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谢慧齐见婆婆她们这边没事了,出了门就问来禀事的下人,“前面散了?”

    “回夫人,散了,”来禀事的管事赶紧道,“国公爷扶了舅大爷他们回来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舅家二爷好似喝多了,有点……”管事的吞吞吐吐。

    “耍酒疯了?”

    管事不语。

    “在哪?”

    “就在前面不远的如意庭。”

    谢慧齐这也是连口水都顾不上去喝了,加快了步子就往连着后院的如意庭走去。

    这人还没走远,她就听到她小弟弟的嚎声了,还有她儿子们的,一阵阵的鬼哭狼嚎的在冬日的冷风下显得格外的渗人……

    谢慧齐都顾不上这夜晚冷风有多冷了,迎着风就快步往前走,然后在被下人手中的灯提得一片灯火通明的小亭阁中,就见她小弟弟抱着他姐夫的手不放,正在哭着喊,“姐夫,你不把我阿姐还给我,那你至少得还我一个小外甥罢?我不要多的,你给我两个就行……”

    “给,给,给!”齐大的怀里,两颊通红的小醉汉,也就是齐国公府的小公子齐润拍着手鼓着双颊,瓮声瓮气地全力为他二舅舅鼓劲。

    丈夫儿子弟弟们都在,把亭子都挤满了,谢慧齐一看他们个个都脸颊通红,连她的小心肝小乖乖也是一脸的红韵,正抱着他阿父的腿,一脸的不想撒手……

    她快步进了亭子,心在这一刻都颤抖了起来,“怎么回事?”

    “给!”在齐管事怀里的小醉汉把头都点到胸口了,还不忘努力睁大双眼铿锵发声。

    “阿父,别给我,我要陪您和阿娘。”另一个小醉汉齐望泪眼汪汪看着他阿父。

    “姐夫,不还就给,给!”老醉汉谢二郎比划着手指,比划出了一个巴掌出来,晃了又晃,晃了又晃,打着酒嗝以气吞山河之势继续单方面的讨价还价,“一定要给足了这个数,不给,没门!”

    齐国公也是被人灌足了酒,这时候想吐得不行了,他闭着眼试图挽回一点心神,但饶是他自制力甚强,被妻弟摇晃着手的他也只差一点就要抽剑了……

    这时候,扶着自家大舅的齐小国公爷见他们娘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的样子,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扶着他大舅从另一个口子下去了,嘴里还道,“大舅,我今日只救得了你一个了。”

    剩下的,他就管不了了。

    ☆、第218章

    “把二爷拉开……”谢慧齐忍住了想河东嘶吼的冲动,她这辈子最怕失态,实在不想破功,深呼吸给自己顺好了气,竭力平静地出了口。

    下人们得了她的令,这才一轰而上,去拉谢二郎。

    “不要拉我,不,不……”谢晋庆打着酒嗝,红红的眼睛圆瞪,“没看到我跟我姐夫在……呃,在在讲理!”

    “讲理喽。”小醉汉齐润凡是跟他阿父对着干的,他都支持,小巴掌拍得欢快无比,响得甚是轻脆。

    “齐大,你去。”谢慧齐把小儿子抱到了怀里。

    齐大看主母绷紧的脸,腰杆子下意识挺得笔直,几个快步就走到了谢晋庆的面前,把人硬生生提起放到了属下的背上,把人扛走了。

    “夫人,您放下,老奴会带人照顾好二爷,主子和您就安心歇息罢。”

    齐大请了安,在主母的点头下走了,这时睁开双目的齐国公深吸了口气,朝妻子走了过来,在一堆下人的注目下抱住了她,把头埋在了她的颈间不断地蹭着。

    齐国公最擅无声跟她撒娇,但这可不是让他抱着她不放跟她黏黏乎乎的好时候,谢慧齐一把拉开他的手,迅速把怀中挤成了肉饼的小儿子给了出去,这时候,抱着父亲腿的另一个小醉汉跄跄踉踉过来,金童一样无暇的小俊颜上全是红韵,“阿父,阿父……”

    他叫得伤心不已,他阿父不理他。

    “坏蛋,大坏蛋……”同时,差点被挤成肉饼断了气的齐小公子愤怒得两手都在空中飞,像是非要把他阿父撕了不可,同时,眼睛亮得可怕,“昨日还罚我抄书不算,今日把我挤成饼饼,我要跟我祖母二祖母说理去!”

    说着一手抱紧抱着他的齐恫的脖子,一手冲上天,“哎哟,走!”

    齐国公被妻子一推,皱眉瞪了她一眼,但好在他还没喝糊涂,神智还是有点,蹲下身把抱着腿不放的三子抱了起来,朝齐恫淡道,“先抱他回去睡。”

    等睡好了,明日他亲自去听听他怎么去跟他祖母二祖母讲理。

    “小绿,你跟着。”谢慧齐已经是无力生气了,要算帐也是明日的事。

    这夜,谢晋平在妻子的怀里无声地痛哭了一场,把和宁的心都哭得碎了,紧紧抱着他没放手,她心疼难捺,却同时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庆幸老天爷让她喜爱的这个人终是回到了她的身边,没让她空等一场。

    不管回来的是什么,哪怕是他跟二郎一样断了手臂白了发,她都无所谓。

    只要人回来了就好,若不然,在这世道里,她去何处再寻一个与她心心相印的丈夫?

