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导……”
    云月一愣。
    周言青导演干嘛把这些东西送给她们。
    对于现在的困境来说,这些东西比黄金还要宝贵。
    前段时间在雪山各种取景拍戏的时候,周导的要求不比黄副导低,惹得大家叫苦不迭,领教了他的厉害,一直以来,他都给人严肃冷漠的态度。
    突然给她们送东西的行为,形成一个极大的反差。
    “给你就拿着吧。”周岸笑道,“我朝他要,他都不给呢,说是女孩子身体矜贵,我们糙一点就糙吧。”
    周导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对周岸这个侄子是较为疼爱的,倾尽平生的能力助侄子进步到影帝这个位子,可见叔侄关系很好。现在物资这么缺乏的地方,却把稀缺的食物送给别人……很难不让人匪夷所思。
    阮挽挽没像云月那般多虑,兴高采烈地扒拉下当地居民手工编织的篮子,里面的东西很少,但比她这几天吃的压缩饼干要强多了。
    “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云月视线略显飘忽,“我没必要接受你们的东西。”
    周岸皱眉:“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我是认真的。”
    周岸看着她那张漂亮认真的面庞,突然低声叹了口气,耸肩摆手,“我就一个跑腿的,你就别为难我了,大不了……咱们一块儿分点呗。”
    一起吃的话,心里负担就没那么大了,见云月不吭声,周岸就让人把生食拿走,留着中午炖大锅汤,剩下的水果则每人一个地递到两个姑娘手里头。
    阮挽挽接过水果,道谢的同时顺带把周导给夸一遍,这种外冷心热的大暖男最惹人喜欢了,周导年轻的时候身边一定有不少追求者。
    “不过他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啊。”阮挽挽眺望远处的雪山景色,眼神流露出好奇,“上回网上流传说他有个丢失的女儿,现在消息也不了了之。”
    云月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细细地削着苹果的外皮,神色心不在焉的,没有应话。
    这里供电不足,不少人连手机最基本的电量都无法满足,打发时间的方式要么是在屋子里聊天,要么就是出去看看风景。
    大家这段时间风景早就看腻了,下午时不知谁提出来打雪仗热身的游戏,一帮人热火朝天地玩了起来。
    这边空地足够开阔,只有几棵压着雪的松树,西南方向的天边冒着浅淡的日光。
    阮挽挽同旁人打了会雪仗后发现受伤的总是自己,像只气鼓鼓的河豚滚了回来,看见蹲在院子门口认真玩着雪的云月,忍不住委屈巴巴地告状:“我好惨啊,我快被他们的雪球砸扁了。”
    云月抬眸一笑,“那就歇会吧。”
    “这些人真是,打的球砸中我的话就说他们投球技术好,砸不中就怪我个子太矮。”阮挽挽愤愤不平,“我看他们才矮呢。”
    苦中作乐,她在外头玩累了,渐渐把受困这种事给抛向脑后,跟着云月玩起雪人来。
    云月开始只是堆两个球玩玩,阮挽挽不甘如此,拉着她一起堆大的。
    反正闲来无事,这里的雪足够多,温度足够低,就算放几天都不会化。
    不一会儿,阮挽挽就堆了个雪人,准备炫耀时,发现云月已经堆好两个。
    两个雪人大约半个人高,上下球都非常的标准,这里条件有限,只能用石头和树枝来充当眼睛和鼻子,即使如此,云月堆的这两个也很漂亮。
    “哇,这也太好看了。”阮挽挽忍不住上前打量,“这两个雪人是一公一母吗?”
    因为从外观来看,有个雪人要明显高一点。
    云月没否认,“是啊,不一样,一个是我,一个是……”
    “还有一个是谁?”
