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普车在王亚樵的控制下逐渐接近奔驰的火车。

    呼啸的冷风将孟水芸的头发吹乱。

    隆隆的火车车轮与铁轨撞击声中,吉普车与火车的车速接近,并行。

    只着了单薄的睡衣睡裤的王亚樵大声道“抱紧我,我们爬上去。”

    见孟水芸发愣,王亚樵猛然松开方向盘,以极其快的速度站起,跳上奔驰的吉普车的车头部的位置。

    “快——”王亚樵朝孟水芸伸出大手,大喝道。

    尽管吉普车仍然与火车并行,但失去了控制的吉普车,明显开始要脱离王亚樵想要的方向。

    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孟水芸快速站起,拉住王亚樵的大手。

    王亚樵猛一用力,孟水芸被拽吉普车车头。

    目光转向贴近吉普车的呼啸的火车,这个凶悍的汉子大声道“上来——”

    就在孟水芸一个跃起,搂抱住王亚樵脖子时,吉普车彻底脱离方向,与火车方向开始分离。

    一声大喝,王亚樵背着孟水芸猛然飞扑向急速奔驰的火车。

    在那双大手抓住火车车厢上一个突起时,吉普车彻底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冷冷的风狂暴的撕扯着二人。

    从没有如此胆颤过,从没有过如此恐惧过。

    犹如一个小小女孩,攀附在父亲的后背上一般,孟水芸死死搂住王亚樵的脖子。

    路边的树枝抽打在二人身上,火辣辣地疼。

    迎面是一个黑漆漆的过山隧道。

    如果两人不及时爬上火车车厢顶部,必然被过山隧道的墙壁所刮蹭。

    王亚樵牙关紧咬,拼尽全力向上攀爬。

    “啊——”这个凶悍的汉子终于双臂攀上车厢顶部。

    扭头看去,过山隧道即将撞来。

    一只胳膊用力抓住车厢顶部的一个突起,一只大手猛一回手,大叫一声。

    身后的孟水芸犹如一个布娃娃般被这硬汉生生甩在车厢上。

    不等孟水芸反应过来,王亚樵一个跃起,彻底爬上火车车厢顶部。

    大手猛然按住孟水芸的头,这凶悍的汉子死死地将孟水芸按在身下,用身体死死地护卫住这温婉柔美的女子。

    一声轰鸣,火车以极其快的速度钻进过山隧道。

    黑漆漆中,隆隆的火车声中,孟水芸能清晰地听到压在自己身上的这汉子的心跳声,那粗重的喘息声。

    这温婉娇嫩的女子爬在火车车厢顶部,眼泪滑落。

    这过山隧道如此低矮,王亚樵哪里是用身体护卫住自己不被过山隧道顶部刮蹭?这是用生命在为自己做护卫。

    夜色渐“明”,火车钻出了过山隧道。

    ……

    “媳妇,起来——”王亚樵快速站起,一把拉起孟水芸。

    强劲的风吹来,孟水芸一个踉跄,险些摔下疾驰的火车。

    眼见到孟水芸抵挡不住强劲的风,王亚樵猛然伸出双臂,霸道强悍地将孟水芸抱在怀中,道“抱紧了——”

    虽是山里走出的女子,也深知男女授受不亲,如何能面对面的紧紧搂抱住其他男子?

    粗重的喘息再次响起。

    “背也背了,搂也搂过了,如何抱不得?媳妇——”王亚樵猛一用力,将孟水芸抱起。

    疾驰的火车,迎面而来的凛冽的寒风,一个不小心,两人就有可能摔落下去。

    如此境况下,自己怎么可以任性,将二人置于生死之地?

    想到这里,孟水芸用胳膊搂紧了王亚樵的脖子。

    抱紧了这自己心喜许多年的女子,王亚樵撒开腿,光着大脚飞快奔跑起来。

    奔跑,跃起,奔跑,跃起……

    王亚樵犹如一只非洲羚羊,强劲,勇猛,威猛。

    不多时,二人来到那节专门接待政府要员的贵宾车厢的顶部。

    一个俯身,月色下,王亚樵对怀中的孟水芸,道“媳妇,后背上去——”

    连贯的两个动作,在惊诧中,本蜷缩在王亚樵怀中的孟水芸被甩到这铮铮铁骨的汉子的后背上。

    “媳妇,小心,老子要砸玻璃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凶猛的汉子一把抓住火车车厢顶部的一块沉重的零件,猛一用力,生生用蛮力将这零件抓起。

    快速俯身,贴在火车车厢顶部,那零件被高高举起,朝车厢上的窗玻璃砸去。

    巨响声中,王亚樵背着孟水芸快速一个翻身跃起。

    几乎在窗玻璃碎裂的瞬间,两人钻进车厢中。

    二十把手枪齐齐对准了这两个破窗而来的天外来客。

    高级的贵宾车厢中,一张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手中拿着一份报纸。

    孟水芸激动地看向王亚樵,道“他就是——”

    王亚樵轻蔑地看向那男人,冷冷道“罗文干,东北边防司令长官公署顾问,即将上任的国民政府司法行政部长。”

