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萧晟渊的生气一点点流失,太后不禁红了眼,暗自用帕子擦拭着。

    谢良急不可耐,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就不清醒了,现在宫里就靠她撑着,若是太后开始糊涂了,谁来主持大局。

    他出声催促:“太后,摄政王在外面跪着了。”

    这话公公已经在外面报了三次,众人本以为太后召摄政王来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办法拖住他,一切等皇上醒了再说,谁知道半柱香过去了,太后坐在榻边紧握着皇上的手独自垂泪,就是没一点要摄政王进来的意思。

    萧辞纹丝不动的跪了一柱香,这期间无一人开口,不知什么时候太和殿外依稀飘起了雪。

    太后亲自为皇上喂了汤药,低低唤几声:“……渊儿。”

    听在耳朵里绞心至极。

    轻轻擦掉泪,太后看向谢良,那陡然慈祥下来的目光吓的谢良心口狂跳,他生怕太后突然糊涂了。

    “太、太后?”

    “辞儿一人来的?”太后咬字清晰:“穆家丫头没来吗?”

    松了一口气,谢良点头:“王妃没来。”

    “那就把辞儿给哀家唤进来。”

    得了信,萧辞慢条斯理的起身,不着痕迹的抿唇,让唇色润了些,这才抬步进去。

    太后早就眼巴巴伸着手等他了,好似方才谢良同公公的报声她都未听到一般,好似萧辞风尘仆仆的从王府一路进宫,直接就被她迎进来一样。

    谢良起身悄悄退到角落里,不知为何,他现在太敢直视萧辞,生怕他注意到自己。

    太后的行为不免让他沉思,能在这水深火热的宫里掌权的,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慈善之人,每个人都玩弄着计中计,好比这迷糊、糊涂的太后,狠起来怕是连皇上都得望而生畏。

    萧辞行了礼:“见过太后。”

    “辞儿”,太后见了他似是非常激动,起身就要过来,可疲乏的身子骨硬生生扛了一夜,过于虚弱差点跌倒,对着萧辞就哭起来:“辞儿来了,辞儿可无恙,哀家听你也伤了,伤哪了……严重吗?”

    “本王一切安好”,萧辞主动起身扶住太后,温声:“让太后担心了,皇上怎么样了?”

    谢良暗戳戳盯着萧辞看了会,心下疑惑……他好似真的未伤分毫?

    可是怎么可能!他奉命派去拦车的人全数剿灭,可连萧辞的面都没见到,若真是安然无恙,为何王府的车驾疯了一样往京城赶,一路上更是大开杀戒?

    王府戒备一夜,难道萧辞昏迷了一夜?

    可若是昏迷一夜,定然是伤的不轻的,更不可能一丝破绽都不露。

    悲痛的目光朝后面看过去,萧辞两步到榻边,萧晟渊面如白纸,果然,那堪堪悬进心口的箭还血淋淋的插在身上,太医胆小,就是箭尾也没敢折。

    好在血已经止住了,轻轻抚上萧晟渊的脸,指尖探过去那鼻息若有若无,当真是命悬一线。

    “阿渊”,萧辞透着悲凉:“阿渊定然会挺过去的。”

    听了这声,太后终于撑不住了,痛哭出声:“哀家就知道,辞儿不会坐视不理的,得快些把箭拔了,不然渊儿危在旦夕,辞儿……你想想办法。”

    萧辞回头,眉头一峻:“医圣呢?医死人肉白骨,商讨一夜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医圣叩首:“王爷饶命,臣医术不精,不敢擅作主张,倒是王妃若来,皇上定然无恙。”

    不知这话是谁教他说的,萧辞冷眼扫过去,将穆安扯出来,大胆!

    太后眼巴巴看着萧辞,焦急道:“穆家丫头呢?辞儿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哀家不是让你俩一起来吗,传哀家旨意,让穆家丫头现在就来,让她来为皇上医治。”

    “太后,她来不了了”,萧辞说:“安儿昨日在密林中受伤,动了胎气,如今还在榻上昏着。”

    “什么?”太后双肩微抖:“穆家丫头有了身孕?”

    “是。”

    人还昏着,太后一时间悲喜交加,她是打心底里喜欢穆安的,也是喜欢萧辞的,可如今萧晟渊生死一线,除了穆家丫头,还有谁能来就她的渊儿?

    萧辞扯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他绝对不能让穆安在这个时候进宫,变数太多。

    角落里的谢良抑制不住的惊讶,萧辞根本没受伤,伤的是穆安!

