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恶意。”

    公孙执露出一个柔和的表情,想要尽量安抚对方的情绪,但宁音尘却将不知剑往移了一寸,削铁如泥的剑身瞬间划破皮肤,白皙的脖颈上流下一滴鲜红的血。

    公孙执只好道:“那神尊不妨再猜猜。”

    “我不想猜来猜去的。”宁音尘看上去很生气,冷冷道:“你现在只需要带我尽快找到他们,怎么去古邬国我不会麻烦你。”

    话音刚落之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知剑化为光尘消失在宁音尘手心,他猛地转过身,看到慕无寻静静站在丛林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突有风起,宁音尘一袭斗篷被风灌得猎猎飞舞,他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两人都是瞒着对方来到这个地方,纵然相逢,难免尴尬。

    最后,还是慕无寻率先开口道:“师尊,回去吧。”

    公孙执知道这会他不应该再待在这里,带着那个瘦高的男人离开了,丛林间只剩下师徒两人,宁音尘撇开头,只是说:“你管不着我。”

    仿佛到了叛逆期,自从宁音尘猜测到慕无寻的最终目的后,他难免生出了抗拒的情绪,不想慕无寻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他回来本来就是对付乌殊的,从没想过假他人之手。

    慕无寻哪怕为这件事受一点伤,他都难以接受,哪怕自己死,慕无寻也有好好活着。

    他真的,非常想让慕无寻从他跟乌殊的争斗中剥离出去。

    慕无寻低低喃了一声:“我管不着?”尔后笑了,“师尊,我怎么会管不着呢,我不可能再看着你死一次,就算对你来说,那只是化为虚无存在天地的各个角落,但在我看来,就是你不见了,消失了,再也触碰不到。”

    慕无寻说着,抬手轻抚他的脸,声音压抑着极深的感情,显得异常低沉:“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整个天地,都找不到你的感觉。”

    “换我去复仇,至少,在我死去后,师尊不会那么痛苦。”

    那眼中浓浓的爱慕混合着绝望,就算他再不通人事,也有种心脏被触及的瑟缩感,宁音尘像是被烫着般,甩开他的手,不可思议道:“你究竟为什么会对我产生这样的感情......”

    宁音尘有想过慕强,亦或者雏鸟情怀,这些都很正常,但若是扭曲成男女之情,在他眼中,就很不正常,不光是师徒的原因,还有他们明明就是两个男的,更甚者,慕无寻小时候,自己对他也并算不得好,经常以捉弄他为乐。

    那时候他特别喜欢挑战一些刺激的事,世间能威胁到他生命的太少,所以他挑战的刺激,都是常人不能想象的,而他最爱带着慕无寻一起,那时慕无寻只是个及腰高的小孩,好几次吓得在他怀里大哭。

    回想起,他对慕无寻真的算不得好,六百年过去了,就算当时真有点什么心思,早也应该被岁月磨灭,但慕无寻对他的感情,反而随着时间越来越深。

    他问完这句后,本也没想慕无寻作出解答,但慕无寻却十分坚定地回道:“我对你的爱意与生俱来,是偶然也是必然,师尊若是觉得苦恼,我可以再也不提。”

    宁音尘感觉自己心里空了一块。

    “算了,不说了,反正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徒弟,我不想再剩下的时间里想这么多。”宁音尘握住慕无寻的手,剔透的眼珠像是在闪光:“无寻,谢谢你,能被人这么喜欢,我其实挺开心的。”

    本来还陷在绝望的情绪中,突然来了个大逆转,慕无寻愣愣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心魔又在作祟了吗?

    但是手上的触感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哪怕是一捧毒酒,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喝下去,这些年来,说不是有心魔时时让他“看到”宁音尘,他很可能成不过来,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铲除心魔。

    心魔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见慕无寻满眼的怔然,宁音尘笑了起来,拍了拍徒弟的肩,说道:“以后不要瞒着我擅自行动了,我就你一个徒弟,宝贝着呢!”

    他说起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真诚得炽然,哪怕明知道宁音尘跟吉祥甚至不知,都说过类似让人心跳加速的话,慕无寻还是忍不住脸红地低下头。

    慕无寻也紧紧抓着他的手,过了会儿,轻声道:“那师尊瞒着我的那些事呢,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比如这六百年你究竟在哪、你跟乌殊又有什么渊源?”