    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谢大郎了,还好,还好,他是真的回来了。

    两夫妻第二日醒来,两个人双眼都有些红,大郎在和宁妆扮好后挥退了下人,蹲下向握着她的小手,抬头看着她,淡道,“我以后对你好。”

    和宁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起来,她脸是红的,但目光坦然,“你以前对我也很好。”

    他是她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男子,是她心中最独一无二的瑰宝。

    她等他那么久,不是在苦等,也没他们姐姐那样苦涩,只要想起他曾与她说过的话,呆过的时光,她的内心就很平静。

    “多谢你。”谢晋平握着她的手,心头那难以挥去的沉重还是因她轻松了一些。

    她不言不语,却给了他最大的抚慰与扶持。

    和宁伸手抱住了他的头,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她也很多谢他,终让她等到他。

    她也会对他好的。

    国公府不能连着两日无主,谢慧齐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在谢府也不能多呆,一等新婚夫妻敬过茶,她就召了和宁说事去了。

    她早有准备,谢家的管事和管事婆子都到了事务堂,谢慧齐是一本帐册对一个管事,具有针对性地跟和宁交待谢府的大小事宜。

    她这些年给谢府攒了不少身家,外帐一交待完,就挥退了管事的,给和宁交待内帐。

    她一直说个不停,和宁听到半途都默然了。

    她不知道谢府现在的架子有这般大——便是江南也有铺子与坊庄。

    一直到傍晚,国公府来了人催了又催,谢慧齐才停了嘴里的话,沙哑着嗓子与她道,“这几日你就好好看看帐薄,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再来问我。”

    说罢就起了身。

    婆婆她们已经早一步回去了,她也是得早点回去,赶着一道晚膳才成。

    要不然,她家那国公爷就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姐姐,辛苦您了。”和宁见她说着就起了身,忙不迭起身朝她福礼。

    谢慧齐握了她的手,着重捏了捏,朝她笑了笑就走了。

    一出门,就见大院门口二郎在兜着圈,一见到她出来,就笑着迎上来了。

    “你是要留在家里,还是跟我回国公府?”谢慧齐见到他就停下了步子,等他一上来就冷冰冰地问。

    “阿姐……”二郎见她冷着脸,当作没看到,还是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我当然是跟着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别不要我。”

    谢慧齐眉眼不动,听他说完就朝前走。

    “嫂嫂……”二郎又凑到了跟过来的和宁面前,嘴角翘着眉角扬着,“您今儿真好看。”

    和宁哭笑不得。

    也就谢家二郎能用这种口气跟亲嫂子说话,而不被人视为无礼了。

    “嫂嫂,我跟阿姐先回国公府住几天啊,回头就归家来,您跟我大兄就别盼我了,我住腻了就回来……”谢晋庆说到这,又压低了声音,跟他嫂子小声地道,“要是我被我姐夫打断了腿,你可记得提醒我大兄赶紧过来救我,我阿姐现在心狠得很呢,心都是别人家的。”

    他这声音虽是压低了,但没低到前面两步的人听不到,谢慧齐每个字都听进耳朵里了,眉眼也没动。

    她就等着把人带回去了狠狠收拾。

    和宁又是哭笑不得,只好笑着点头。

    国公府的马车早侯在谢府的中庭了,谢慧齐快要走到马车前时,谢晋平匆匆从会客的前堂赶了过来,送了她。

    “你们要好好的。”谢慧齐把大弟弟和弟媳的手握在一起,见到他们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淡定温柔,嘴角也是忍不住地翘了起来。

    她知道他们是定能过得好的,他们身上的特质足以让他们度过安好的一生。

    “过几天,我跟和宁就过来跟伯母二婶和你请安……”谢晋平看着他娇柔美丽的姐姐,就是这个看起来很娇弱的女子,用她所有的一切,保护了他与弟弟的一生。

    她给予了他们所有的一切,却从未想过要从他们身上得到过分毫。

    二郎总说她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娘,说来,何尝不是如此。

    “好。”谢慧齐笑着点头,又朝那看着弟弟不放的和宁望去,和宁也是朝她看了过来,朝她浅浅一福。

    谢慧齐朝她一笑,也未再多说,在夫妻俩的视线下上了马车。

    临走时,晋平拉了晋庆到一边说了句话,“别胡闹了,省得阿姐训你。”

    晋庆握着鼻子笑个不停。

    “听到了没有?”晋平拿他没办法。

    “知道了,”见兄长声音里全是无奈,谢晋庆也是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我就胡说几句,姐夫才不会跟我生气,他也知道我胡闹。”

    姐夫那么宝贝他们阿姐,怎么可能把她生的儿子让出来?谢晋庆自是懂得的,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闹闹。

    他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想当然了,对他来说,能回家,能回到他们阿姐身边,回到他跟兄长的家就已是万幸了。

    他闹闹,不过也是想引起他们多一些的注意而已,也是想不想让他们那么为他担心。

    他就是没了手,他还是当年那个可以意气风发,也可胡作非为的谢家二郎。

    他失去的只是手臂,而不是他的人。

    “不过,大兄,”谢晋庆又是凑到兄长面前给自己拉保障,“阿姐若是不疼我要训我,你可得来救我的命!”

    看着弟弟那双黑得发亮,但生气勃勃的眼,谢晋平怔了怔,尔后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的心又疼又欢欣,还有那么一点的释怀。

    无论二郎为他付出了什么,二郎都觉得那是应该的,就是到了现在,他还是用他的方法告诉他,他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原本啃噬着他心的痛苦与折磨在这一刻又淡了一些,谢晋平伸出手给弟弟的披风拉好,心中再痛苦不堪,心思再千转百回,他脸上依旧还是一片淡然,“别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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