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是第一件藏品,大家的兴致便已经被勾了起来,场面逐渐火热,价格也越喊越高。

    “喜欢吗?”薄桀傲微微低头看向青黛,他一直不曾举牌,始终注意着旁边佳人的情况,这丫头一直盯着这梅瓶,可那模样却又不像是喜欢痴迷。

    青黛摇头,眉头浅皱,“不用了。”

    坐在青黛旁边的女人不由得暗哼了一句,不过百八十万的,就把这丫头的胆子都给吓破了,瞧她那幅小家子做派!

    “怎么了?”薄桀傲自然是察觉出异常,不由得出声低问道。

    “这梅瓶不像是元代的······”青黛迟疑了半晌,才附在薄桀傲耳边说道,上百万对这些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可要是花了这些钱买了个假货回去,应该没有人能忍得住脾气吧?

    闻言,薄桀傲也是微微一愣,按理说这次慈善会搜罗的都是各家珍品,经过仔细查鉴,绝不可能作假。但青黛从来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她会这么说,必定有她的道理。

    青黛的声音虽然低,但免不了总有人把她的一举一动放在眼里,这不,旁边那个女人便尖着耳朵听呢!“什么,这梅瓶是假货?”

    此话一出,刚才喊价喊得兴高采烈的人瞬间沉寂了下来,这精致动人的梅瓶只是个仿冒品?那还值得他们花这么多钱嘛!

    “王家小姐,您这话是从何而来?”赵淼神色一冷,这慈善会是她举办的,要是真流了假货出去,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不是,不是我,”这王家小姐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赶紧摇摇头,绣着彩绘的指甲直直地指向了青黛,“是她这么说的!”

    这么一来,所以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青黛头上,不过眼神莫辨。

    大多数人都是觉得好笑鄙夷,就这么个土丫头,还懂得鉴赏不成?这才看了多久,就敢说这梅瓶是个仿冒品?

    赵淼的脸色也一下子难看下来,虽然她被薄桀傲抓住了把柄,也不代表她一个长辈要被这么活生生地欺辱!

    “青黛,你不妨说说,这好好的一个元代梅瓶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个假货?”赵淼心里可是憋着一团怒火,青黛这话一出,不亚于当着众人的面儿扇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她又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其余的人也乐得看这场好戏,竟没有一个人替青黛说话,讲酸话的倒是不少。

    “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什么都不懂竟然还敢胡说?”可不是嘛,这么多人里面,青黛算是根基最不堪的,偏生这个时候还敢大放厥词,不是闹笑话吗?

    “可不是,而且她这一说,不就凭空得罪了这位二伯母吗?真是傻!”连说话可不会分场合地点,这么看真是没一处是好的。

    青黛身世不高,却能攀上薄桀傲这根高枝儿,顺顺利利地成了众人艳羡的薄太太,要说真没人眼红那是不可能的。

    可换个角度一想,能走到今天,这女人绝对不简单,可不是个能随便招惹的对象,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们对待青黛的方式才会颇有尴尬,不屑于太热切,却也不敢太寡淡。

    众人讨论的声音算不上小,薄桀傲自然听得是清清楚楚,脸色愈发沉漠下来,厉眸跟刀刮一样,狠狠地扫向那群长舌妇!

    顿时,众人不由得冷凝下来,整个会场竟然变得鸦雀无声。

    薄桀傲这才收回眼神,淡淡地说道,“二伯母,您别急。青黛不会说胡话,她既然放出这话,绝对是有理由的。”就是没有理由,薄桀傲也会让它变成有理由!

    闻言,赵淼胸口一热,差点没梗死!

    别急,你媳妇这巴掌都明晃晃地扇到了我的脸上,你还有脸叫我别急?况且薄桀傲这番做派,分明是要袒护青黛,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这个闷亏,她是吃定了!

    “当然。”青黛握住薄桀傲的手掌,两手叉握,“我要是没有确切的理由,又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呢?”

    “你······你知道什么!”赵淼狠狠闭眼,这丫头还真是背靠薄桀傲,天不怕地不怕了!“这些个古董都是让严老一一鉴定过的,你一个小丫头的话算得了什么数!”

    严老可是如今古玩界的第一人!

    当年更是四九博物馆的馆长,多少人为了求得他的只言片语,捧着钱银让他赐教,这严家更是古风之家,对于这些古董书画简直是如数家珍,又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一听这梅瓶都是经过严老掌眼的,刚刚还带有几分怀疑的众人一下子把心落回了原地。

    要知道,严老现在已是古稀之年,从十几岁便涉足古玩界,足足有五六十年的经验,再瞧瞧青黛,现在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孰真孰假,还用分辨吗?

    青黛依旧面色若素,她刚刚进入这个圈子,还没听说过严老这号人呢?只见她红唇微张,说出的话如春风一般落人众人的耳,“近代许之衡在《饮流斋说瓷》一书中详细地描述了梅瓶的形制、特征及名称由来,‘梅瓶口细而颈短,肩极宽博,至胫稍狭,抵于足微丰,口径之小仅与梅之瘦骨相称,故名梅瓶。’”

    “可不是!”赵淼自然不会落于下风,她一向附庸风雅,这些古玩知识也知道不少,“你自己看看,这台上的梅瓶有哪一点与这个不相符?”

