家梁拱手:“明公,不要把宋人想得太笨。要是他们一月之后,根本不理会环州危机,而是直接从渭州出击,突破石门峡,攻取天都山,挺进萧关,扫荡河内,我军如何破解?”
    “要知道,等到那个时候,可就变成了山北麦熟之时!”
    “我们让环庆颗粒无收,宋廷还可以从渭州,关中,西京调运,没有什么影响;可要是他们让河内没了收成,接下来会是什么局面?!”
    此语一出,梁永能,梁乙埋都吓得脸色惨白,梁永能立刻招手:“掌书记!地图!”
    待到看完地图,梁乙埋还抱有一丝侥幸:“家先生,宋人也不一定就能看到这点,要是我请太后征召大军,加强萧关防御,然后我们与宋人在此地大战,继续扩大战果呢?”
    家梁说道:“大宋一直没有重视永兴军路和陕西路结合部的防守,才让我们钻了这个空子,他们这样部署,也是抱有侥幸,认为我们不一定就能看到这点。”
    梁永能是名将,地图一展开,立刻完全看清了家梁提醒的局势:“丞相,家先生所言有理,战争的胜负,是让自己先立于不败,而不能寄希望于敌人愚笨。”
    梁乙埋觉得放弃如此大好局面,实在是太可惜了:“为什么没能早两个月发现这个漏洞?”
    家梁赶紧低头:“是臣愚钝。”
    梁永能说道:“这个怎么能怪家先生,我就在永兴军路当面,都没有发现,家先生千里之外,却能运筹帷幄,不是家先生,怎么能有今日大胜。”
    然后给梁乙埋解释道:“这几个月里,臣与家先生书信往来,从情报分析,斥候侦查,再到定此一战,前后经过两月时间。”
    “如今宋军在河湟咄咄逼人,我们谋定之后,方敢后动,因为实在是输不起了……叔叔如要怪罪家先生,那臣理当一体受罚。”
    梁乙埋叹道:“我只是可惜这般局面而已,要是吃掉大宋援军,然后攻陷环州,我们携大胜之威,对朝堂的掌控,将会更加有力。可惜,可惜啊……”
    说完摇头:“不行,在这种局面下不进反退,必会招来大肆攻击。”
    家梁拱手,苦口婆心地说道:“明公,这叫万全之计啊……”
    梁乙埋举手制止家梁继续说下去:“我说的攻击,不在战场。家先生智计卓绝,却为国不顾己身。你说的都是尚未发生之事,到时候朝堂上那帮人攻击我们惧战弃守,放弃大好局面,我们怎么回答?”
    “要是他们问我们怎么就笃定宋人会从渭州出兵?或者问为何不能一边巩固萧关一边扩大环庆胜局,我们怎么回答?”
    家梁和梁永能面面相觑。
    梁乙埋叹了口气:“所以,将军情预判上报兴庆府,请太后做主吧。”
    ……
    大宋,枢密院,大宋的核心人物们,正在紧张的考虑军情。
    皇帝赵顼,参知政事王安石,中书五房检正吕惠卿,枢密使文彦博,副使吴充,参政韩绛,看着巨大的西北地图,希望找到解决办法。
    如今京中熟知西北军情的人,苏油是一个,还有一个是刚从陕西回朝担任枢密副使的大帅哥——冯京,这两人也被召进来,共同谋划。
    赵顼很生气,他的计划是利用几年时间让大宋财政好转,兵甲犀利。
    然后就要从苏油所说的战略相持转为战略进攻,平灭西夏,再集中力量对付辽国。
    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结果却总是事不如意,简直就好像是陷在泥塘里一般,好不容易拔出了左脚,右脚却陷得更深,一直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赵顼拿指挥棒一指环庆:“军器监该出力了,把新式武器拉过去,给朕轰平他们!”
    苏油和冯京刚刚分析完陕西局势,摇头道:“陛下说笑了,军器监的东西,是留待我们具备覆灭西夏的能力之后,方才可以投入使用的。”
    “要在极短时间平灭西夏,让辽人来不及部署反应。否则,一半的好处只能拱手让与他人。”
    文彦博大怒:“苏明润!现在是人家打上门来了!两千人战没,诸将惧战不前,环州危如累卵,你还要教唆陛下骄狂吗?!”