    “我二哥。”
    阮挽挽意味深长地唏嘘。
    云月的手看着不大,倒是挺巧的,她不一会儿就动心了,去别处挖来积雪,打算也给自己堆一个雪人。
    奈何她的水平实在有限,堆出来的球不圆不方,奇奇怪怪,歪歪扭扭。
    推翻好几次才勉强堆出一个像样一些的,阮挽挽不想再堆第二个了,人家二哥那么好,云月才给人堆雪人,她的哥哥呢。
    不配做人。
    想到这里,阮挽挽突发奇想,浑身突然有了干劲,扑哧扑哧地再次挖起雪来。
    这一天漫长又缓慢。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侧天边逐渐被残阳染红。
    人群中先是响起一阵躁动,紧接着便是螺旋桨转动的声响,彼时的云月和阮挽挽在室内生炉取暖,后知后觉到外头的动静,隐约猜测是救援队来了。
    阮挽挽一个激动跳起来,拉起云月的手,往外面去凑热闹。
    外头的人已有集聚的迹象。
    一共有四架直升机,随行的人员被大家围着,不得不耐心解释他们此次的目的。
    他们是带物资过来的,让大家暂时撑过今天,明天的话如果天气合适会派更多的直升机来救援。
    看随行人员的穿着,并不是当地政府,反倒像是私人的,有人提出是不是要花钱之类的话,得到的回答则是不需要。
    大家围住的都是发放物资的随行人员,又是感激又是帮忙拿东西的。
    而穿便装的两个人下飞机后就得到解脱,没人去拦着他们。
    先看到人的眼睛比脑袋还机灵的章导,隐约捕捉到人影后就从人群中走出来,连滚带爬地去迎接人,一张谄媚笑脸还同以前一样:“二公子,阮总,一路辛苦了。”
    晏千不是一人来的,除了随行的救援人员,还有一个他不太待见的人,阮景。
    阮氏集团事务不比晏家要少,然而身为继承人的阮景倒是能抽出空来这大雪山溜达一圈,要么是不务正业,要么就是对家里养大的妹妹没安好心。
    一个是晏家祖宗,一个是阮氏大佬,章导不敢有半分怠慢,然而他们两个视线没在他身上停留,话很短暂但很默契:“她人呢。”
    章导愣一会儿,很快明白二人口中的“她”指的是不同的人,立马做个带路的手势。
    他们过去的时候,云月这边刚好也准备去看热闹,在一条覆着小雪的路迎面而遇。
    时隔许久未见,云月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有些不敢相信。
    是做梦吗……她看到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从她梦里过一遍的面孔。
    她神色恍恍惚惚,连声音都变了,“二哥……”
    这里缺电缺信号,云月和晏千最近通话的次数很少,最多只是问个好就要挂断了,每次只能听一听彼此的声音。
    她一直盼望着这边的雪化掉,能早些回去,见一见想见的人,把想说的话说出去,也是这份执念牵引着自己,使得这几天枯燥艰难的日子变得有期待感。
    她站在原地,双脚仿佛僵直一般,无法动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刻时光仿佛定格。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自己心底最深层次的声音,阔别重逢除了带来过度的喜悦感,还让她确切地明白,自己有多想念他。
    旁人喊着冷,喊着热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去思念一个人,让时间变缓慢,也变得没那么难熬。
    天色逐渐暗淡,男人身子影影绰绰地走过来,抬起手很自然地将眼前人抱在怀里,温热掌心抚着她柔软的发,“嗯,我来了。”
    轻柔一句,仿佛驱散身侧所有冰寒。
    有外人在场,云月神色已有收敛,可还是有些止不住地红了眼眶,到底没把思念的话从嘴边吐出去,指尖攥起捏着他的衣角,“二哥……我脚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不是……见到你太开心了。”她眼角弯弯,“可能要你抱一会儿才能走。”
    “只抱一会儿?”
    “嗯……不是……二哥想抱多久抱多久。”
    晏千低笑一声,也没废话,捞起她的腰身就将人托了起来,这回不是公主抱,反倒像是居住在山野间刚回家的猎户,看到家门口的小娇妻,连饭都来不及吃就扛起人的腰往屋里的热坑上赶。
    冬日寒凉,撒出去的狗粮倒是热乎乎的。
    另外的两人,和云月他们一样,都是彼此对视许久。
    先开口的是阮景,一如既往凉薄的语气:“不走?”
    阮挽挽目光呆滞,“我的腿……”
    “你也因为见到你哥太开心,走不动路了?”
    阮景拧眉,神色冷淡,仿佛表示,就算如此,他都不可能像晏千那样把人给抱着走。
    阮挽挽也没给他这个机会,嗫嗫嚅嚅:“你想多了……我是被你吓得腿麻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她这哥哥,居然会过来找她?
    他不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人吗?
    她属实被吓到了。
    她实话实说,反倒让阮景神色更加难看,眼神薄凉,没搭理她就走了。
    院中,矗立着几个堆砌好的雪人。
    阮景路过的时候多看两眼,漂亮的那两个雪人直接被他忽视,因为知道不可能是阮挽挽堆的。
    那些歪瓜裂枣的才有可能。
    他注目一会儿,焦距突然聚集,狭长的眼角眯了起来,“阮挽挽。”
    跟在后头的女孩抬头,“什么?”
    男人修长指尖指了个方向,那是一个像狗又像猪的雪堆,他继续注视,同时问:“你堆的吗?”
    “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阮挽挽忍不住乐呵,“是因为堆得太好看了吗,”
    “这是什么?”
    “我堆的雪狗啊。”
    “上面的字呢?”
    “上面的字……?”
    阮挽挽愣了几秒,看了眼上面的字。
    只有一个字,就是“景”字。
    她堆不出雪人来,就随随便便堆了个四条腿的雪狗,而且还是分不清头和尾巴,丑不拉几的那种。
    堆完之后可能觉得太单调,就给刻了字。
    嗯,是她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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