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们在身后跟随。
    一百多军士和数百义军,终于战到了一处。
    整个泥湾到处都在鏖战,义军们的武器较短,只能靠着一股勇气,以多打少的硬拼。
    一名军士持矛向张令从刺了过来,被张令从左手一刀横挡,锋利的软钢薄刃甘蔗刀,直接将矛杆劈断,紧跟着右手一刀,狠狠地从对手的脖子根部劈入体内。
    对手猛然跪倒在泥地里,鲜血喷了张令从一身。
    前方占城将领身手也是不弱,几名义军联手,都被他一一砍翻戳倒。
    张令从看得双目喷火,狂喊一声:“兀那占狗!纳命来!”朝着那将领疯狂地冲了过去。
    占城将领并不答话,双腿微蹲,长刀侧举,准备待到对手近前,给他来一个斜劈。
    张令从冲到敌将身前,那将领刚刚开始挥刀,张令从却猛然跪倒在地,身体后仰,整个顺着泥地滑行了过去。
    敌将认为必定得手的一刀劈在了空处,而张令从的甘蔗刀,从他裸露在外的脚踝处切过,直接削断了他的左腿。
    敌将惨呼着倒地,张令从一个翻身压到他的身上,手上已经丢开了砍刀,从腰间摸出了一柄硬木的锥子,猛然从对手的脖子根部扎了进去!
    锥子透颈而过,锥尖从另一边露了出来,鲜血喷洒,眼见是不活了。
    张令从将敌将狠狠丢进泥中,捡起他的长刀,杀入敌阵,竟然当者披靡。
    小四冲到敌将尸体身边,一刀砍下脑袋,挂到红旗竹竿上舞动:“敌将死了!敌将死了!”
    占城人胆寒了,终于被义军奋勇扑上,一一砍杀。
    战斗进行得短促而又激烈,短短十数分钟,红泥湾躺满了一百多名占城军的尸体。
    第九百零二章 建设兵团
    义军也伤亡了两百多人,张令从不敢久留,命人剥掉对手的衣物,捡拾军器,收集牛车。
    一个民夫站起身来:“这位壮士,那些车是咱们的!”
    张令从找了个干净点的水坑,洗了手,又抹了一把脸:“你们回不去了,死了这么些占狗,回去你们也只有遭殃。”
    那民夫拱手:“我们是龙头村弓箭社的,龙头村还有一批占狗的军粮,请壮士救救我们的家小,那批军粮可助壮士军威,只要救得出人,这批牛车,也可赠与壮士。”
    张令从笑了:“听你口音,也是闽人吧?”
    那民夫点头:“祖上是福建泉州的。我姓李,叫李福全。”
    张令从拉着他坐下:“刚刚若非大哥设法惊了牛车,乱了占狗们的阵脚,弟兄们这番想要成事就难了。李大哥如何做到的?”
    李福全从身边取出一个竹筒:“占狗要我们每日里替他们做饭,稍晚一点就非打即骂,为了生火快点,我们都带着火折子,烫牛屁股正好。”
    张令从哈哈大笑,笑完又有些黯然:“自家的牛,平日里怎么舍得这样糟践?这些帐,咱们全得算到占狗们身上!”
    小四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那根木锥,上边的血迹已经洗去了:“大哥。”
    张令从一眼不发地接过,插到腰间。
    李福全问道:“兄弟,这兵刃……”
    张令从眼神一暗,轻轻抚摸着铁力木锥子:“不是兵刃,这本是俺儿放牛的鞭子,今日他爹算是给他报仇了。”
    李福全赶紧道歉:“对不住,哥哥不知……”
    张令从站起身来:“没事儿,走吧,去救老乡们。”
    元丰元年八月,麻令州豪杰张令从起事,攻下三县,劫夺粮草万石,聚裹聚啸三万余人,在老王逃离三州之后,正式与占城新王的军队开战。
    三州形势风起云涌,刘逢,黄牧分别在地哩,布政起事,很快遭到了王军的反扑镇压。
    元丰元年九月,占城老王在交州宣布,因德能不称,导致占城陷入战火,他感到罪孽深重,因此决意在交州莲花池出家为僧。
    同时鼓励三州人民抵抗暴政,占城人民,值得过上另一种生活。
    他作为老王,决意解除全体占城人民“国王财产”的身份,将占城一国委托给交趾路转运司管理,希望国人们,今后能像宋人一样幸福富足。
    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政治宣传,一方面,老国王知道凭借自己的政治声望和实力,已经回不去了,而占城新王,和他也没有直系血统关系。
    另一方面,苏油承诺保证老王及其追随者们的经济利益,许诺“收抚”占城之后,这些人的地位保持不变。
    这道王书,让大宋正式吞并占城有了合法借口!
