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俦、钟自羽、国师三人再回到船上时,已经是三日后,然后他们就看见,整艘船的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

    “这是做什么?”魏俦拉住路过的一个船工问。

    船工道:“东家下令,明日返航,回西进县码头。”

    “回去?为什么?”

    船工摇头,又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回去,容公子就不回去。”

    船工知道的也少,就是听命办事,魏俦三人不明所以,便去找柳蔚。

    柳蔚此时正在装衣服,见他们回来,也没问临亲王那边的事,就道:“钟自羽和魏俦跟我一起回京,国师留着继续帮容棱。”

    “什么意思?”魏俦追问。

    柳蔚这是才站起身,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找到路了,但前路未卜,因此需要一支先驱船事先探查,确定没有危险,其他人才能跟上。先驱船由容棱主舵,明天他会先送我们到门石岛,我们再租船回西进县,然后回京,京里有许多行李要收拾,还有亲朋好友要告别。”

    魏俦一下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量,咋呼的喊着:“什么,什么,找到路了,怎么找到的,真的找到了吗?不会找错了吧?”

    钟自羽没魏俦那么多废话,他头脑清晰,直击重点,抬头对柳蔚道:“不用租船,我们有船。”

    柳蔚一愣:“恩?”

    钟自羽道:“我们偷了临亲王的船回来。”

    柳蔚:“……”

    钟自羽又道:“不止一艘,偷了三艘,临亲王带着李勤和大部队下小船去南礁石坡探查挖掘路线,我们把三艘船都弄来了,他们不知道。”

    柳蔚:“???”

    ……

    跟着钟自羽走出甲板,柳蔚果然看到他们船旁边,正闲闲飘着三艘来历不明的两层大船。

    柳蔚看看船,又看看身边的三人,还有些懵。

    魏俦倒是一马当先,众目睽睽之下跳上最近的大船,没一会儿钻出来,怀里搂着几个罐子,洋洋洒洒的说:“还有古董。”

    柳蔚:“……”

    临亲王出身显贵,虽然没有实权,但是财力不俗,自己常坐的船上,装潢摆饰,器皿用具,自然都得是顶好,魏俦不能否认,在钟自羽提出偷船这个主意时,他有多振奋,这么些好东西,以后可都是他的了!

    魏俦很高兴,就拿着那些所谓的古董去找纪南峥,说是估价,问能典当多少白银。

    钟自羽走在后头正要跟去,肩膀被人按住。

    他回头,就见柳蔚笑眯眯的靠过来,盯着他的脸。

    钟自羽皱了下眉,下意识觉得不好。

    果然,不肖片刻,就听那女人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所以呢?”钟自羽满脸警惕。

    柳蔚指着后头那三艘船,嘴角翘得老高:“充公。”

    钟自羽:“……”

    钟自羽其实觉得没什么,他对金银的概念没那么大,国师也觉得没什么,掌管国象监多年的,还用金子铸道像的他,曾经也是个体面人,意见最大的是魏俦。

    魏俦疯了!!

    充公?凭什么充公?不能充公!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谁也不准拿!

    可是有的时候,你的意见是否决定结果,取决于你的拳头,是否比其他人的硬。

    魏俦的拳头显然不是最硬的,所以傍晚时分,他已经鼻青脸肿的趴在自己的床上,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边哭他还边骂:“强盗,柳蔚就是个强盗!畜生!”

    钟自羽安慰了他两句,谁知越劝魏俦哭得越凶,钟自羽也没多少耐心,见他压根不听人说,就回了自己房间。

    因为多了三艘船,容棱第二日便不需要特地将柳蔚等人先送到门石岛,柳蔚将四艘船中的其三交托给容棱,如此容棱的先遣支队,看起来也不算那么寒酸了。

    其他人乘着最后一艘船回西进县,回去的时候,他们特地绕了远路,避开了临亲王所在的海域范围,没跟对方撞上。

    抵达西进县时,已经是七日后,柳蔚没有停留,当日便重新雇佣马车,众人马不停蹄的直接又往京城驶。

    一连十几天的车程,老的少的均是风尘仆仆,而这个时候,京城西城门,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柳蔚没有选择直接进城,而是让车夫将马车往右,驶去城郊的山阁寺。

    仙燕国人信佛信道,京城附近寺庙道观均是不少,山阁寺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著名的,却是位置最好的。

    庄严肃穆的寺庙大门鲜红巍峨,三辆马车缓缓上行时,隐约可见山间两道青松林立,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

