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子里,谢嫮才得知她的好兄长这回偷溜出京城去扬州到底是做了怎样一番大买卖。

    他竟然贩起寿全堂的了寿山石,从北至南,少说也有千里,日夜兼程,六千三百件精雕寿山石就这样一路运去了扬州,每一件以五百两计算,那数目可以说是天价。

    而谢韶只是投入了那五两金子,占了小一成的利,如今的回报,竟然是这样巨大,怪不得他连伤都不要养,说什么也好出来了。

    在车子里换上了自己的外衣,谢韶让马车去了鸳鸯胡同,贾三的家就在那里,他们约好了巳时分利,谁不来的话,可别后悔。

    谢嫮自然不会跟着谢韶去贾三家,谢韶下车之后,她就在车上等他,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他才一脸餍足的从贾三家出来,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几个面生的公子,看样子应该也是世家子弟,贾家下人牵出了客人的马,几个年纪都不大的少年,就翻身上了马,拍马而去。

    谢韶钻入了车里,喜气洋洋的对谢嫮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不等谢嫮相问,他就主动蹲在了坐席前头,财迷心窍的分起了钱。

    他按照入股的钱数,真的分到了十万零八百两,轻飘飘的银票送入谢嫮手中的时候,谢嫮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抱着银票,对谢韶真诚的说了一句:

    “哥,我觉得爹爹让你读书,真的是埋没你了。”

    这句话是发自谢嫮内心的,怪不得上一世谢韶十四岁的时候没有做出过什么大事,因为上一世的谢嫮在他最需要资金的这个档口,根本没有给他那些钱,他哪里来的本钱参与这一次的大买卖呢,原本她也只是想还上一世的恩情,可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让他们兄妹俩一下子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各自将银票藏入怀中,谢嫮还是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那么多寿山石,这一回你投了这么点,收益就这么大,那其他人岂不是赚的更多,我从前只听说过贾家富贵,可没想到竟然一笔买卖就富贵成这样。”

    谢韶将手放在藏银子的胸口,满足的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呀,这笔买卖哪里是贾家的呀,贾三儿和我一样,都是替人跑腿儿的,真正的大头在这里。”

    谢韶指了指先前他带上车的那只包裹,谢嫮不解,稚嫩的脸上露出可爱的疑惑,谢韶心情实在是太好了,也顾不得想其他,只知道有今天的收成,这个妹妹居功至伟,自然也就不对她隐瞒了。

    “那么多寿山石,还是寿全堂的,贾三家凭什么本事一下子拿到那么的量?凭什么运去了扬州就有人接应呢?这背后自然是有门道的。我们是替人跑腿,赚了个脚前,真正赚的就在这包裹里,你掂量掂量,全是……这个!每一张都是这个数。”

    谢嫮把那包裹放手里掂了掂,然后就看谢韶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比出了一个五字,他的意思是,这包裹里全是银票,每一张都是五万面额的?那这里面……比了比,少说也有两寸高……

    幸好谢嫮不是真的十一岁的孩子,但是饶是她比旁人多了那么几十年的记忆,说真的,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那这些,怎么会在你这里?”这么多的钱放在她哥哥这儿,这位幕后的金主心眼儿可真够大的,就不怕她哥哥卷款私逃吗?

    不过,谢嫮也随即想到,那人既然有本事捣鼓出这么大一桩买卖来,自然不是能让谢韶卷款私逃的小人物,果然,就听谢韶说道:

    “我得给他送去啊。”拍了拍车门框,对车夫说道:“去寿全堂。”

    谢嫮也想见一见这位财大气粗的金主,就跟着谢韶下车了。

    毕竟寿全堂在朱雀街上,她和谢韶是亲兄妹,她这个年纪跟在亲哥哥身后逛街着实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怕了。

    谢韶想了想,一个小丫头带着应该也没什么,就带她一起走入了层层飞檐的京城第一大古玩铺子——寿全堂。

    寿全堂楼高三层,每高一层,所售古玩的档次就高一层,一般二层里贩售的就该是市面上千金难求的宝贝了,可是,谢韶带着谢嫮直接去了第三层,要知道,第三层里卖的东西,可全都是一些有市无价,或者价值连城的极品宝物了。

    寿全堂的伙计似乎认识谢韶,所以在谢韶登楼时,他们并未有所阻拦,因为这项买卖的特殊富贵性,所以这层楼里从管事到伙计,无一不是高等练家子出身,若不是上头示意,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越过层层关卡往上走去。

    谢韶走上三楼,去到最东面的一间奢华屋子,对站在外头外头的两名守卫抱了抱拳,两名守卫便替他开了门,谢韶带着谢嫮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灿烂的阳光自窗牑射入,照的室内十分敞亮。

    只见一个清隽背影正站在西窗前翻看着手里的书,那背影便如松鹤般傲然而立,身上穿的是一袭月白裹金底松竹水墨褂衣,更是将之颀长挺拔的身姿衬托的绝世独立,萧萧肃肃,身躯凛凛,只是背影,就叫人觉得惊才风逸,秀颀如松。

    听见身后有人走入,那松竹水墨之人转过身来,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俊美,眉目如裁,色若春山,神采内敛,如日月郎郎入怀,丰姿如仪,雅人深致,朗逸独绝,那眼若星辰,仿佛可以吸纳深海般的深邃,只瞥一眼,就叫人魂不守舍,夜梦相随。

    这张脸,谢嫮自然是见过的。这种外貌上的冲击,她自然也不是第一回受到,甚至当初看见这张脸时发愣,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和这位主子竟然会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再见面。

    双腿不受身体控制,完全由着那曾经深入骨髓的意念……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呆萌女主:我怎么就跪了下来呢?