    一时之间,三州的本土原政府军势力,新兴豪强势力,占城王军势力,在大地上拥兵自重,轮番战斗,剿杀成一团。
    无数被苏油精挑细选出来的逃难占城人,以及不少的僧侣,经过洗脑教育之后,通过海船偷偷回到旧州和新州,然后前往占城各地,举行集会,法会,宣扬占城王的暴政和老王的《托政国书》,为大宋造势。
    大宋表面的官方口径,则是对老王悲天悯人的情怀给与高度赞誉,而对于《国书》一事,表示大宋目前肯定是要尽到自己宗主国的责任,但是占城是否归宋,不能强迫,而必须尊重占城人民自己的选择。
    一时间,无数“难民”,从交趾三州逃入大宋,很快便被大宋挑选精锐,武装起来,重新进入三州,成为奉炎军的麾下的战士。
    这些人里多数甚至不是宋人,他们是占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奋起而斗的占城土著。
    麻令州,两支奉炎军胜利会师。
    布政州奉炎军首领黄牧的儿子黄时中,带着一个覆盖着麻布的担架,眼里都是泪水:“张大叔,我爹他……”
    张令从揭开麻布,底下是一个面蓄长须的中年人,一身商贾装束,正是布政州起事首领黄牧。
    黄时中哭道:“九月十二,占城军元帅轧丹,执政官邹时阑,从横山关出击我们寨子,敌军凶猛异常,我们抵挡不过,撤退路上,我爹中了毒箭……”
    说完哭声变成了嚎啕:“大宋为何还不出兵?!苏少保为何还不来救我们?!”
    ……
    十月,癸酉,汴京。
    偏殿里,赵顼正与宰执们商议国事。
    新任命的同知枢密院事,端明殿学士吕公著、枢密直学士薛向也在列,刚刚谢恩完毕。
    赵宗佑和张散回来了,带来了真腊使臣范师哲,原交趾郡王侍讲,现任交趾路提点刑狱公事黎文盛,还有小将刘世恒。
    当然还有此次海贸所获,以及交趾路上交的战略物资。
    今年大宋是亏本年,几处大工程的建设靡费浩大,现在得到及时补充,赵顼当然是大喜,在便殿宣召接见了赵宗佑和张散,奖喻有加。
    事后,张散被任命为国信所回易库干当公事,昭宣使,拱卫大夫,正式进入右班武臣序列。
    而赵宗佑,则被任命为静海军节度使,判南京司天监,钟山理工学院山长。
    宗室节度,都是遥领,如今赵顼要给自家小二十一叔一个实任节度,顿时引发文臣们的反对。
    当然之前都是议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比如都城竣工典礼的安排,秋试诸军的赏格等等。
    枢密使冯京拱手道:“陛下,王中正和狄咏,提举编练上四军已然完毕,共计将兵诸员两万一千九百九十二人,狄咏以为,尚需将上四军扩至满员,方可满足镇守京师之需。”
    宋代禁军诸军,除殿前诸班直、内侍省亲从官、亲事官外,其余以廪禄高下为标准,划分为三等:月俸钱一贯,付现钱者,为上军;五百文以上,付现钱,为中军;不到五百文,付现钱者为下军。
    入选要求也比较严格,以弓箭为例,“凡入上四军者,捧日、天武弓以九斗,龙卫、神卫弓以七斗,天武弩以二石七斗,神卫弩以二石三斗为中格。”
    捧日军、天武军、龙卫、神卫左右厢各四军军兵,为三衙中最为精干之力量,其待遇一致,月俸料钱一千文,故总名上四军。
    各军的第四军,都是安置老弱病残或者关系户所用,形同虚设,其实也就是左右两厢各三军。
    这种军事结构当然是赵顼所不喜的,经过一年的汰裁选拔训练,如今被王中正整合成了每军分左右两厢,每厢分三军,比如捧日军,分为了捧日左厢第一、第二、第三军;捧日右厢第一、第二、第三军。
