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过,屋里的下属全都抖了一抖。眼睁睁看着“那只小崽子”骑在大汗的头顶,熟悉的暗红色眼睛看过来,果然是和大汗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但是却因为三头身和婴儿肥,并不显得可怕,反而有点呆呆的。

    等等……说好的要带领咱们踏平楚国王宫,掳走所有大楚皇族做奴隶……现在这只骑在大汗头顶耀武扬威的小崽子,就是大楚皇族之一吧?大汗你中了什么邪,快醒醒啊醒醒!

    “今天就到这里吧。刚才我吩咐的事情赶快去办。”说完,韩起再不去理会风中凌乱的下属,自顾自把儿子的小脚丫放在嘴边,响亮的亲了一口,漠然道:“叫爹,不然把你扔下去。”

    过了好久,韩起才听到从怀里传出试探地小小声呼唤:“爹——”

    然后……然后属下们就被轰了出来。

    走到大门口,贵霜帝国的精英们方才如梦初醒,仔细回想骑在大汗头顶的男童,果然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好吧!就算这是小主人,就算这是大汗您的亲生儿,可是大汗您不是亲口对波斯公主说过自己不需要后代吗?大汗您不是一看到小孩子就绕道走吗?

    不论属下们心里如何吐槽,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残暴无情的大汗自从有了儿子之后,完全换了一种画风,不仅揍他们的频率大大减少,情绪也渐渐有迹可循了,甚至还发出了特赦乃蛮族俘虏的命令。

    不知不觉中,原本血腥的虐恋情深计划,因为阿熙小崽子这一次及时睁开了眼睛,变成了忠犬追妻计划。不得不说,楚熙陛下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对世界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果然不愧是天生的王者风范啊。

    第139章

    元嘉五年十月二十四日,建业城内秋风萧瑟。

    小贵子一大清早打开安门时,发现宫门口放着一个木头盒子,揭开盒子上搭着的布帘,小贵子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皇子之一的獾郎已经被人装在箱子里送了回来,当然,还是活的。可楚昭满怀期待的等到小家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楚昭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根据蛛丝马迹,将送獾郎回来的人逮住,严刑拷打一番,却发现那竟然是叛徒张英的人。

    张英在朝廷大肆禁毒之后就往北边逃去了。谁承想居然投靠了鞑靼人,为了保命做了汉奸,倒也的确是张英做得出来的事情。从和平年代穿来的张英显然是一个典型的现代人,极端的个人主义者。只在意自己的利益,认为爱国之类的都是上位者忽悠人的招术而已。而且在她所处的年代,华夏境内各民族大融合,难分彼此,所以一直认为楚人对北边少数民族的仇恨十分可笑。于是站在历史的河流之上的张英,便毫无愧疚地做了一个超级卖国贼。

    查清楚之后,楚昭立即查封了张英在大楚秘密盘下的几家做正经生意的铺子,不得不说,张英这个女人就是歹毒了一些,经商的时候倒真有很多新奇的点子,楚昭心下不由怀疑这女人也和他一样,是从后世穿过来的。不过楚昭自然没兴趣和这样的同乡相认。

    张英的报复很快就来了。大楚收到一封来自鞑靼人的国书,表明大楚的前任皇帝和皇子在他们手里,要求大楚用幽云十六州交换,且派人亲自去迎接。如果大楚没有人来,他们就会带着这两位珍贵的俘虏去叩关。

    这封国书传来,大楚朝堂一片哗然,阻止楚昭亲征的声音顿时少了大半。当然,大楚的君臣并不知道,他们担忧的要死的楚熙殿下根本不在鞑靼人手里,小家伙正骑在贵霜帝国的可汗头顶上指点江山呢。鞑靼人手里的,其实只有楚哀帝楚旭而已。

    说起楚旭来也是倒霉。这楚旭在也速该败亡之后,就在几个忠诚的侍卫护送之下逃了出来,结果在大草原上迷了路,幸好被鞑靼族的一个族长救了。楚旭虽然人到中年,但是外貌还是非常漂亮的,保养得非常好,况且做了太监后又不长胡子,名叫巴那汉吉的鞑靼族真汉子一时兴起,便强要了这个细皮嫩肉的楚国贵族。

