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委屈上了,齐君昀啼笑皆非,又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不是说,他们如何你都欢喜他们,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不要替他说话,”谢慧齐没想那么容易妥协,给他系着腰带的手狠狠一紧,道,“你吓我的劲我还没缓过来,你别为难我。”

    腰都快给她勒死了……

    齐国公怕她失手弑夫,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国公爷第一次试图给小儿子的说情以失败告终,输在了其夫人的铁石心肠下。

    三月中旬,等到在梧州的两名钦差到了栎武城后,栎武州这边的情况齐君昀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他见过钦差吩咐了些,就准备起程去栎武州的隔州南水州。

    江南四州缺了太多的官位,现在只有往六部里的人往下调,这是齐君昀的主意,先把位置重要的人填了,剩下的则等他回朝定。

    皇帝那也已经开始考核翰林院和国子监,还有各大世族推茬上来的人选。

    因江南的清扫空出了太多的位置,京中现在热闹不已,各地的名门闺秀也皆随求官的亲属进京。

    谢慧齐接到了京中弟媳跟表姐的信,都道现在京中百花绽放,满城的莺莺燕燕,还有她大儿子也不知走了哪门子的桃花运,不知有多少的美人儿在他面前扔了满地的帕,扑空了怀。

    尽管妾有意郎心无情,但齐小国公爷被林元帅堵在府中谈了好几日的话,谈得小国公爷叫苦不迭,托她们传话,让她早点回去替他的亲事订了,好让京中的姑娘们知道他名草有主。

    谢慧齐看了信也是乐,他们家那小国公爷自懂事就不太爱归家,认识的人多,这见姑娘的机会也是大把的有,被人盯上也不难想象,他跟林家的姑娘能相互看上,不也就是因他出头露面的多。

    不过,乐归乐,她还是给小国公爷和林家姑娘分别去了封信,多管闲事了一次。

    给小国公爷的信里写的是让他不乏对人就承认林家姑娘对他的特殊,非佳人不娶,而林家姑娘那边则是含蓄地道她不在京,让姑娘代她多看顾着他一点,别让他闯祸。

    既然已经看中了,双方父母也通了气,小儿女还是不要离心的好。

    她把信写好,也让齐君昀过了次目。

    齐君昀看过信封好,叫来了齐恫把信送出去,挑眉与他道,“你还当你儿子的红娘?”

    谢慧齐只管靠着他的肩,任由他握着她的手但笑不语。

    只是她确实不希望小儿女们因外因心生嫌隙,两个人都坚定,这种时机要是还有大人拉一把,两个人许还可以走得更近一点。

    齐奚那里却是收到了宫中叶老公公专门给她的密信,是通过皇上的亲信钦差给她的,都没经过她父母的手。

    叶老公公在信中写了些她表兄在宫中的琐事,又说他最近的身子不太好,觉也睡得少,日夜忙于政务,自他们一家离了京城,他脸上的笑也没了。

    叶老公公希望她写封信劝劝他,还道只要她写,他就会听她的话。

    齐奚这大半年来很少想起她这个表兄来,没有以后的事她很少去想及,她也不愿意去想,接到信好几天,她最终还是提起了笔,写了一封如叶老公公愿的信。

    那信写就,她又看了几遍,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过了几天,她把那封客气劝说表兄注意身体的信撕了,重写了一封近两百页,须箱子装才能装妥的长信。

    信中她道了自己一路来的见识,她一路来的困惑和不解,和她对将来的迷茫。

    她在信中最后说,这些事我已无法再与阿娘去讲,与阿父也不知如何开口,阿父也曾有意提醒过我,我须按自己的想法去看待周遭了,他当我已长大,可我还是困惑不已,那你呢?嘟嘟哥哥你能带我再走一程吗?