    台上那樽梅瓶,通体光华,韵味十足,镂空的雕刻更是精致非凡,让人叹服。

    青黛微微摇头,“没有,完全相符合!”

    “哼!”瞧见青黛这么爽利地应答下来,赵淼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要强撑气势,“可不是,你自己都这么说了,还敢指明这梅瓶是假的?”

    青黛不为赵淼的气势所迫,依旧嘴角浅笑,只是这一分气度都是许多大家子女远远所不能及的,“二伯母可知道这梅瓶是用来做什么的?”

    赵淼顺嘴说道,“自然是个顶好的观赏品。”

    青黛浅浅摇头,出声解释道,“在清代之前,这梅瓶都是用来作为酒器使用,尤其是元时,盛酒之风更是流行,只是流传到清朝,才有了单纯作为观赏品的存在。”

    “那又怎么样?”被青黛绕了这么一大堆,赵淼愣是没明白这与鉴宝有什么关系?

    “既然这是元代的梅瓶,自然也是用作酒器。”赵淼这么蠢笨,青黛也只能再点明一点!

    赵淼也才明白青黛的意思,却依旧不屑地瘪瘪嘴,“这梅瓶都过了上百年,哪里还有半分酒气可循?”

    “酒气虽然没有了,但只要装过酒,这梅瓶的内衬就绝对不可能光洁如新,总是会留下些许痕迹。”青黛继续解释道,不骄不躁,独然挺立的模样倒和梅花颇有几分相似。

    闻言,众人这才侧着头望台上看去,之前大家都忙着赞叹它的外观,根本不曾注意到里面的内衬,现在一看,果不其然,光洁如新,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这梅瓶还真是假的!

    这下,众人看向青黛的眼神才不禁变了又变,这丫头还真是口齿伶俐,这一言一语说下来,愣是这个理儿,让人无从辩驳,也难怪,薄少选中的人怎么可能差了?

    瞧瞧,这才多大一会儿,这群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赵淼的脸色却僵硬地很,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这梅瓶,可是严老看过的,怎么······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此话差矣,”赵淼这话才刚刚落下,一记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严某人看岔眼也不是头一回了!”

    闻声望去,一个精神抖擞的老人大步走了过来,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后面还跟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也是俊逸非凡,这是······?

    “严老,竟然是严老来了!”一声声压抑的惊叫传来,青黛也终于知晓了这位老人的身份,他就是鼎鼎大名的严竟。

    “小姑娘,不错,有胆量有眼光!”严老径直走到青黛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禁点头称赞道。

    “您谬赞了。”青黛脸上也浮起一抹浅笑,只是这一眼,她就清楚这位严老绝对是个有趣活泼的老头,让人不由得生出喜爱之心。

    瞧着青黛气度不改,严老对这丫头的兴趣更是浓重了几分,“你家里也是从事古玩的吧?”毕竟这姑娘年纪小小,就能有这等眼光,一定是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有所熏陶。

    “不是,”青黛浅浅摇头,解释道,“我家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我现在学习的是中医。”

    “那你的眼光怎么会这么老练毒辣?”严老微微一愣,不仅仅是因为他之前推测错误,更是因为这丫头坦然自若地说出自己家的身份,这番不折不亢的气度,委实让他喜欢地很!

    青黛眸色明亮,“因为学习的是中医,平常也会看些古籍,触类旁通而已。”

    青黛说的轻描淡写,严老却清楚这丫头的医术也绝对不凡,触类旁通的东西都已经这么厉害,医术不得臻至化境吗?不由得感叹一声,真是后生可畏啊!

    “对了,小丫头,你有没有男朋友啊?”严老眼神一转,这么好的姑娘可得早早地定下来,把自己身后的年轻男人往前一推,“你看看这是我孙子严子渊,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啊?”

    严子渊!青黛眼眸微微睁大,即便是她这个孤陋寡闻的人,也对这个名字略有所闻。

    在国际花坛上,严子渊就是一面属于天朝的旗帜,彰显着这个文明古国的深沉与质朴,他的诗画更是让人拍手叫绝,据说当年他的一幅作品足足拍出了上亿的价格!

    而现在这个人竟然被推到了青黛的面前,说要和她交个朋友?

    一旁的女人看得那叫一个大喘气,瞧着青黛的眼神里透露着赤果果的凶光,这丫头有什么好的,搭上了一个薄少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一个严少?

    薄桀傲的脸色也一下子黑沉了下来,这是明晃晃的挖墙脚吗?当着自己这个丈夫的面?

    薄桀傲立刻搂住了青黛的细腰,态度亲昵,看到没?青黛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这小子就别想了!

    瞧着薄桀傲吃醋的小动作,青黛不由得浅笑,握上他的手,向严老介绍道,“您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已经结婚了,这是我丈夫薄桀傲。”

    严老看了看薄桀傲,又瞅了瞅青黛,这才感叹一句,“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薄桀傲的脸色更是难看,青黛和自己结婚是可惜了?这老头子会不会说话!