    谁知二人一奸生情,在巴那汉吉眼里,楚旭俊美高贵,同时又解风情,真是爱若珠宝。楚旭呢,也在巴那汉吉身下感受到了做皇帝时不曾有过的趣味,两个人渐渐情浓。即便楚昭登基,楚旭也不肯再回中原这个伤心之地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二人两情相悦之时,这件事被张英手下的探子知道了,张英就给野心勃勃的泰哲出主意,要把楚旭祭出来,威胁大楚。泰哲便带兵攻打了哥哥巴那汉吉部落,将哥哥的情人给抢走了。

    按照张英的计划,本来是打算将楚旭和楚熙绑在一起,威胁大楚皇帝割地赔款的,谁知道贵霜帝国的盟友突然变卦。

    原先说好的,贵霜帝国那边的远东商会负责去都城抓皇子,并且还要送给泰哲部三千匹汗血宝马,一大批精铁刀以及盔甲、牛羊肉等,而泰哲部落负责出人出力。

    谁知事到临头,贵霜帝国派了个少校来说,阿勒坦汗喜得贵子,如今日日都要陪伴小王子,无暇他顾。所以原先答应的事情,得缓缓了,帝国的皇帝对此深表歉意……

    泰哲这个气啊,如果不是张英这个贱人说贵霜帝国那边做了保证,他如何敢冒然出兵。现在倒把自己放在进退两难的位置上了。

    张英自恃聪明,打算让阿勒坦汗一点点染上毒瘾,所以一开始给的致幻剂中毒品的成分较少,后来才渐渐增加,估计以阿勒坦汗的用量,任凭他意志再坚定,一年之后也会不可自拔。

    若是没有遇见楚熙,张英歹毒的阴谋在这个时代还真有可能实现,可惜现在韩起遇见了儿子,哪里还需要沉迷在虚幻,每日又要思考追妻大计,又需给儿子做牛做马,又要处理国家大事,生活充实得不得了。送过去的毒品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张英还做着尊贵的阿勒坦汗毒瘾加强,最后跪在她脚下迎娶她为皇后的美梦呢。就被泰哲迎面一个大耳巴子扇醒了。

    听说自己在大楚经营多年的势力一夜之间轻易地被楚昭连根拔起之后,自诩比古人聪明的张英恨得咬牙切齿,可形势比人强,心比天高的玲珑夫人也只能做小伏低,只给泰哲出主意——小皇子不是失踪了吗?都说是咱们抓的,这黑锅不能白背,不如将计就计,便说哀帝和小皇子在我们手里,看大楚那暴君能怎么办!

    卖国贼为人所痛恨,实在不是没有来由的。

    这条计策的毒辣之处在于,面对一个前皇帝一个准太子,哪个边关将领敢对着鞑靼人的军队用兵?如果楚昭派人来接皇子和大伯,就可以谈条件,索要钱财和利益,如果不来的话,楚昭的名声就败坏了,这样六亲不认的皇帝,被史书记上一笔,便是再大的功绩也掩盖不了骂名。

    当然,面对如此境况,并不是没有解决之道。解决方法很简单,就是楚昭亲征。这也是韩起至今容忍张英蹦跶的缘故了——总要有人出来替他背黑锅吧。

    用尽心机追到媳妇之后,如何维持自己萌萌哒忠犬形象,希望可全在张英这蠢货身上了。

    至于大楚这边。因为獾郎已经回朝,大臣们对于楚昭御驾亲征的反对也就不那么坚决了。有的人甚至偷偷摸摸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开始提前讨好陈家的外戚。

    也就是方子安这一类寒门出身的孤臣,即便到了最后一刻,还是坚决不赞同楚昭亲征。而更多的大臣,却已经被楚昭的理由说服——如果他不出征,鞑靼人绑了阿熙要边将开城门,这可与当初哀帝之时的情况又有不同,楚昭还活着,谁要是眼睁睁让他最最心爱的嫡子丧命,只怕以后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边将难免会有诸如此类的抱怨,两军对阵时自然放不开手脚。唯有楚昭亲征,用武力与鞑靼人谈判,楚熙才有活命的可能。

