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几乎是满脸漆黑的站在西城门外的高台上。

    身后五千精兵,手持利剑,排列有序!

    这些正是他六王府的内府编兵!

    哪个脑子有病的造反会只带五千兵马?可,护城军与御前军竟然都相信了,对方举盾对峙,赫然已将他当做乱臣贼子,随时打算诛灭!

    六王深吸口气,再吸口气,他铁青着脸,问身侧的亲信:“到底,是谁下的令!”

    亲信此时也已满头大汗,心急如焚,他颤颤巍巍的道:“今晨派出三十精锐,拦截御前军,刺杀国师,可事到关头,不知从哪儿突来一群精兵,他们的衣裳没有标识,却像是早已洞悉我们计划,轻而易举便将我们派去的人杀害,小的刚收到消息时,还未来得及与王爷通禀,又听王府门外传出打斗声,出去一瞧,竟是御前军硬闯王府,扬言要捉拿王爷,小的想与他们好好说话,他们却根本不停,所到之处,刀戟剑声,王府侍卫迫于无奈与之兵戎相见,最后眼看他们已闯入前院,小的这才通知兵营,要他们早作准备,哪知五十援兵刚刚抵达,宫中又来了位太监,说要宣旨,府门前一片狼藉,御前军与我王府侍卫一番恶斗,双方皆有损伤,而那太监刚一出现,御前军已大声呼喊,说六王府诛杀皇军,意图造反,之后更……”

    “够了!”六王爷狠狠的握着拳,掌心几乎沁血:“你这是中了计!”

    亲信叫苦不迭:“小的后来也发现了,闯入王府的御前军,并非之前在宫门前的那批,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冒充,意图挑拨六王府与朝廷军,更甚至,小的明明只安排了五十编兵助援,不知为何,之后源源不断,竟来了五千人,且个个手持利剑,他们是硬闯入城的……”

    六王府府兵总三万,多数驻扎城西共营,进城出城皆不许携带兵器,运送兵器也向来由后库统一单输,现在五千精锐携器硬闯入城,就算并非造反,但与守城军已经起了冲突,言说起来,已经有了造反之实。

    亲信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小的问过,这五千精锐是在之前的五十编兵被派进城后,有人冒充小的手笔,再书军令,私自调动的,小的,小的……”

    六王目若钢针似的盯着他:“军令大如山,本王授你职权,你便是如此报答本王的?”

    亲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御前军突来闹事,兵戎相见,王府侍卫已有死伤,小的只怕是今晨之事有所泄露,皇上要对王爷武力镇压,故此,才在慌乱之下,调动兵马,惟怕王爷一时落了下风,会成为阶下囚!可哪知,对方就是等着小的疏动兵线,好借故冒令,造成兵叛假态,此事是小的思虑不周,遭人利用,小的罪该万死!”

    “你死又能如何?!”

    六王气愤的一脚踹开跪地的亲信!

    他看着前方城楼上整整齐齐的一排远射手,几欲呕血:“现在本王就算杀了你,再自请向皇帝解释,他会信吗?事已至此,你我皆已入了圈套,现今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不,将错就错,带着五千兵马,闯入皇城,起战逼宫,要不,束手就擒,弃械投降,再认了这造反不遂的滔天罪行!你认为,本王该如何选?”

    亲信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道:“既然事已至此,不若一不做,二不休……”

    “你疯了!”六王大声呵斥:“即便本王已有不臣之心,但一切皆未准备妥当,狗急跳墙,能有多少胜算?区区五千,五千步兵,护城军与御前军加起来共有六万,莫说前锋营,骁骑营,各部各司!以卵击石,螳臂挡车,你是怕本王死得不够快吗!”

    亲信深吸口气,也不敢再说了。

    既然明知一二都是死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谋逆之嫌,已入人心。

    他们,已经完了。

    ……

    城墙之上的百官,面面相觑,谁又能想到六王爷真的会这么冷不丁的就起兵谋反?

    众人小心翼翼的去看前方的一国之君,皇上待六王溺爱非常,现今他心里,想必非常难过吧。

    就在百官们犹豫着,要不要说点安慰圣上的话时。

    小太监疾步跑来,禀报道:“皇上,辛丞相求见。”

    左丞年事已高,体力不济,近两年来,已不参加早朝,但今个儿六王作乱,老人家消息得的快,这会儿已经亲自过来了。

    百官看不到皇上的表情,只听他略显疲惫的声音,沉沉的道:“传。”

    没过一会儿,白须白眉的老者进来了,到底是三朝元老,哪怕平时不理朝务,关键时候,还是镇得住场子。

    一直盯着城墙外五千精兵的皇上,转过头来,在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前,他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辛丞相也不废话,扑通一声就跪地上,然后大声请奏:“老臣恳请皇上下令,诛杀乱党,平我河山!”

    百官们都不敢吭声,虽然六王造反不对,但五千精兵,看起来就是小打小闹,皇上又一脸的舍不得,要不,温和点处理?

    百官们多少还是揣摩着圣意,怕忤逆了皇上。

    但辛丞相不管这些,他铁青着脸,字字铿锵的将城门下那五千精锐批得是一无是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更扬言,皇上若不听他的忠谏,他就长跪不起,以死直谏。

    人都一把老骨头了,脾气还这么冲,百官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一个个的又去瞥皇上的表情。

    这时,一直站在人群外的千孟尧,突然来了句火上浇油的话:“昨日听人说过一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尚能换着穿,皇位想必也可,皇上好胸襟。”

    这话把所有人都说尴尬了,那什么,皇上戴绿帽子这事儿,还没过去呢……

    “千孟尧!”不愿对辛丞相不敬,却不代表要容忍一个区区的异姓王,何况这王爵之位还不是他封的,自打登基以来,铲除异己四个字,一直在皇上脑中徘徊。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但同族又如何?

    看着城墙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皇上沉痛的垂下眼!

    正在此时,却听远处,传来他六弟嘶吼般的声音:“罪臣请奏!恳请皇兄,听臣弟一言!”

    皇上身形一动,迫不及待的去前方,想听六王要说什么。

    辛丞相连忙阻拦:“皇上不可听他胡言乱语……”

    话音还未落,皇上已经手握城头护栏,站在最前方,正要在下头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找他的六弟的身影。

    却听身边侍卫大喝一声:“皇上小心!”

    话音刚落,皇上便感觉有人推了他一下,当他踉跄着好不容易站稳,便见方才自己站着的位置,插着一把利箭。

    侍卫拔出利箭,看着箭头说:“涂了剧毒。”

    皇上脸色一白,连忙后退数步,脸上的悲痛之情,再难遮掩。

    百官们马后炮似的上去把皇上拉下来,千孟尧冷眼看着,起身去扶还跪地不起的辛丞相,可他的手刚覆到辛丞相胳膊上,老丞相突然看他一眼,眼珠一转,拍了拍他的手背。

    千孟尧微楞,他怕自己领会错了,但丞相这个举动,好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城下的乱军里,六王爷愤怒的瞪着身后的士兵,大声吼问:“谁放的箭!”

    周遭一片寂静,根本无人承认。

    混迹在五千精兵中的岳单笙,默默在周遭同伴的遮掩下,收起长弓,随即,他看了眼旁边的柳蔚,沉默一下,才小声的问:“容棱的部军快到了,你当真不走?”

    柳蔚穿着一身小兵服饰,坚定不移的摇头:“我排的戏码,自然要亲自督监,你们不用管我,打起来我自会自保。”

    岳单笙再看她一眼,见她胸有成竹,也就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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