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样骂我,我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盖过了原本的恐惧,我也对他大声说道:“我不会给你钱,快把护照还我,不然我就叫警察了。”飙升的血压,让我一时大脑短路,忘记了他就是一名警察。

    恰在这时,我手提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一首俄文歌曲,我意识到那应该是伊万的电话。我赶紧低头准备拿出电话来接听,谁知我刚刚打开手提包想去拿电话,牛头犬竟伸出带着皮手套的大手一把将我的包包夺了过去。

    他夺我包包的同时,我看到我的护照就插在他裤子后面的口袋里,于是我也伸手去夺,速度快得我都来不及阻止自己。牛头犬见状忙向旁边一躲,并趁机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奋力的挣扎起来,并大声喊道:“help,help……”

    可在这条偏僻的小路上并没有什么过路人,牛头犬将我的包包丢在地上,空出的手摸索着腰间掏出一副手铐,瞬间铐住了我的双手,他又将我的包包拾起,将我连拖带拽拉到了警车上。

    我被拷在警车后座上,看着他坐在驾驶座上打开我的包包,翻出钱包,将里面的现钞都拿了出来,放进他自己的口袋。我心里分外害怕,担仍然不甘示弱地说:“你没有权利拘禁我,我的朋友们正在找我,现在,你也拿了我的钱,请放了我。”

    我不知道牛头犬听懂了没有,但不管听没听懂,他都没有放了我的意思。此时,伊万借我的手机很应景地再次响了起来,旋律优美的俄罗斯男声从我的包包里传出来,在狭小的车里飘荡,但那警察却无动于衷,他摸出怀里的酒瓶,拧开盖子灌了一口,随后发动了车子。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他要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好在车子只行驶了十几分钟,就在一栋建筑前停了下来,我被他带下车,在看到这栋建筑是警察局的时候,心里稍稍安心了一些。

    牛头犬押着我走进警察局,穿过冷清的大厅,几个慵懒的警察跟他打着招呼,同时用事不关己的神情打量着我。牛头犬招来一个胖乎乎的女警,将我交到她手上,胖女警继续押着我朝里走,走到里间一个铁笼子前终于停了下来,我注意到铁笼子里还有另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孩儿。

    胖女警为我打开手铐,示意我脱掉羽绒服,然后将我推进铁笼,就拿着我的羽绒服走了。

    “你们为什么关我,放我出去!”我握着栏杆朝胖女警的背影喊,但没人理我。

    “明天早上他们就会放了你的。”想不到,我的狱友竟然主动开了口,并且说的是地道的中文。

    我回头看看她,“中国人?”我问她。

    她点点头。

    看到她脸上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我觉得她说的话应该可信。于是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反问道:“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为表诚意,我主动交待道:“我在街上碰到了一个警察,他想勒索我,我不肯就范,就被抓到这儿来了。”

    女孩笑了,露出一脸“你真笨”的表情,说:“你应该给他钱的,给了就没事了,算你倒楣,遇到了一个靠勒索中国人赚外快的警察。”

    “是这样……”我有些明白目前的状况了。“那你呢?”我问她。

    “我在柳布利诺市场给舅舅打工的,今天阿蒙扫荡了市场,身份不合法的全给抓起来了,我舅舅疏通了关系,我才被关在这里,明天就可以出去了。其他人全都被关在阿蒙的总部,等着被遣返回国。”

    “阿蒙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就是拿着□□,蒙着面的俄罗斯特警,中国人都叫他们阿蒙。”女孩儿说。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消化着她言语中的信息。

    女孩上下打量着我:“你来莫斯科做什么?”

    “我?我是来参加一个国际学生论坛的。”

    “那你为什么三更半夜,衣着光鲜地一个人在街上蹓跶?”

    我低下头苦笑一声:“这……说来话长……”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不是故意打探,只是……我很久没有在市场外见到同胞了,见到你觉得很亲切。”

    我看着女孩真诚的眼睛,猜测她年纪应该跟我相仿,我对她笑笑,说:“对了,你所在的市场,中国人很多吗?"