    再者,因为獾郎的出现,许多原本坚决反对楚昭亲征的大臣已经暗中改变了态度。尤其是那些世家出身的大臣,看着獾郎的目光已经热切起来,仿佛看着自己的前途家族的富贵。面对一个五岁的君主,到底比面对英明的今上好多了。至于国家会不会乱,正在进行的改革怎么办,人民会不会遭罪,大部分臣子都是顾不过来的。胸怀远见,忧国忧民的,永远都只是稀有的品质。

    似乎暗中有一个下棋的人,一步步落子,威逼利诱,花样迭出,将大楚逼得不得不同意天子亲征。

    “陛下,方大人已经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了。”

    楚昭叹了一口气,扶着额头道:“传他进来吧。”

    方子安低头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楚昭急忙让苏溪给他看座。

    方子安却不肯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这时候将獾郎殿下捧出来,只怕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请允许子安追随在陛下身边。”

    “咳咳,爱卿这样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爱卿深爱寡人呢。”每次面对这个长相明艳性格却老成的男人,楚昭就忍不住恶趣味发作,总想逗逗他。

    谁知方子安却正色回答道:“陛下是子安唯一想要效忠的人,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微臣也会誓死追随陛下。如今眼见着阻止不了陛下,便唯有一同赴死。无论是谁,想要伤害陛下,都须得从我方子安的身体上踏过去。这样的感情,又怎么会是那红尘间的肤浅情爱所能比拟的呢。”

    爱卿你真是高贵冷艳!

    楚昭听得呆住了,一时都忘记了害羞。好在他现在时常阅读臣子们动不动就上“陛下爱他我不服”的吃醋掐架折子,对于楚国大臣激烈浪漫的表达方式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呆了一秒之后,楚昭淡定地递了一爵酒过去。

    方子安也无事人一般,只说:“多谢殿下赐酒。”然后就接过去,仰头咕嘟咕嘟往下倒。

    楚昭盯着那纤长的脖子,滑动的喉结看傻了眼,爱卿,你也不必这么拼吧?寡人知道你是文臣,意思意思就行了,这可是白酒啊。见方子安脸都白了,楚昭赶忙叫苏溪取醒酒汤,转身打眼瞅到桌上有蜂蜜,顺手灌了方子安一碗甜得齁鼻的蜜水。

    “真好,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唯独殿下一直没有改变过,真好啊。”灌了起码半斤白酒下去的文弱书生已经神志不清了,他醉眼朦胧,眉目含情地问道:“殿下还记得微臣吗?”

    “记得。”楚昭的手一顿,担心方子安那段不堪的往事被人听见于他的前途不利,便示意苏溪和暗卫全都退下。

    “当年,为什么要救我呢?”犹豫了一下,方子安抬头问道,眼睛里似有清澈的火焰在燃烧。“是因为看到微臣,便想起了韩起韩将军吗?”

    楚昭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件事和韩起有什么关系。

    方子安看他不解,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到最后,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只说:“陛下要幸福啊。”隔一会儿又说:“微臣的性命早就是陛下的了,当年若非陛下施以援手,只怕微臣早就被毁了,哪里还有今日的方子安。”

    楚昭只当他说醉话,粗鲁的捏着美人的嘴,灌了一壶醒酒汤下去。醉酒后别有风情的美人终于眼殇腰软,消停地趴桌上睡了过去。

    楚昭看着方子安略带青涩的娃娃脸,叹道:“子安,你完全不用被所谓的恩情束缚,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奋斗得到的。寡人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而已,能够抓住机会,摆脱底层生活那种向下的坠力,一步步走到今天,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楚昭这话出自真心,初见之时,方子安的武力和智力都并不出众,唯有忠心和野心可观,可是到了今日,忠诚和野心依旧,可是武力和智力却都成长到了70往上,这样成长型的人物,就好像会毛毛虫变成蝴蝶一样,厚积而薄发,比一开始就是天才的人,给人带来更多的惊喜。

    “寡人明白爱卿的心意。异日寡人亲征,朝政便托付于爱卿。”

