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紫笑嘻嘻地张嘴。

    几串极其实在的羊肉串下肚,宣紫就觉得饱了,嘴一歪说:“不吃了。”

    孟溪林恨不得撬开她的嘴:“你猫的胃是吧?”

    和她住一间的舍友正好开门进来,见到此情此景有些尴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笑着说:“我还是去街上走走吧。”

    宣紫脸一红,喊住她,说:“你进来吧,外头挺冷的,他……他就快走了。”

    孟溪林向来人笑了笑,按着宣紫的肩膀,好歹是把肉全喂了,又去洗了一把手,出来的时候就说:“我先走了。你早点睡,明天要起大早的。”

    一边舍友开了电视,按着遥控换台,切到青海地方台的时候停了一停,就听女主播字正腔圆地说:“知名企业家安宴来我市商洽投资事宜……”

    宣紫心猛地一揪,怔怔看着屏幕。

    这还是是两个月来头一次见到他,隔着遥远的电波,自冰冷的电视屏幕上看到他。

    穿板正的黑色手工西服,素雅的白衬衫,和人握手的时候露出一圈洁白的袖边。

    他比记忆的那个人消瘦许多,精神不好,笑得时候满是敷衍——状态差到如此,依旧是鹤立鸡群,万人中瞩目难忘的那一个。

    同舍的女人说:“这人也太帅了吧,穿西服的样子看得人要怀孕。”

    宣紫心里想的是,他穿海军蓝色的西装才叫好看呢。

    安宴的新闻一过,女人又开始换台,问:“你喜欢看点什么?”

    宣紫这才回神,说:“你随意吧,我不怎么看电视的。”

    “哦,我也是随便看看。”调了一个电视剧,边看,这人边问:“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啊?”宣紫吃了一惊,再想一下才恍然醒悟她问的是孟溪林,支吾着说:“不是,朋友。”

    女人满脸的惊奇:“怪不得不和他住一间,不过我看他对你是真挺好的,刚刚我们一起吃烤全羊,明明都是交了份子钱的,他等不及,点了碗面先吃了,就要了几串肉跑了。原来是怕你饿,给你送来的,还喂你吃,我长这么大除了牙没长齐的时候我妈喂过我两筷子,才没人对我这么体贴过。”

    宣紫讪讪地笑:“我们关系一直挺好的。”

    “太好了,要是我有这么一朋友,倒贴着也要嫁给他。”女人话题一转,又问:“你团费交的多少来着?”

    宣紫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心思早跑去了九霄云外。中间借口自己困了要睡觉,裹着被子倒下来,头沾上枕头,却是意识清明得很,失眠了大半宿。

    第二天再上路的时候顶着两只熊猫眼,孟溪林天生实诚,说你这副样子实在太丑。

    于是在门源游览油菜花海的时候,孟溪林举着手机不拍人只拍风景。

    天公作美,雨已经停了,只是云层仍旧很厚,罩子般盖住太阳,望过去,灰蒙蒙的一片。

    车子从笔直的青藏公路下来,摇摇晃晃走了许久,路边的风景变幻,由一望无际的金色花海变作重峦叠嶂的碧青山脉。

    宣紫静静看着,不说话。

    孟溪林拿胳膊肘推了推她,说:“出来玩就是散心的,我怎么觉得你心事更多了。”

    宣紫尴尬地笑道:“没有啊。”伸了个懒腰,呢哝:“坐太久车了,不舒服。”

    孟溪林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说租辆车找个地导,是你一定要跟团出来。”

    宣紫说:“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听你的。”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宣紫正色:“你也没听过我的吧,一声不吭就跑到国内,又是辞了那边工作放弃辛苦建立起的事业,又是在这边买房要安顿下来。我简直没脸见叔叔阿姨,听到手机响就怕是他们打电话来骂我。”

    “我没听你的?”孟溪林嗤地一笑,“你是真不知道我是为了谁才跑来的?”

    话一挑明,宣紫就想退缩,孟溪林却一把攥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你说过要试一试的。”

    试一试忘了他,试一试和我在一起。

    宣紫嗫嚅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车子忽然急刹着往临水的一旁猛打方向,紧接着,一辆白色的suv紧擦着撞击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上活力更新了笑cry……

    ☆、chapter 41

    chapter 41

    “安总。”

    被喊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低垂着眼睛冷冷望向夜幕笼罩的城市。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烟,灰烬蓄了老长一段,几乎燃到烟嘴。

    助理又敲了敲半开的办公室门,说:“安总。”

    安宴这才听见了,一转身,烟头的灰烬断裂,坠落在他干净的皮鞋面上。他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问:“查到了?”

    “嗯,那一天早上八点零九分,太太确实给110急救中心打过电话,来的是市人医的车,不过中途就被转走了。”

    “知不知道是出了问题?”