    “恩,多得你难以想象。”女孩笑笑说:“也有一些越南人和中亚人,但中国人最多。”

    “你刚才说阿蒙扫荡了你们的市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孩耸耸肩:“因为到年底了呗,他们表面上打着搜查灰关货物和非法务工的名义扫荡市场,实际上是冲着钱来的。我亲眼见到他们把隔壁一家华商店主成箱的美金搬走了,也不知拿去了哪里。”

    听到这个我很吃惊,问道:“那……你们市场里有很多灰色清关的货和身份不合法的华工么?”

    女孩点点头:“当然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要办理合法的手续,俄罗斯政府要收很多的税费,成本太高了,根本就不可能赚钱。而钻空子灰色清关和雇佣非法劳工的现象又非常普遍,成本也低,你不这样做,就竞争不过别人。我舅舅说过,俄罗斯政府就是故意这样,开始时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货什么人都让你进来,等到你钱赚得差不多了,再用打击非法的名义扫荡市场,把你赚的钱全部据为己有。”

    我听了她的话十分震惊,想不到自己的同胞在莫斯科所受到的境遇竟然如此不公。

    “那你们为什么不离开俄罗斯?”我问。

    女孩苦笑一声,说:“舅舅在这里奋斗半辈子了,回去的话意味着放弃一切重头开始,他不愿意。至于我么,我没学历,在国内也没什么发展,况且我还年轻,想多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这里还有舅舅罩着我,我觉得还能呆下去。”

    我低下头想着女孩儿讲的事,喃喃自语:“俄罗斯人为什么这样对我们中国人呢?”

    “其实,公平点儿来讲,他们对所有非俄罗斯人都有歧视和欺侮,对欧美国家的人也一样,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俄罗斯人是个狂妄自大的民族,觉得自己是最优秀、最高贵的种族,别的种族他们都瞧不上眼,他们管这叫民族主义。”

    听她这样说,我想到瓦西里和伊万,说道:“也不是所有俄罗斯人都是民族主义分子。我有一些俄罗斯朋友,他们就……”

    女孩看着我说:“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

    “男性朋友……”

    女孩儿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笑,说:“他们对你很友好很热情?那不过是为了上你罢了,俄罗斯男人不会真心喜欢中国女人的。”

    听了她的话,我一下子怔住了。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我朝门口望去,见到抓我来的牛头犬挺着肚子走了进来,紧随在他的身后的还有两个年轻人。

    “伊万!”我看着他们吃惊地叫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跟着牛头犬进来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之一正是伊万,而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年轻绅士,我却并不认识。

    “ajia,你没事吧?”伊万看到我,快步走到铁笼子跟前,抓着笼子栏杆问我。

    “我没事,伊万。”我一边回答,一边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伊万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伊万点点头,转过身对牛头犬说了一句俄语,牛头犬有些无奈地打开铁笼子的门,示意我可以出来了。

    我灰溜溜地钻出笼子,对自己这样的处境感到很尴尬,我问伊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伊万说,“现在,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等一下……”我回过头看看仍然关在笼子里的女孩儿,“要不要一起出去,我朋友或许能帮你。”

    女孩儿摇摇头:“不用了,天亮了我舅舅就会来接我的。”

    我点点头,朝她笑笑,说:“那,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女孩看看伊万,对我笑笑,说:“你要小心俄罗斯男人哦!”

    我愣了一下,然后几乎不察地点点头,朝她摆摆手,便转身跟着伊万来到了外间。牛头犬将我的包包交给伊万,我从伊万手里接过包包,翻了翻,护照、两部手机、钱包都在,只不过,钱包里的钱已经没有了。

    “我的羽绒服,被一个女警拿走了。”我告诉伊万。

    伊万对牛头犬说了一句俄语,牛头犬耸耸肩,表示他无能为力。

    “羽绒服恐怕拿不回来了。”伊万抱歉地说。看到我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伊万朝我走了一步,安慰我道:“只要你人没事就好,现在护照也拿回来了,其他的就算了。”

    “我并没有犯什么错,是他想敲诈我……”我激动地跟伊万解释。

    “我知道……ajia,我知道,我以前也听说过有些警察会做这样的事……我真诚地向你道歉,为我们国家的某些人还有着民族主义情节。”

    我看看伊万,又看看牛头犬,说:“如果你们认为民族主义就是敲诈、欺压、侮辱和仇视外族人,那我想说,你们都被民族主义**了!”

