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鸿达眼睛都是红的,也不知是太激动,还是被火光映染:“先生同我说好的,他今日不能死。”

    “谁同你说好的?”养蛇人厉了声音:“重伤他与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我一开始便想杀了他一了百了,如今正是天赐良机,他命该如此,你少多事。”

    “可是……”

    “没有可是。”养蛇人让他看清楚已经奄奄一息的付鸿晤:“你不是想他死吗?你不是想取代他吗?付家家主,青州布政司,这些你不想要了?让他死,死了,就都干净了!”

    付鸿达没有出声,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付鸿晤。

    付鸿晤也在看付鸿达,那狠绝的目光,像是要将其生吞活剥。

    “看到没有,那是败者的眼神,他,败给了你!”养蛇人尖刻的说。

    “败者的眼神。”付鸿达盯着付鸿晤那双眼睛,难掩的,心中一片激荡。

    而就在此时,仿佛奄奄一息的付鸿晤,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他周身都是火,手脚都发出焦味,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不管不顾的扑出来,使劲全力,冲向付鸿达。

    但还不等他靠近,养蛇人已一脚,将快死的人揣进了火屋。

    付鸿晤踉跄的倒地,房顶上一片梁柱倒了下来,正中他的胸膛,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在这深夜的郊野,发出重重回音。

    那声悲鸣就像大象临死前的最后一记轰隆,这个一直矗立在付鸿达心中的庞然大物,此刻,终于倒下了。

    付鸿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盯着已经瞧不见任何的火屋,心中起伏难定,付鸿晤就这么死了?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别愣着了,赶紧善后。”养蛇人将他从懵然中提醒。

    付鸿达回过神来,正想命令阿福,却反应过来什么,按理说,今日从抓捕付鸿晤,到善后,他都安排了人办,那么他安排的人呢?

    刚才进入草屋的十个人,如今一个也见不着,草屋中原本应当有付鸿晤,寻红,张同三人……

    此刻却只有一个付鸿晤。

    情况不对,人,都去哪儿了?

    都被烧死了?无声无息?

    可这么小的茅草屋,若死了十多个人,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连付鸿晤都能在火势中攀爬这么久,寻求救援,那些习武之人,会连一个付鸿晤都不如?

    付鸿达想着里头关节,片刻后,他心口一跳,瞪着养蛇人就道:“赶紧走!”

    养蛇人被他喊懵了,周遭,却呼呼几道风声袭来,随即,不知从何而来的数十道身影,将两人团团围住。

    付鸿达心中大惊,掉头就跑,却刚一迈步,便被人绊倒。

    他扑倒在地,不可思议的看着睥睨着他的阿福,表情难以控制。

    冷意携带两营精兵,共计三百二十人,随即赶来,面色冷凛的看着火烧一片的草屋,跨步走到付鸿达跟前,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好一招声东击西,倒是小看了你,两位,到咱们驻地军营坐坐吧。”

    养蛇人惶然的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精兵、侍卫,咽了口唾沫,转过目光去看付鸿达。

    付鸿达也很震惊,趴在地上,从未有过的狼狈。

    容棱站在人后,盯着那火势猛烈的草屋,眉头拧成一个结。

    柳蔚来的比较晚,假付子青,被柳蔚亲自送到了冷意的亲信手上,那人是扳倒付鸿达的最好佐证。

    柳蔚抵达时,就看到前面混乱一片,青州府大小衙门都被付鸿达安插了内应,要将此人彻底击垮,只能动用驻地军势力,容棱也是在确定付鸿达狼子野心,勾结巫族,密谋造反后,才找上的青州驻地军元帅,只是拖到现在才处理,却是因为权王。

    权王离辽期间,辽州的一应事务,他都交托给游丝丝管理,游丝丝又是巫族的人。

    为了确定自己在辽州的势力被侵蚀的具体情况,他们只能将抓捕付鸿达与养蛇人的计划暂时延后。

    而这次,算是付鸿达自己送上门来。

    付鸿达奈不住寂寞,对二房动了手,制造了一场大火,再借由这场大火将付鸿晤拉下水,一套连环计,被他玩得风生水起,容棱等人静观其变,关键时刻,将其一网打尽。

    柳蔚不清楚眼下事态情况,问容棱:“怎么烧起来了,付鸿晤和寻红呢?”

    容棱嘴唇抿成一条线:“出了意外。”

    柳蔚一愣。

    容棱与冷意会和时,一群人便是从驻地军营出发,前往这间草屋,他们算了时辰,又与寻红沟通好,知道什么时候埋伏最佳,可他们抵达此处时,却看屋内漆黑一片,时辰已经到了,付鸿晤不在,寻红也不在。

    而此时,监视着付鸿达那边的阿福,收到了探子的消息。

    是的,付鸿达一直认为没有等到探子回应,实际上,回应早就来了,被阿福截了。

    问题就出在那条消息上。

    探子回道,他们暗中受伏,付鸿晤与他同行的女子,被另一帮人带走了。

    这消息阿福立刻传给了容棱,容棱与冷意都看到了,却无法确定另一帮突然冒出来的势力,是怎么回事。

    但探子消息上有描述,那帮人是朝城南郊外而去了。

    容棱派了人去跟,他们今夜安排了许多计划,却惟独没有一条,是允许付鸿晤真的逃出青州府的。

    而果然,城南郊的确发现可疑人物,冷意当机立断,带领兵马追击,容棱那时心中徘徊,认为城南城北两地太远,会不会是付鸿达发现了什么,故意故弄玄虚,再次弄出一个计中计。

    对于付鸿达,没人敢小看,手段阴鸷、善忍狠毒,这些都是他的标签。

    直到城南传来消息,抓获了付鸿晤等人——这个确凿的通知,令容棱放弃了犹豫,那时谁也没想到,冷意的亲兵里头,竟然也有异心的。

    城南什么都没有,而当他们抵达城北时,这草屋已经着火,付鸿达与养蛇人站在屋外。

    没有在案发当场抓捕二人,就算现在把他们带回去,也不一定能定罪,今夜的计划,他们几乎失败,就算最后能勉强定了付鸿达的谋乱之罪,也不一定能将巫族淹进去。

    说到底,付家是小问题,巫族才是大问题。

    巫族的野心太大,谁也不知道除了付家,他们还与哪些势力有接触。

    整个青云国这么大,倚靠着权王的名头,他们怕是早已集结了大批势力,这些势力,动摇京都尚远,但要动摇辽州,却是顷刻之间。

    养虎为患,这就是真正的养虎为患。

    听容棱将前因后果说完,柳蔚脸色也变得难看,她走到前面,站在人群后看着付鸿达与养蛇人,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们的所有表情,片刻,回来跟容棱说:“不是付鸿达。”

    容棱看向她。

    柳蔚声色笃定:“人在面对意料之外的事件时,会出现应激反应,应激反应是种高速而高度紧张的情绪状态,最直接的表现是精神紧张,恐慌,肾上腺素迅速升高,从而引起一系列的反应。你看付鸿达,他现在很慌,这个局面显然是他没有料到的,他现在在疯狂思考,筹谋接下来该如何自保,如何全身而退,他对眼前的情况明显是无法掌握的,若他真的能运筹帷幄的将你玩弄鼓掌之中,他现在会慌吗?会急躁吗?你之前说城南那批人,你再多说点,我怀疑,或许真的有另外一批人,他们带走了付鸿晤,同时利用我们与付鸿达的矛盾,将付鸿晤又送回来,让他死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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