    “查不出来,那家医院保密性实在太高,毕竟接收的都是高等级的病人。”

    安宴点点头,说:“那好,你辛苦了。”表情却不是放松,反而手撑着办公桌,斜倚在桌边,轻轻地叹了一声。

    话告一段落,助理却没有离开的打算,握着两只手站在原地,一下一下垫着脚后跟玩。

    安宴终于注意到了,问:“还有事?”

    助理表情僵硬得很,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往安宴那边走近几步,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

    安宴接了过来。

    “太太今天一早坐飞机离开了本市,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恐怕早就落地了。”助理出了一脑门的汗,“安总,还有位姓孟的先生和她结伴而行。”

    安宴看了看机场方面打出的出行航班,目的地是远在青海的首府西宁。

    宣紫的名字并列在孟溪林之前,他摸了摸那铅印的两个字,心一点点地变得柔软。

    十分可笑。

    安宴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助理如蒙大赦,一句客套的道别,恨不得一步跳出这死寂的办公室。

    安宴又喊住他,说:“帮我订张机票,今晚就走。”

    助理心中清明猜到了什么,然而职业素养还是教他习惯性地询问:“安总要去哪?”

    安宴望了他一眼,冷冷说:“西宁。”

    司机早已备好车子在楼前等待,安宴上了车子,说:“回家,路上开快一点,收拾了东西,还要麻烦你送我去一趟机场。”

    “应该的,安总客气了。”

    人越急,命运就越爱和你玩游戏,偏偏要教你慢。一路接连遇上几个红灯,一分一秒等得人急躁。

    安宴不耐烦地将车窗升下来,热风裹着熙攘人、流的汗味急钻入鼻,只好又再将窗子升上去。

    司机讪讪笑着安慰道:“等四五个红灯,下面就是一路绿灯了。”

    突然就从后头超过来一辆急救车,闪着刺眼的灯,呼啸着从车边擦过。

    安宴怔怔看了几秒,被手机铃声打断。

    默默大约是等得太久肚子饿了,很不高兴地喊:“爸爸。”

    安宴安慰了几句,保证二十分钟后就会到家,小丫头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电话挂了……而那辆救护车早已不见踪影。

    相似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

    那日雨中,他明明看到了带走宣紫的那辆救护车,可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偏偏被擦身而过。

    她给他电话,声音急得颤抖,几乎要央求他:“安宴,你来我这边一趟吧!”

    可他被那段录音搅乱了心神,断然拒绝,甚至说了一长串不知所云的废话,做足一场了断的荒唐决定。

    尽管话出口的当下就感到后悔,驱车赶过去,发了疯地要见到她,当面锣对面鼓地和她对质——却被拦在警卫森严的宣宅之外。

    于是意外中断了联系,又一次体会到她人间蒸发的痛意,发了疯似地满世界找她,直到夏仪打来电话说在医院见过她一面。

    ***

    到家的时候,默默已经吃下了一整碗菜粥,张嘴甜笑着问保姆阿姨再要一碗。

    从泠也赶过来陪她,将她抱到地上,说:“够了,够了,再吃就成小猪了,你看,爸爸回来了。”

    默默瘪着嘴做出要哭的表情,忽然听到安宴向他拍手,注意力顺利被转移到这个移动的万人迷身上,撑着小短腿跑过去,喊:“爸爸!”

    安宴弯腰将她抱起来,手夹在她的胳肢窝下头,搂着连转了几圈。默默咬着手指哈哈直笑,说:“爸爸再来再来!”

    她比几个月前活泼了许多,也越来越爱开口和人交流,有时候带她出去赴宴,遇上她开心了,也会和席上的叔叔阿姨逗两句。

    从泠急匆匆地走过来,手拍在默默的背上,说:“不能再转了,刚刚吃过饭的,待会儿吐出来,我可不管你!”

    默默小眉毛一皱,整个人伏到在安宴怀里,说:“妈妈最坏了。”

    安宴要走,第一个要打招呼的就是默默。小丫头软乎乎的一团腻在床边,满眼疑惑地打量着打包行李的男人。

    安宴点了点孩子挺翘的鼻子,说:“爸爸只出去几天,回来的时候给你买好吃的,行不行?”

    默默使劲摇了摇头,信誓旦旦地说:“我只要爸爸。”想了想,又弱弱地补充一句:“爸爸在这儿也能买好吃的。”

    安宴冲鬼灵精的女儿笑了笑,将手里的箱子关上了,把她抱起来搁在腿上,说:“爸爸这次出去是有事要做,很重要的一件事。”

    默默拧眉看着他,不懂。

    安宴说:“还记得宣紫阿姨吗?”

    听到宣紫,没精打采的默默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一样,拍着小手说:“她好,她给我买娃娃。”

    “爸爸也知道她好,可是爸爸太坏了总是做错事情,惹得她非常不高兴,现在爸爸就是要去找她回来,然后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她会原谅你吗?”

    是啊,说一声对不起,她就会原谅他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努力让她原谅的。”

    从泠站在门口。

    安宴将默默放下来,推她到从泠那边,说:“你晚上就把默默接过去吧,我让司机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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