    楚昭深深看着醉倒在自己面前的方子安,柔声道:“子安,你是文臣,又擅长货殖之道,寡人便将运粮的重任托付给你了。”说完,楚昭拿过身旁的毯子,温柔地披在方子安身上,转头见苏溪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给自己使眼色,便轻轻地起身出门。

    楚昭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醉倒的方子安已是泪流满面。

    陛下,对不起。

    第140章

    谭纶跪在丹墀外,满腔孤愤之余又有些儿好奇。毕竟自己是第一次入觐,边关时也曾听人讲过一些宫闹秘闻,少年天子如何沙场决机,扶大厦之将倾,如何庙谟独运,化解世家和寒门之争,如何任用贤才,开创一代盛世。当然,说不好的也有,多是这位帝王和身边臣子的风流韵事。

    好也罢,坏也罢,谭纶都只当是评书里的段子,听听就罢,若是当了真,谭纶也不可能从一介军奴一步步爬到今天四品大员位置。

    只是再小心,他一个没有根基的人,出了事请可不就是替死鬼么。

    谭纶心里虽然苦大仇深,面上却极恭敬地行三跪九叩之礼。

    觐见礼行完,谭纶低着头偷偷扫了一眼屋里的格局,就看到一个穿黑衣的青年坐在一面画着浩渺山水的长纱屏前。

    谭纶很知道一些从衣服上观人之道。此时打量那身玄色绣暗纹的江绸丝绵袍,浑身不带珠光宝气,觉得陛下着实穿得太素了点,心里头就不大相信外头那些传闻了——就他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若有好男色的,大多涂脂抹粉,喜欢些鲜亮颜色,再下一等的平民和军奴中,更有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甚或是从小被当做女儿养,一行一动妖妖娆娆,竟比真的女儿家还要娇俏柔媚。而谭纶因为以往的经历,很是恶心这类不男不女的人,在心头偷偷叫他们像姑。

    直到皇帝说了声,让脑内活动丰富且活跃的谭将军起来说话。谭纶才响亮地应诺,然后立起身来。

    一看到面前的帝王,谭纶便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为何在边关大将中有那样多的粉丝,又为何会时常与身边的大臣传一些暧昧不清的故事了。

    实在是……实在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就好像是从他背后的屏风里走出来的神仙,似乎世界上所有的形容词在大楚的天子面前都黯然失色,不足以形容他的美好于万一。若让谭纶这粗人形容,只觉陛下长得叫人看了还想看,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偏偏又绝不会叫人错认为是女子。

    谭纶好歹也是个将军,总算有点自制力,便强迫自己把眼光从陛下的面容上移开,转而盯着那身黑衣服看个没完。他现在有些明白天子的风流韵事是如何传出来的了——陛下长成这幅模样,且又英明,大臣们天天面对着,如何能不沉醉?

    “好一表人材!久闻谭将军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寡人听说你进都城的时候,曾经去谢家闹事,被李卫国堵在斜桥上交了手,不知胜负如何?”

    谭纶完全没想到楚昭一见面就把这事情揭开了说,绷得紧紧的心反而放松了下来。

    “李将军乃是大楚栋梁,臣哪里比得上呢。”

    楚昭抬头看着西北方面,轻声嘀咕了一句:“那也未必。”只是声音太小,谭纶听得不太真切。

    端起茶喝一口,楚昭换了一个话题:“寡人已经让崔景深去谢府,锁拿前将军谢澹。谭将军既然是从斜桥过来的,不知这件事现在如何了。”

    谭纶有些闹不清楚昭的意思,谢澹虽然贻误军情,还想要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但是毕竟是楚昭的母族,谭纶自知根基浅薄,言语间便格外谨慎。因此,他停了一停,才字斟句酌地回答道:“谢小将军已经被崔大人送去了兵部,说是要三司会审。”

    “朕不是问这个,王若谷那边,历来只有说谢澹的好话,便是前阵才上了一个给些世家子弟的请功折子。你在九镇多年,寡人想要问问你,谢澹究竟有没有这么些功劳,如何边关将领都说他的好话。再有一个,都说王若谷争豪斗富,吸兵血,可有此事。”

    王若谷盖世英雄,但也的确有些小毛病。谭纶虽然与谢澹素来不睦,但并不想说王将军的坏话,他咽了一口口水,这回回话倒快了许多,只说:“王将军一贯提携族中后辈,如此一来,难免有那一等没有根基的将士功劳被冒领。但是尽管边将在争豪斗富的享乐方面绝不示弱于朝中勋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王将军爱兵如子,为官清廉,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绝无那些御史口中的不堪之事。这些都是实情,臣不敢欺瞒!”