    她的最后一行字,是望回,奚儿。

    她只在全信中只提了一句让他听老人家的话,好好用膳,按时就寝。

    平哀帝接到信后,把信看了无数遍,直看到夜深,叶公公又来催他睡了,他这才把信抱在了怀中,嘴角含笑,终是安然睡了一觉。

    第二日他上完朝回来,没有像往日那样往太和殿走,而是回了寝宫,令上找来针线,与叶公公跟于公公这两个老人家,把那近两百页的信装订成了书。

    看他嘴角一直带着笑,看着他长大的叶公公跟于公公也是笑得满脸皱纹都抚不平,便是于公公于荆这位给长哀帝当了一辈子刽子手的宦官因这一脸的笑都变得慈眉善目了起来。

    ☆、第262章

    因望回,奚儿几字,平哀帝又把信细细地看了几遍。

    奚儿写的信用的是宣纸,装订时平哀帝跟两个老公公是小心了又小心,平哀帝翻看时也是翻的轻轻,每看一页,都要小心地轻抚一遍。

    末了,他怕翻得过多,信纸会有损坏,就又自己誊抄了一遍,这才看着所誊抄的逐字逐句回答他。

    叶公公再来劝他歇息,便也好劝了,那信他一字一句都看过,每次笑眯眯地来拿着原话来让皇帝好好听老人家的话,平哀帝看他笑眯眯地的样子也会忍俊不禁,到底还是会如老人家的愿按时用膳就寝。

    平哀帝每日想回答她的话甚多,她所见过的事,有他没见过的,她所不懂的道理,他有些是可以告诉她的,她黯淡的心情,他更是有许多的话想讲出来宽她的怀。

    于是这信一日一日写就,岂止是两百页。

    只是到底不想吓坏了他,他还是简言了几十页,让人快马送去。

    他想他是要活得久些才好。

    至少也得看着她对这世间没那么惶恐不安,找到能安身立命的人才好。

    他得把他所有想给她的最好的都给了她才行。

    若不然,枉她如此把他放在心中。

    齐奚写这么长的信,谢慧齐岂能不知,但她没在女儿面前提起过此事。

    他们给女儿的也许有很多,但也很少。

    齐君昀心知此事,但也没说什么,他想说也不能说,因为每当他有意要跟女儿提起此事时,夫人的眼睛就盯在他脸上,无悲无喜的,看得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知道夫人心里是不好受的。

    奚儿太听他们的话了。

    她也表现得太对她的表哥淡然了——淡得就像他对她的好无重轻足似的。

    她从来不跟他们谈起他。

    可是,她明明是个丫鬟惦记着给她摘朵花来,她都要甜甜道声谢谢姐姐,再亲手送她一碟点心的人。

    因此,丫鬟媳妇子都喜欢她,婆子们更是护着她。

    就这样一个知道知恩图报的人,怎么可能真对那个总是把宫中最好,最得她心的赏赐悄悄送到她手里的表哥真的无动于衷。

    只是她表现得不在乎,他们也不想揭穿罢了。

    因着兵部尚书先派的三万士兵的进入,南水州显得风声鹤唳得很,齐国公府一行人一到达南水州,南水州的知州就跪在城门口,拖着一家老少大哭。

    老太太更是为了儿子撞死在了齐国公面前。

    “白死了。”齐润看那跪在城墙边的老太太恰好一头磕死在城墙上后也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有此举,有些可惜地道。

    他知道她用命保儿子的此举肯定不成行。

    这些人全都叛了他阿父不说,死到临头还要算计他,拿个老太太要挟他,他阿父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愿?

    “阿娘,”在一行人入了齐国公府下人先一步的府邸后,齐润走到他母亲的身边假装很随意地道,“这里的人都当我们是傻的呢,我看也还是得好好收拾下不可,你说呢?”