    苏油赶紧赔罪:“是是,文公教训得是。”
    吕惠卿说道:“可否让陕西路驰援?据我所知,囤安,控鹤两军,如今一人双骑,军力也发展到了两万,战力精强,甚至在京中还有一支秘密队伍,指导军器监新式操典,是吧?”
    吕惠卿想给苏油挖坑,文彦博却先跳出来抽脸:“一窍不通胡言乱语!渭州是西夏攻略的首脑之地,囤安控鹤,是渭州的基本保障力量!”
    “渭州一失,局面立刻崩坏,我们就只能放弃青唐,横山,放弃之前的一切努力,退守西京,将整个关中拱手让出。不懂军事瞎咧咧,吕吉甫你没长脑子没长眼睛吗?!”
    最近王安石想要收置将之权,必定就会引来枢密院的反弹,文彦博情绪很大。
    吕惠卿你算老几,老夫需要给你面子?
    苏油说道:“囤安控鹤可用,但不是如吕检正所说的这样用。”
    “陛下,其实陕西和永兴军这个漏洞早已存在,只是我们与西夏都一直选择性忽略了而已。”
    “此次战役,也说明了一件事情,好事情——西夏,如今只能寻找我军空隙,方能有些建树。渭州,延安,青唐,大宋已经基本已经形成战略优势。”
    “些许弱点,只要弥补上就是了,这次是他们战术上的成功,但是对于战略,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影响。”
    第五百七十六章 要求
    吴充说道:“陛下,苏明润所言有理,但是如今这战局,却是西夏人将匕首抵在了我们的腰肋之上,不得不应啊……”
    赵顼眉头紧皱地看着地图:“听明润说下去。”
    苏油拱手道:“陛下请看,镇戎军只需要出乾兴寨,沿青牛川东进,便可以直入环州,甚至能反包围梁永能一部,如今镇戎军可是兵精粮足,连同熟蕃,足有三万精锐。”
    “此外,我军只需要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坚守宁夏城,扼死石门峡。囤安,控鹤两军,便可以携两川六谷五十四蕃部灵活调动,自由选择进攻方向。”
    “军力,我们其实是非常充裕的,所以大可以从容应对。”
    “消极一点,诸军可与镇戎军协同,兴军十万,与梁永能部大战于环庆之间,待到我们包围其先头部队,就变成我们围点打援!”
    众人都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苏油,这特么还叫消极?!
    果然,苏油接下来的话更加雷人:“积极一点,是直接放弃救援环州,命其坚守不出即可。”
    文彦博怒斥道:“苏油!这叫积极?圣前胡说八道,小心老夫弹劾你!”
    苏油拱手道:“枢密,我们大可以让渭州周边泸州,囤安,控鹤,德顺四军,携两川五十四部,兵出渭州,沿葫芦川直进,突破萧关,扫荡河内!”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不管是王安石等人,还是枢密院,包括赵顼,都只考虑如何防守,如何救援。
    完全没有想过,大宋在这样的危机下,还可以主动出击。
    文彦博看了一眼山川地势,眼神一亮:“这路子,似乎有点熟悉啊……”
    苏油说道:“对!这就是将西夏军刚刚做过的做法,照样复制一遍——他做初一,我做十五!”
    “萧关,同样是西夏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结合部。”
    “他们的战法,是截断环庆联系,收取宋地黍麦,指望围点打援;”
    “而我们的战法也是一样,切入河套平原,扫荡焚烧其即将成熟的麦田,看看谁损失更大!”
    “环庆的粮食,我们损失得起,可河套的粮食,夏人是不是也损失得起?!”
    “我很想知道,西夏今年边塞四军司,餐冰饮雪之后,还能剩下多少战力!”
    “陛下,宰执,枢密,天时,是变化的。”
    “三月到九月,我们要耕作,他们又草场繁茂,故天时在彼;”
    “九月到三月,他们畜牧缺乏草料,我们如今有毛衣,羽绒,手套之助,牲畜靠青储,故天时在我!”
    “地利是变化的。”
    “环庆一带,白马川自北向南,彼高我低,地利在彼;”
    “渭州一带,葫芦川自南向北,我高彼低,地利在我!”
    “人心更是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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