    严子渊也是知道这回事的,不由得感慨道,自己爷爷还真是乱点鸳鸯谱!不过看向青黛的眼神中还是透露出几分欣赏,伸出手来,“你好,我是严子渊,做个朋友应该无碍吧?”

    “当然。”青黛浅笑,这样清风皓月的男人自然值得结交,也伸手一握。

    等两人的手放开,薄桀傲立刻紧紧地握住青黛的手,生怕被别人给抢走了。

    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严子渊的眼里,不由得好笑,这薄少的大名他也听过,却不想今日一见,这么个冷硬的汉子竟然是个妻管严!

    “姜夫人,真是不好意思。”青黛这边沟通完,严老自然得处理一下这梅瓶的问题,“由于我的疏漏,这梅瓶才会放到您的慈善会来,这样吧,这梅瓶就由我以100万买下来如何?”

    严老为人光明磊落,即便是走了眼,也大大方方地承认并极力弥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得很,尤其是他已经这般功成名就容不得自己的声誉出差错。

    “恩,这个嘛······”其实严老这样的处理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可一想到刚才严老对待青黛的那股子热火劲儿,她心里就觉得不忿,她愣是没瞧出来这丫头哪里好了,一个二个都使着劲儿往她身边奔?

    严老也是个人精,自然瞧出赵淼不满意,索性大手一挥,“要不这样,您今天损失了一件财物,我给您补上一件,把我这乖孙的画作放在上面可好?”

    这话一出,谁还敢说不满意?且不说这梅瓶是个假货,就算是梅瓶是真的,也抵不过这严子渊的一幅画作啊!

    “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赵淼哪里是觉得前面的方法不好呢?只是她心头对青黛不忿罢了,可严老这态度一摆出来,她要是再不识趣,估计就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

    ☆、一百三十一、慈善会(三)

    严子渊的动作利索,不过才一会儿功夫就将画卷给取了过来,严老也没走,既然都遇上了这么一回事,索性就待了下来,坐在青黛旁边。

    主持人也聪明,知道经过之前梅瓶那档子事,大家都有几分唏嘘,赶紧将严子渊的画放在了第二的位置,吸引众人的注意。

    “下面的藏品便是严子渊大师的山水画一幅!”说罢,主持人后面的帷幕缓缓升起,一幅墨色山水画毅然立在众人眼前,让人眼前一亮。

    浓妆淡抹总相宜,明明是用来形容西子的诗句,可现在落在这幅山水画上,青黛也觉得很合适。

    山用浓墨水用浅墨,两者相连,竟已分不出天地之隔,恰如其分地美丽愣是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除了欣赏还是欣赏!

    即便青黛只是个外道人,也可以看出严子渊用笔流畅,挥毫之间,一幅恢宏画卷便已成!在绘画一道上,已至臻境,这声大师果然是名不虚传。

    转头望去,其他人也莫不是赞叹点头,当然,这其中是滥竽充数还是伯乐千里,自然也就没法子一一辨别了。

    “小丫头,你觉得这画怎么样?”严老脸上微微露出浅笑,毫不掩饰他对青黛的喜爱。

    严家这几代生出来的都是带把的,要落在别人身上,肯定高兴地不得了,可严老偏偏就稀罕女娃,愣是没有!倒是这丫头,他一看就喜欢地很,又灵透又乖巧,只是当不成自己的孙媳妇了,真是可惜!

    青黛满脸赞叹地点头,“很好,不愧是当世大家!”

    这世上总是不乏天才,严子渊便是其中的翘楚,俗话说字如其人,在青黛看来,画亦如其人,光是看这画,意境开阔,用笔行云流水便知晓严子渊也是个心胸坦荡的人。

    “不过,”青黛又细细打量了画卷一番,浅皱眉头,“这幅画是不是还没有完成啊?”画卷中的右侧有了处留白,看着倒是不显眼,可青黛总觉得那里还差些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即便是青黛这么说,大家伙也不敢再多议论什么,刚才丢脸还嫌不够吗?信誓旦旦地说别人没见识、小家子气,结果倒是自己沦为了井底之蛙!

    严子渊微微回头,看向青黛的眼神带上了几分知己的味道,“没错,这话的确还没完成,右侧那处留白我原来是想题词的,却没找到合适的。”

    他这幅山水画算是意性之作,右侧的留白也融入整幅画中浑然一体,所以从不曾有人知道这右侧的留白是准备题词的,今天却是被青黛一眼给指了出来!

    文人多有几分傲才,要是没有适合的题词,即便是写了上去,也不过是画蛇添足,要是这样,他倒宁愿留着不写!

    薄桀傲脸色一沉,直起身子挡在了青黛身前,看!有什么好看的,小白脸!

    你还真别说,或许是玩艺术的缘故,这严子渊的气质格外出尘潇洒,容貌虽然比不上莫绝,却也精致若斯,要是再穿上一身淡色长袍,和古代的儒雅士子没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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