    听到我这么说,伊万有些窘迫地低头不语,而站在他身旁的年轻绅士,倒是眉毛一抬,笑了起来。

    我拿好包包,扭身就朝警察局门口走去。打开门,冷硬的夜风扑面而来,衣衫单薄的我毫无准备地被风掀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哆嗦。身后有人为我披上一件男式大衣,我扭头看看,是伊万。

    看着他的碧蓝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将今晚累积的负面情绪迁怒于他有点儿没道理。

    “对不起,伊万,我,我刚才有些激动,我并不是针对你……你今晚能来这里帮助我,我很感激。”我低着头,有些愧疚地说。

    伊万不以为意地笑笑,轻轻拥抱了我一下。

    “你是怎么知道……”我刚想询问他那个重要问题,突然,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我自己手机的铃声,我掏出来一看,是周语的来电。

    “喂,周语。”我将电话放在耳边,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马路对面,伊万揽住我的肩膀,谨慎地左右看看,带我穿越马路,朝那辆黑色轿车走去。

    “天哪,qq,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儿啊……”周语还未说完,电话里一阵凌乱,紧接着一把我内心深处既想听到又怕听到的声音响起:“晴,你在哪里?”

    “瓦夏……”我的思维瞬间凝滞,脑海里闪过他匍匐在我身上时,那狂乱的表情……我感觉到被他吻过的皮肤突然发起烧来……

    我咽咽口水,说:“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我现在正准备要回酒店了。”我一边说一边跟着伊万穿过了马路,来到黑色轿车旁边。

    “先上车吧。”伊万对我说,他帮我打开车门,我低头坐了进去,再次把电话对准耳朵。

    “你跟谁在一起?”电话那头传来瓦西里的质问,“你是不是跟伊万在一起?”

    “是的,瓦夏,我是跟伊万在一起,我们这就回去。”我回答道。

    “你们?”

    “恩……”我很想跟他解释一下过去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但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就在这时,电话被挂断了。

    “喂?喂?”

    我再次拨通了周语的电话。

    “qq,瓦夏刚才很生气地走了。”

    “他走了?”

    “恩……你们怎么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算了……让他走吧,我这就回去了,待会儿再说吧。”

    挂掉电话,我闭上眼睛,仰靠在椅背上,深感身心俱疲。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我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从那一把较重的喉音判断,他说的应该是德语。我睁开眼睛,发现这个说德语的人,正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位我不认识的伊万的朋友。

    “你的朋友为什么跟司机说德语?”我歪过头,小声问身边的伊万。

    伊万看看我说:“因为我们现在在奥地利的领土上。”

    “什么?奥地利?”我震惊地趴在车窗玻璃上朝外看,“我穿越了么?”

    车窗外,俄罗斯特有的东正教教堂的巨大洋葱头正飞驰而过。

    伊万笑着说:“这里当然还是莫斯科,我们只是坐在奥地利大使馆的车上,我的朋友是奥地利外交官。”

    说到这里,我右前方的年轻绅士转过上身对我伸出右手,改用英语对我说道:“你好,我是艾曼斯.菲舍尔。”

    我礼貌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你好,菲舍尔先生,我是qin qing。”

    艾曼斯瞄了一眼伊万,说:“伊万这个家伙本来跟我在酒吧里喝酒的,但他很不在状态,并且老是盯着他的ipad mini。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关注着你的行踪。当他发现你的行踪不太对劲儿,你的电话也打不通的时候,立刻紧张起来,拉上我就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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