    “听说你与谢澹不和?”

    “回皇上的话。臣与小谢将军之事乃是私怨,皇上所问乃是国事。臣不能因公废私,亦不敢因私废公。”

    “好,国家大臣,社稷重器,应该有这等气量,九镇一时交到你的手中,寡人再没有不放心的。对了,你是什么出身?”

    问到出身,谭纶身子一颤,但是皇帝垂询又不能不如实回话,只深深伏地叩头:“臣祖辈微贱,乃是军奴出身。”

    军奴乃是罪人之后,白天充当杂役,为军队保障后勤,晚上这陪酒侍寝,充当将士床上的泄欲工具,一向被人瞧不起。谭纶也对这段不堪的往事讳莫如深,此时在陛下面前揭开了伤疤,话刚出口,眼眶中已是含满泪水,声音也显得有点哽咽。

    若不是这等出身,以谭纶的功勋,决不至于才到今天这个位置。

    楚昭也觉意外,怔了一下,心里恍惚闪过些模模糊糊的画面,非但不嫌弃谭纶的出身,反而温言劝慰道:“寡人倒不知你出身……如此。不过自古英雄不问出身,便是韩信也受过胯下之辱,投胎这种事情,实在怪不到爱卿身上。苏溪!”

    “奴才在!”

    “立传寡人的旨意给礼部的钟邵京,让他在重修百家谱时,将谭将军这一脉列为青州谭氏的分支。”

    “诺。”

    楚昭为了安抚谭纶,把他全家都认到了青州的一个没落世家里头去。

    在当时社会里,世家依旧是无数人羡慕和向往的,谭纶这样的出身,能够认到世家里头去,实在是无上的恩典了。否则单靠谭纶他们家族,起码还要五代人的努力才能洗刷身上的屈辱,若是五代子孙都如谭纶这般出息,才有可能列为最末一等的新贵里头去。

    可想而知楚昭这个人情有多大。

    若不是楚昭和崔景深联手现在把世家压得动弹不得,又正逢钟家重修族谱之际,便是楚昭能叫青州谭认下谭纶,到底不能叫他惠及家人。从此之后,不仅是谭纶,就是谭纶的弟弟妹妹以及子孙,婚姻状况都会得到改变,命运也就随之改变了。这特殊的恩遇,使谭纶感动得泪流满面,要不是怕在皇上面前失礼,他真要放声大哭了。

    楚昭此时却并不怎么关注谭纶的感动了。他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早就想做的事情,似乎以前也有一个做了军奴的人,自己想要将他一个人单独列成一个世家。这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楚昭摇摇头,沉着地继续说道:“谭将军,寡人只是给了你一个出身,之后家族的兴旺,还是要靠你们家人自己的努力。寡人本想留你在京任职,朝夕可以相见。但九镇重地,没有你这样有能为的战将,寡人更不放心。都城麻烦事很多,是故此次亲征,寡人也唯有倚重将军你了。”

    这几句话听着波澜不兴,但是在谭纶这种聪明人耳朵里,却听出来好几层意思。

    陛下这是对李卫国以及罗致,甚至是都城的黑骑军都起了疑心!所以才会说出“是故此次亲征,寡人也唯有倚重将军”,不然论资历论情分,哪里有他谭纶什么事。

    虽然一贯明哲保身,谨小慎微,然而既陛下的话都说到这里了,谭纶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于是赶忙叩头道:“陛下委臣以九镇,寄臣以腹心,待臣一家犹如再造,臣虽肝脑涂地,不能稍报万一。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报圣恩?请陛下放心,不论是都城还是边疆有事,臣虽肝脑涂地,也替陛下守住北疆大营!北疆大营,永远只会效忠陛下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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