    罗文干轻轻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朝二人缓步走来。

    在官场上特立独行,颇有官场“侠客”风格的罗文干,素来被认为是“学贯中西”的“法界泰斗”;他一生游走于学者与官员之间,仕途跌宕起伏,几起几落,甚至三度入狱成为“罪犯”。

    罗文干早年留学英国,回国后任清政府广东审判厅厅长。1912年后历任北京政府检察厅检察长,北京大学法律教授,大理院院长,财政总长等职。1928年应东北大学聘请到文法学院任教授。1931年被东北大学聘为大学委员会委员。同年任国民党政府司法行政部长,1932年兼任外交部长。1938年任国民参政会参政员,西南联合大学教授。

    两个男人毫无惧意,情绪复杂地看着对方。

    一个是坚决捍卫大民国法律尊严的法界泰斗,一个是令大民国上下众多官员胆寒的暗杀大王。

    不用任何言语,罗文干,这个经手过大量棘手案件的法界泰斗就已经明白这突然而至的二人定然是为冤情而来。

    而能令暗杀大王亲自陪同到来的这个女子定然有着不同寻常人的过人之处。

    罗文干将落在王亚樵身上的目光转到孟水芸身上。

    “你如何会认为我定然会出面,你又如何认为你所经受的就是冤情?”

    在离开杜公馆到江安号轮船的路上,孟水芸早已经将有关罗文干的资料熟读并记在心中。

    目不斜视地看着这个四十二岁的男人,孟水芸道“先生曾三次遭受牢狱之灾,三次皆是政敌罗织罪名,暗下毒手。尽管先生凭借法典,最后成功洗刷冤屈,但应该能深刻感悟到‘无妄之灾’和‘欲加之罪’的含义。

    先生致力大民国的法制民主,又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大民国的百姓承受先生遭受过的‘无妄之灾’和‘欲加之罪’?

    朗朗乾坤,先生定会主持公道,还青天白日一个‘清名’”

    罗文干淡淡地说道“我若是不主持这个公道呢?”

    “你是大民国法界的泰斗,你若不能主持公道,又有何德何能活在这个世上?”孟水芸冷冷道。

    罗文干朝下面望去,一把乌黑铮亮的手枪正抵在自己的胸口上。

    笑,微笑,大笑。

    两只大手用力鼓起掌来。

    罗文干微笑地看着孟水芸,道“没有想到咱们鼎鼎大名的苏绣女杰,苏绣设计师,国礼大师,孟女士,竟也会偷拿别人的东西——”

    孟水芸心下一惊。

    在惊诧的一刹那,罗文干猛然伸手握住那纤细柔白的手朝扳机按去。

    “咔嗒”一声。

    枪里没有子弹。

    罗文干大笑着从孟水芸手里拿过那把手枪,道“永远不要相信敌人手中的武器。那只会是一个假象——”

    孟水芸脸微微红,自己趁罗文干不备,偷拿了他的枪,不想却早已被罗文干看在眼中。

    罗文干转过身去,背对孟水芸和王亚樵,道“我憎恨任何武力,我是一个崇尚法律和规则的人,我想要的世界是一个规则的世界,一个民主构建的规则的世界。路也许孤单漫长,但我永远会是一个枪里没有子弹的人。”

    环视众多随从,罗文干大声道“停车——”

    ……

    许家老宅。

    许茹宝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轻轻喝了一口,又放到桌子上。

    眼光伶俐的安容生立刻俯身将一盘干果盘递送过来。

    扫了一眼这奴颜卑膝,色厉而内荏的男人,许茹宝淡淡道“那些人可安置好了?”

    安容生将干果盘放在桌子上,必恭必敬地说道“大当家的,您放心吧,咱们给了他们可观的安家费和补偿费,他们自然懂得闭上嘴巴。”

    一旁的许明嵩不解道“堂姐,他们都是忠心于我们的人,这次能将单凯和林家人置于死地,他们是出了大力的。如何要给他们大量的钱财,彻底将他们辞退?”

    看着远处的黑漆大门,许茹宝道“今日他们能在我们的鼓噪下站起,攻击单凯,攻击林家人,他日也会在旁人的利诱下转过身来攻击我。

    逆臣永远只可利用一时,不可久留身边。现在舍得一些钱财,客客气气将他们打发了,也是为我们免去后患。”

    几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郝兆飞。

    许茹宝站起身来,焦急地迎了过去。

    “已经调查确实,应该没有问题——”郝兆飞道。

    许明嵩心惊道“堂姐,真的要把这大宅子抵押出去吗?万一——”

    许茹宝语气坚决地说道“情况紧急,别无他法。许家绣品公司查封,众人又均知单凯入主许家绣品公司,我的股份占比只占了35%,林许两家现在又呈水火两立局势,大的钱庄,银行都不肯借贷给我,我只有通过民间借贷,来迅速得到这笔资金,没有这笔资金,我如何能彻底将法院拍卖的单凯名下的全部财产吞没?”

    似安慰众人,又似安慰自己般,这个大气又阴狠的女人道“能用八十万大洋,将单凯名下的价值一百六十万的资产全部侵吞,总归是一桩好买卖。”

    郝兆飞低声道“赵局长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就收网,将林家人一网打尽——”

    抚摸着左手手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玉镯,许茹宝道“明日上午签字,下午看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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