    如此一来,上四军合计二十四军,一军被压缩到了两千人,整个京师防御,人员被压缩到了五万。
    王珪出列:“陛下,编练新军,目的是提高大宋军力,汰裁冗弱,如今新军练成,据称足有成效,那裁军之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是给冯京下眼药,此事大得罪人,一个措置不当,就是兵祸。
    冯京早走成计,拱手道:“王相公所言的确是当务之急,新军精锐,蒙陛下恩示,食料钱提升到一贯五百钱,且日常训练,耗费也颇巨,如果它军不与裁撤,这就成了毒瘤越来越大了。”
    赵顼问道:“以爱卿所言,当如何?这可是几十万人的去向。”
    冯京躬身道:“是,臣与同知枢密院事薛向商议,觉得京师汰裁冗军,转为……建设兵团,似乎甚为合理。”
    赵顼一听这名字就古怪:“这是苏明润的创制吧?”
    第九百零三章 专业
    薛向是俗吏出身,但是正因为出身低,对经济规律的理解,反倒比一般朝官更强,与张方平苏油相似,颇为“现代”。
    理财是一把好手,善于利用经济规律解决问题,得苏油一路大力推荐,王安石力主大用,虽然被御史们一再阻挠,却依旧因缘际会,做到了现在的高位。
    赵顼此次任命他为同知枢密院事,也是苏油对赵顼和冯京的推荐,梳理解决京师冗军问题,离不开他。
    薛向出列躬身:“正是,此制实为苏明润首倡,臣不敢居功,只是萧规曹随而已。”
    王珪对这话很敏感:“苏明润从未位列政府,这个比喻过了。”
    薛向出身太低,跟王珪这皇帝小马甲没法比,一时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吴充自打被王珪坑了一道之后,对他颇为反感,以首相的身份发话:“说来听听,就事论事,不要蔓扯枝节。”
    薛向这才敢继续开口:“是。”
    “此制其实最早是从陕西开始的,苏明润在陕西大兴水利,所用者多是厢军,得地之后,便令厢军就地屯田,田熟之后,厢军愿转民业者,一听任之……”
    王珪提出疑问:“厢军就愿意放弃他们的食料钱?”
    薛向拱手道:“陛下,厢军积重难返,其最大因由,就在聚而不散。”
    “每逢水旱,流民四起,朝廷选拔青壮,列入厢军,固祖宗之良策,爱民之本心。”
    “然聚集之后,除了每月发给基本盐菜钱和口粮,再无其它管理手段,军纪颇为散乱,说白了,就是一帮受军法管制的囚徒而已。”
    “时日一长,厢军游手好闲,每月食料钱发下,多是关扑搏易,耗散殆尽,然后或沦为流氓,骚扰地方;或沦为佣仆,难以自立。”
    “一旦有事欲用之,朝廷还得再花费一大笔安置,而常常不得其用。”
    “苏明润陕西之法,是先教之劳之,让他们先习惯劳动;然后命其屯田,学习农耕之计;在此过程中,赏给从厚,教其积蓄。”
    “待到数年之后,田地开垦出来,厢军们也有了一定积蓄,加上官府发售田亩,禽畜,家资种子农器,厢军们当然愿意转业了。”
    吴充有些疑问:“苏明润如何解决兼并的问题?只怕厢军田土到手,还是好逸恶劳,转手卖给富户。”
    薛向说道:“这问题的确发生过,解决方案很简单,就是将档案订立详细,厢军授田,十年之内不得转卖。”
    “陕西发生这问题的,主要是蕃人熟户,他们以军功获得授田后,喜欢转卖给汉人套取短期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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