    宁音尘想了想,道:“这些,我到古邬国再告诉你。”

    -

    又在丛林里找了不久,依然没有吉如意或者闻人幻的消息,慕无寻说道:“这里离古邬国已经并不远,他们若是没有出事,最后也一定会去到那里,不如先回去。”

    公孙执点了点头,也道:“这地形变来变去,说不定上一秒相隔一尺,下一秒就隔了千里,不好寻人。”

    公孙执像是对慕无寻和宁音尘和好一事早有预料,他们一同出来时,脸上没有一丝异样,宁音尘也从来不是会看别人情绪的人,瞬间又回到“什么都听徒弟的”这种状态。

    眼看天色已黑,葬骨林将会变成真正的葬骨之地,他们暂时回到那座吊脚楼芥子空间里,打算第二天直接去古邬国寻找线索。

    宁音尘偶尔能通过主仆契约感应到吉如意的气息,知道对方确实是安全的,也就稍稍放了心,就是不知道闻人幻怎么样,不过他控制着芮岚,再怎么也不会有危险,芮岚就算不想救他,为了自己也要帮忙的。

    公孙执将王卫叫了过来,当着宁音尘的面,对他叮嘱道:“明日还需你带路去一趟古邬国,回去将需要的东西都准备下。”

    王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宁音尘,问道:“几人?”

    公孙执:“加上你,五人。”除了他们三个,还要带上那个能认地形的男人,否则地形一变再变,就算王卫认得路,恐怕也不好找。

    待王卫走后,公孙执解释道:“他是唯一一个去到过古邬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跟风轻痕有接触的,让他带我们去,比我们漫无目的地到处寻找要快很多。”

    宁音尘点了点头,转向慕无寻问:“你确定吉如意他们也会找到古邬国吗?”

    慕无寻道:“吉如意有身为妖兽的敏锐,他一定能找过去,而且,听你说你们遇到了地上的血迹,据我所知,走到这个深度的,只有风轻痕和吊脚楼这些凡人,最近这些人都没受过伤,所以那血很可能是风轻痕留下的,吉如意顺着在罗盘的指引下,一定能找到古邬国的痕迹。”

    “至于闻人幻,芮岚会趁着他落单,连哄带骗把他弄去古邬国,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他才能得救。”

    被慕无寻这样一通分析,宁音尘清晰多了:“时间紧迫,如果芮岚比我们提前到古邬国,闻人幻凶多吉少,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吧。”

    几日都知道到了古邬国即将面对的是什么,那是曾经差点毁天灭地的庞大存在,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宁音尘想着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清理身体了,虽然能用法术净身,但难免有心理上的不适,坐了一会儿,他出去问了下水源的位置,便提着桶拿上毛巾,往王卫所指的方向去。

    那是一个小水泊,水流清澈,漂浮着两三片枯黄的落叶,宁音尘灌满一桶水,看着树叶的颜色,才发现如今已经过了深秋,天气早已没有之前那般炎热,夜里带着丝丝凉气。

    脱下衣袍,露出缠满绷带的身体,几乎没有多少皮肤露在外面,宁音尘往常洗澡,也没完全松下过这些绷带,他总能想起当初全身被黑气腐蚀的样子,不过现在就算想起,也淡然了许多。

    宁音尘松开绷带上打的几个死结,随着绷带松散开,雪白柔嫩的皮肤露在下面,滂湃的天道之力瞬间扫荡而出,将他满身绷带激得猎猎飞舞,但不过一瞬间,他将这股外露的力量慢慢收回体内,死死压制住,银白的瞳孔也渐渐变回正常的颜色,只是比之几个月前,淡了许多。

    他如今已经不需要靠绷带来压制天道之力了,但这并不是好消息,这证明他的身体,也在天道化了,所以开始能容纳庞大的天道之力,或许再等不了多久,他就会代替乌殊,重归天道,而乌殊将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他必须得在这不可定的时间内,将乌殊抹杀,拨乱反正,哪怕结局更改不了,至少他再无遗憾。

    本来,这段旅程,也是他从乌殊那偷来的。

    想着想着,已将身体擦干净,宁音尘重新绑好绷带,用玉簪将披散的长发草草在脑后盘了下,披上衣服重新回到吊脚楼。

    吊脚楼还有一盏灯亮着,那便是公孙执安排给他的那间房,他原以为是自己出去时忘记灭掉了,打开门才看到,慕无寻正坐在房间内,正认真地将两床被褥铺好。

    “你......”宁音尘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慕无寻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向他时,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师尊,吊脚楼没空的房间了,公孙执让我来你这里挤一晚。”

    慕无寻似乎在外人面前很少这样笑过,充满蓬勃的朝气,有着少年般的志得意满。

    宁音尘被这笑击中心脏,晕晕乎乎,恍恍惚惚:“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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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才四十多章剧情就到了下半段,这本比我计划中的短了多少,哭死了,感情线却还在初级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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