    今日是初一,来上香祭拜的信徒非常多,柳蔚等人来此是有私人原因,便没有选择从正门与善信们拥挤,而是走了侧门。

    一位年纪轻轻的小沙弥为他们引路,小沙弥似乎认出了人群里那位白发苍苍,却笑得如沐春风的老人家是大名鼎鼎的纪太傅,便红着脸,与他说起了寄养在寺里的白狼近况。

    寺里的人都知道,纪太傅与主持是多年挚友,纪太傅此番回京,将一只白色的巨狼,交托给了主持代为饲养,那白狼就养在后山的菜园附近。

    小沙弥还不似成年和尚那么老成持重,说起寺里趣事,眉飞色舞的,特别生动,他说:“一开始小师弟们都害怕,心想那狼怎么那么大,还虎视眈眈的,眼睛蓝得沁人,后来有两个山下的混混到后山偷牛,还想爬进山腰,去狩猎山里的梅花鹿,结果被白狼发现了,白狼追着那两人跑了半座山,将他们撵进了一个山凹,守了他们三天三夜,让他们吃尽苦头,才找了人将他们救出来,大家都说白狼有灵性,有责任心,以前肯定是只头狼,能带领一整支狼群,后来小师弟们就不怕它了,偶尔还会摘果子喂它吃,白狼虽然不亲陌生人,但是每次都会吃,大家的相处也非常愉快。”

    狼是吃肉的,将白狼寄养在寺庙里,寺庙肯定负责不了白狼的伙食,白狼也很懂事,每天都是自己进山里打猎果腹,不过水果这些东西,塞塞牙缝还是可以,白狼也喜欢吃。

    以前也算间接养过几天白狼的柳蔚心里门清,见白狼暂居没有给寺里添麻烦,也松了口气。

    谁知那小沙弥又说:“不过这几天寺里又飞来了一只大鹰与一只小黑鸟,两只鸟明显不是一个种族,但是相处非常融洽,它们很喜欢和白狼呆在一起,一向独来独往的白狼也不会赶走它们,小师弟们都说,那大鹰和小黑鸟肯定也是各自种族里的首领,不然倨傲如白狼肯定不会接纳它们,厉害的人,就是要和厉害的人做朋友嘛。”

    小沙弥童言童语,说到这里,前面已经到主持的院子了。

    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主持方丈穿着件浅灰色的素僧衣,手里端着个碗,正从房间里走出来。

    见到他们,主持愣了一下,似乎意外小沙弥怎么将信善带进了内堂?而等到他见到人群中的老友,这才明白过来。

    主持笑了起来,弥勒佛一般的圆脸上,慈悲温暖,他微微弯腰,行了个佛礼,口念佛偈:“阿弥陀佛。”

    众人连忙回礼,纪南峥越众而出,说了句:“好久不见。”

    主持点点头,又看向他身后之人。

    纪南峥便一一将众人介绍一遍,回头又问主持:“你这是要去何处?”

    主持将手里的碗盖子掀开,里头赫然是满满的一碗杂粮,小米、麦粒、苞谷应有尽有。

    “这是?”纪南峥狐疑。

    主持笑着道:“后山近日来了好些鸟,闲暇无事,倒是可以去撒喂撒喂。”

    因为主持一开始就是想要喂鸟的,所以作为不速之客,大家便主张一起去后山观鸟,顺便也接白狼,他们今日上山,就是要告诉主持,他们要接白狼回家了。

    抵达后山时,果然见漫山遍野都是雀鸟,这些鸟儿大多是山里的野鹊,只是鸟儿忌生,以往可从不会成群结队的下山,跑到寺庙后院去停驻。

    众多雀群中,比较显眼的有三,一只白亮雄壮,匍匐在大石上的巨狼,一只立在亭顶,目光冷峻的大鹰,一只窝在树梢,被许多黄莺团团围住的黑鸟。

    主持指着亭顶的大鹰,与树梢上的黑鸟道:“不知为何这两只鸟儿突然飞进寺院,之后几日,山里的群鸟便都飞了下来,成日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嘴里说吵闹,扭头又捧着杂粮来喂?

    柳蔚没敢真吐糟主持口嫌体正直,不过能在山阁寺见到咕咕和珍珠,她还挺惊讶的,当时她与容棱前后离开京城,这两孩子却不愿跟上,柳蔚还以为它们俩没大人看着,过几天又要玩疯了,哪知这会儿竟然看到它们规规矩矩的和白狼一起等他们,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此时,看看趴在大石上昏昏欲睡的白狼,再看看站在亭顶上敬而远之的咕咕,最后看看树杈上那左拥右抱,妻妾成群的小黑鸟,柳蔚又觉得有些头疼。

    珍珠,醒醒,你是乌鸦,你和黄莺是没有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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