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喜街里有青楼。

    一开始钟自羽以为柳蔚要让他进青楼,他还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猜测这个时辰青楼是不是没开门?

    后来他才知道,他要去的是舞坊。

    不同于青楼带出的贬义,舞坊里头虽然也是莺莺燕燕,但看起来,稍微有格调一点。

    进去前,柳蔚还特地跟他说:“古庸府的八秀坊你不是门清得很吗?这里肯定也没问题,对自己有点信心,加油。”

    钟自羽颇为无语:“以前我也不常去八秀坊。”

    柳蔚“咦”了声:“那你平日干什么?”

    钟自羽一本正经:“教书。”

    柳蔚:“……”

    柳蔚认真回忆一下,好像记得这人的老本行的确是教书,就是白天教书,晚上杀人,业余生活有点太充实了。

    柳蔚推了他一下:“进去吧,该打听的没打听清楚前,不准出来。”

    钟自羽到底进去了,白日舞坊也是开业的,钟自羽去的这家叫华萃阁,门面瞧着很大,生意也不错。

    一进大门,就听到里头传出曲调声,再往里走,就能看到大堂中央翩翩起舞的十数娇俏女子,她们个个穿的妩媚多姿,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万千。

    华萃阁很像青楼,但里头的姑娘却都卖艺不卖身,她们唱曲儿跳舞,吟诗作对,能陪客人做一切高雅或低俗的娱乐,却就有一样禁忌,那就是陪睡。

    钟自羽进去后并没有人接待他,他便漫不经心的往人群最多的地方走,走过去,才看到里头是一位美貌姑娘同一位书生公子在拼对联,两人一来一往,说得天花乱坠,也引得周围许多人谈笑围观。

    钟自羽好奇的打量了一圈儿围观群众,发现这里面真正看起来像读书人的,少之又少,更多像是外地来的商客,穿的倒是锦衣华服,可脸上身上,一举一动,透出的都是商人的铜臭味。

    钟自羽不是来玩乐的,他记得自己的任务,因此,逛荡了两圈后,他便开始锁定目标。

    他在角落靠二楼楼梯的地方,堵住了一位教习娘子。

    舞坊的姑娘以卖舞为生,但舞不是天生就会的,华萃阁是文喜街最大的舞坊,这里的教习娘子,自然也不会少。

    钟自羽堵住的这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打扮得很低调,被拦下来后,她有些不高兴,盯着这个陌生公子的目光很警惕。

    钟自羽与她低声说了几句,对方甚至没听他说完,就摇头要走。

    钟自羽又拦下她,再说了几句,对方还是不乐意,最后,钟自羽塞银子了,对方这才停下来,跟他对起话来。

    打听消息是要花钱的,柳蔚进门前给了钟自羽二十两,明说了,只有这么多,省着花,并且一直劝他,说能用嘴解决的事,千万别用银子,挣钱真的不容易。

    钟自羽现在一口气花出去十两,但也算有成效,因为这位教习娘子真的给了他不少答案。

    在华萃阁呆了大半个时辰,等到银子都花没了,钟自羽终于出来了。

    出来时,柳蔚先就打量着他腰间的荷包。

    钟自羽立马把荷包取下来,翻过来给她看,里面空空如也。

    柳蔚发自内心的长叹一声,而后有些疲惫的问:“都打听到了?”

    钟自羽点头,自信满满。

    蒋氏的母亲叫王氏,王氏不是良家女子,她是因为苏地主与其夫人耗尽半生,只生了一个女儿,无子后继,无奈之下,被纳进苏家的小妾。

    王氏在没进苏家门前,是个舞女,有着婀娜的身段,玲珑的舞姿,她曾是华萃阁的台柱子。

    当然,当初的华萃阁还不是现在的规模,那时候西进县还没有多少做娱乐生意的,青楼都只有一两家,舞坊这种给人家感觉与青楼相似的存在,更是少之又少。

    华萃阁那时候就坐落在苏家巷,每个月收租时,苏地主都能见到华萃阁的姑娘们,当然,里面就有王氏。

    后来,顺理成章,一个想纳妾生子,一个想攀附权贵,就一拍即合了。

    一开始苏地主很满意王氏,因为王氏看起来比体弱多病的苏夫人健康很多,他相信他们能生下儿子,可不幸的是,王氏生的也是个女儿。

    但王氏不信邪,她希望母凭子贵,所以她一直没有放弃,她回过华萃阁好几次,求以前的姐妹们,给她找些药。

    “当时我们都劝她不要给自家男人吃那种药,那种虎狼之药,多吃几次,还不把人底子都掏空了?况且苏地主当时也不年轻了,本就是勉勉强强,还这么折损身子,这不是要人命吗?”那位教习娘子是这么说的。

    “后来呢?”钟自羽问。

    “后来。”教习娘子冷笑道:“后来她不听,她说只要生了儿子,她就能取而代之,当上正夫人,我们念在姐妹一场,就给她找药了,不过还没等她再怀上,苏家就出事了……”

    苏家出的到底是什么事,外面流传着很多版本,最真实的,当然就是得罪京中权贵的那个版本。

    但华萃阁里,却有人提出不同说法。

    那个教习娘子笑了起来:“京中权贵是真,但,这里头还有别的秘辛。”

    钟自羽疑惑:“嗯?”

    教习娘子搓搓手指。

    钟自羽心领神会,又给了她十两银子。

    那教习娘子倒是没直说,而是把钟自羽带到另一个地方,见了另一个人,是个后厨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记性好,有人问以前的旧事,她也不藏着掖着,只当个八卦就说了。

    “别人不知道,我们这个年纪的还能不知道?自从王氏给苏地主吃那药之后,苏地主的脸色啊,就越来越差,到后来我们再看到他时,就跟那鬼怪话本里的僵尸似的,脸是白的,嘴是黑的,人瘦的不像样子,我们老板当时说,身子亏成这样,别说生儿子了,以后怕是连起都起不来了,所以啊,王氏发现自己生子无望后,她就……就……”

    “就什么?”

    “就跟他临县的兄长串通,摆了苏地主一道。”

    “摆了一道?”柳蔚听着钟自羽说到这儿,脸上已满是讥讽:“怕是要命的一道吧。”

    钟自羽看着她,并不惊讶:“你猜到了?”

    柳蔚嗤了声:“不然让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从知道蒋氏是红粉姑娘的妹妹后,我就纳闷,当初红粉落到那步田地,怎么算都是王氏间接造成的,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同父异母,十年不见,没多少交集的姐姐,蒋氏特意给红粉报仇?可能吗?”

    钟自羽挑了挑眉:“但她的确这么做了。”

    “所以是有原因的。”柳蔚语气凉薄:“愧疚,心不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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