    他母亲目视前面,似是没听他的说话似的。

    齐润抿起了嘴,又委屈侧头,看向他三哥。

    “阿娘……”站他身边的齐望这时候轻咳了一声,叫了母亲一声。

    “嗯。”被齐国公牵着往内走的国公夫人总算轻应了一声,不过脸还是未转。

    “咱们什么时候见这南水州的官员?他们都挡着门了。”

    “国公爷……”谢慧齐转脸看丈夫。

    齐君昀微微笑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往内走。

    “改天罢。”

    “改天。”国公夫人回过头,朝儿子们那头侧了一下,稍稍贴近了离她最近的小儿子。

    小儿子在她头微侧过来那一刻,非常快地勾起了他那边她的小手指,紧紧抓在了手心,见她没有挣脱,就一下子,这段时日受冷落的委屈扑天盖地而来,他伤心地抽着鼻子道,“你为何不理我了?”

    “我是不是惹你伤心了?”

    “你罚我罢。”

    说到末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齐国公府的小公子委屈得真掉出泪来了,他紧紧抓着母亲的小指不放,低着头抽泣着道,“你不要不理我嘛,我从小就混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理我,还不跟我说话,我多伤心啊。”

    见他还抽泣着说上话了,这一路来看着江南房屋构造的谢慧齐收回了放在廊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青鸟的眼睛。

    小公子哭了,心疼小公子的亲近下人都围了上来拦了一圈,让后面跟着的下人都看不到。

    这走在她身后的齐奚和她的丫鬟们都未幸免于难,被挤到了后面。

    “夫人啊,”照顾小公子的王婆子这时候凑上前来觍着脸道,“夫人,手绢,手绢……”

    王婆子大着胆子,斗胆把她的帕子往夫人怀里塞。

    谢慧齐不得已,没法抽掉被小儿子死死把住小手指的手,只好放到了另一头的国公爷,把这往她怀里塞的帕子拿住了。

    “小公子,快把头抬抬,让夫人给你擦擦眼泪,哎哟……”小祖宗一抬起头,王婆子看到他脸上的满脸的泪,顿时心疼得直拍大腿,眼睛鼻子都快皱起了一团。

    她绘声绘色的,引得谢慧齐眼睛直往她身上瞄。

    王婆子见夫人不看小公子,只看她,着急地不顾尊卑就去拉夫人的手,“夫人,您擦擦,您看看,小公子多可怜,多伤心啊。”

    谢慧齐被她往小儿子的脸上放,这一手绢刚触到小儿子的脸,就见小儿子抬起头想号啕大哭,她干脆翘起了嘴角。

    她这一翘,小混帐不敢号啕了,拿着水汪汪的泪眼直瞅她,抽泣着道,“娘,阿娘,我的阿娘……”

    他说得伤心不已。

    一群停下的人看着他哭,他身边从小侍候他的那个媳妇子是个再雷厉风行不过的了,她手下管着数十的丫鬟,个个都不敢不听她的话,这时候她却柔肠百千了起来,为她家小公子红了眼睛,“夫人,您就行行好罢。”

    眼看她就要跪下,但夫人这时候朝她扫来了一眼,这媳妇子刹那也不敢放肆了,连那眼睛也含在了眼睛里不敢流出来。

    “哭倒是挺会哭的……”在一旁的三儿子朝她连连的苦笑拱手中,谢慧齐还是拿帕擦了小混帐脸上的泪,淡淡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打的,你不是要打我吗,怎么,自个儿倒先哭起来了?”

    齐君昀这时候已经带着他的随从走了第二进院,正迈过门槛回过头等她,却看到小儿子扑到了母亲的怀里,抱着她在哭喊,“我不打你,我不打你了,我再也不打你了,你别不理我,阿娘,阿娘……”

    齐国公啼笑皆非,问身边的齐大,“他什么时候打过他阿娘了?我怎么不知道。”

    齐大也哭笑不得,“爷,我也不知道,没听说有这事啊。”

    夫人训子,都快要把小公子训糊涂了。

    等入了浴房沐浴,洗去一路来一身的尘土,齐国公在浴桶里抱着身前的夫人,问她,“总算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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