    这么一来合情合理,若是穆安伤了,还动了胎气,别说一夜了,就是三天三夜堂堂摄政王也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着。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摄政王妃在王爷心中无人能比的地位。

    箭是萧辞射的,他心下有数,盯着萧晟渊的伤口,缓缓将自身的真气输进去,为萧晟渊带来一线生机,同为习武之人,对于人体的奇经八脉,各处要害之间的分寸他可谓是了如指掌。

    他沉声:“医圣可能及时为皇上止血,用药续住命脉?”

    医圣一身的虱子都抖掉了,他颤颤巍巍一点头:“能。”

    萧辞:“用最好的药,你来护着皇上,这箭本王来拔!”

    正准备起身备药的医圣膝盖一软直接爬在了地上,惊呼一声:“王爷,万万不可。”

    “怎么?”萧辞回头,浑身冷冽的煞气必现:“这箭你们拔不得,不代表本王拔不得,在场还有何人能比得上本王的臂力,箭矢靠近心脉,想要毫厘不差的取出来,谁敢!”

    掷地有声之词惊的所有人为之一颤,更多的是惊恐。

    这里没人是瞎子,那冷箭尾上的印记清清楚楚的代表着“摄政王”三个字,人人都知道这箭是谁亲手插进皇上胸口的。

    如今罪无可恕之人分明就在眼前,没人敢提半句不对已然是天大的笑话,难不成还要刽子手亲手去拔出自己的箭?

    谁知道这箭是拔出来,皇上是生是死?

    谢良当即一跪,大声:“太后三思,王爷三思,万万不可!”

    萧辞懒得看谢良一眼,完全将此人当做空气。

    太后的冷汗从皱纹横生的额头蔓延到了脚底,她唇齿打架,狠狠一哆嗦,看看那冷冰冰的利器,又回头看向萧辞,垂声:“辞儿……你可想清楚了,这箭拔与不拔,都与你脱不了干系,若是拔了,皇上有个好歹,哀家也保不住你,你必死无疑。”

    内寝死一般的沉寂,太后温和的下了准令,她没明说这箭是萧辞射的,只在警告他,萧晟渊死了,她定然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帝王这边,给萧辞扣上弑君的死罪,这宫他怕是出不去了。

    绕是萧辞功力再深厚,谢良已经调遣了一万禁卫军守在宫内,一人如何敌千军,只要坐镇大局的太后一声令下——摄政王必亡!

    萧辞向来敬重太后,不气不恼,他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毅然决然:“本王定会保皇上无恙,医圣可有把握在本王拔了箭即刻保住皇上的命!”

    “若…若王爷有万分把、把握,臣就是拼了命也能、能续住皇上心脉。”

    “好,本王信你。”

    “谢…”,医圣慌忙擦了一把冷汗,整个人像从深谭里捞出来一般,湿透了,舌头也不利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见了血都不自知:“谢、王爷。”

    再一次给萧晟渊用了续命的药,萧辞耗尽仅存的真气为萧晟渊护住心脉,他此刻已然身心力竭,拔箭的风险极大,可他还是一口应下,就是丢掉半条命,拼着损毁筋脉的风险,他也不能差分毫。

    他想如果……如果他失败了,宫内密不透风,消息定然传不出去,如今他带着伤,耗尽真气……

    怕是回不去了。

    好在有沈行白在,奚九他早已下了死令,若是自己有难,奚九绝对会奉命行事,孤狼军为盾,带着穆安退守长陵,不会将精力浪费在他身上。

    这些穆安都不知道。

    想到这些后路,萧辞心下软了三分,最差宫里还有个沐珣,他也会带着安儿离开的。

    没什么好牵挂的了,萧辞暗暗勾唇,再次垂眼温度尽失,有他渡命,萧晟渊奇迹般地见了血色。

    医圣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生死之际,绝不能在他这里出错,他拱手:“王爷,可以拔箭了。”

    萧辞给医圣让出重要的位置,微微弓身俯向萧晟渊,瞳色幽深,正要搭手,医圣突然出声喝止。

    “等等王爷,皇、皇上动了!”

    不用他说,萧辞已经发现了。

    萧晟渊从地狱里归来,吊着最后一口气,好多人在他耳边嗡嗡嗡,可他好似只听清了两个字——阿渊。

    “是阿渊啊”,从小到大,只有皇叔会这般叫他,他便默默将“阿渊”两个字刻上了皇叔的专属印章,只有皇叔可以叫,谁都不行!

    坚决不行,谁若是这般叫了,他会发怒的。

    而这两个字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皇叔究竟什么情况下会这般亲切溺爱的称呼他,萧晟渊十几年也没摸出个门道来,不免遗憾。

    艰难的睁开眼睛,萧晟渊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道:“……皇叔。”

    以萧晟渊的情况,他现在连最基本的表情都做不出来,那悄然扯动的嘴角,只是一张一合。

    可萧辞就是明白他孩子似在对自己笑,心口酸涩。

    萧辞点头:“嗯,皇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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