    某骚包男主:……呵呵,不好意思帅到你!

    花叔:喂,你要点碧莲,我家女主也是很萌哒,她只是还没长开,像跟豆芽菜,像片飞机场,像个小学生而已,你凭什么那么说她?

    女主:求你别夸我了,好吗?

    男主:既然你都这么自黑了,那好吧……

    ☆、迷样人生(改错)

    “燕绥兄,让你久候了。”

    谢韶漾着笑容,大步迎了上去,可还未走到那谪仙般的人物跟前儿,就听见身旁‘扑通’一声,回头一看,谢韶也愣住了……

    片刻的安静之后,谢韶才艰难的对跪在地上的妹子问了一句:

    “不年不节的,你跪谁呢?”

    说着,赶忙弯下腰去,把像是失了魂的谢嫮给拉了起来,心里一万个丢脸,就怕这妹子不合时宜的犯花痴。

    谢嫮被谢韶拎了起来,心中凉了一半,她还真是奴性坚强,一打眼看见了伺候了十几年的主子,一时没忍住,就跪了下去。

    咽了下口水,谢嫮努力平复心情,对谢韶弯起一个难看的苦笑,然后才又飞快的看了一眼窗边的松竹男子,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喜形不于色,不过,谢嫮通过自己十几年的工作经验来看,主子似乎并没有生气的现象,这就好。

    “燕绥兄,这是舍妹,谢家小五,年纪小,还不老成,让你见笑了。”

    松竹男子沈翕对谢韶微微勾了勾唇,说道:“无妨。”

    黑眸扫过一眼谢嫮,并未有多余的打量,只是单纯的出于礼貌扫一眼,但也就是这一眼,让谢嫮又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了。这位主子的脾气,着实算不上好,年纪轻轻登上帝位,就是一路杀伐着过去,坐稳的江山,脾气能好到哪里去,一个不留神,冲撞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谢嫮被他们撇在一边,倒是没敢上前去找死,就那么垂首肃立在一旁,努力的调整情绪,告诉自己,一切已经回到了始点,下回她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因为这个时候的皇帝陛下还没有登基,甚至于,他的身份都是成迷的。

    现在他还是定国公府那个出类拔萃,十六岁考中解元,十七岁考中状元的,被人们传说成神一般的沈大公子,沈翕,字燕绥,此时的他,与天家封氏还不是一路。

    因为谢韶带来的花红金额过大,所以沈翕便喊了两个专业的账房上来算账,谢韶守在一旁等候,沈翕就端着一杯茶坐到了西窗底下,原本似乎是想继续看书的,可是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抬头瞥了一眼谢嫮,惊得谢嫮又是一阵激灵。

    被那样一双美则美矣,却不含人气的眸子盯住着实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谢嫮只觉得头皮发麻,但过硬的心理素质(?)还是让她表现出了一个十一岁小女孩最镇定的一面,对他咧嘴笑了笑,然后将双手交叠置于腰侧,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一个礼,然后便用最规矩的姿势,退出了这间房。

    沈翕眯着眼睛一直盯着这个奇怪的小姑娘,直到她用莫名其妙的姿势退了出去,躲到门外让他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吹了吹茶面,澄清的茶色泛起涟漪,他优雅的喝了一口,才将茶杯放在一旁,便又埋头看起书来。

    一刻钟之后,两个账房与谢韶核对好了账目,谢韶拿着那只空掉的包裹布来到沈翕身旁,如释重负的说道:

    “沈兄,账目核对清楚了,我就不多留了。”

    沈翕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茶几上,站起身与谢韶抱拳回礼,温和的点头,说道:“有劳维桢兄。”

    谢韶听他称自己为‘维桢兄’,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赶忙漾起了大大的笑容,连连摇手,说道:

    “不劳不劳,下回燕绥兄若还有这事儿,千万记得再通知小弟,小弟定当鞍前马后,替燕绥兄效犬马之劳。”

    沈翕点头,声音温润如玉:“那是自然。”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沈翕亲自送谢韶他们下了二楼,这才叫管事替为送出寿全堂的大门,谢韶与管事们一一打过了招呼,才领着谢嫮上了马车。

    马车上,谢韶还没等坐稳,就迫不及待又拿出了怀里的银票,开心的亲了一口,见谢嫮一脸嫌弃,谢韶突然就又板起了脸,拿出了兄长的架势,对谢嫮说道:

    “阿瞳,你今天怎么回事?”

    谢嫮自然知道,谢韶问的是她无缘无故跪下来的事情,这事……没法解释,可以说是天性使然的,她在宫里伺候了十多年,奴性已经侵入骨髓,损害了精神,让她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

    但是,这些又不能和谢韶说,只好靠着车壁,转移话题对谢韶问道:

    “哥,你称呼他叫燕绥兄,莫不是就是那个沈家的燕绥公子?”

    谢韶讶异的看了一眼谢嫮,随即撇嘴:“切,你个小丫头知道的还真多。”横了她一眼,谢韶紧接着又道:“我跟你说,你这丫头可千万矜持点,要知道,这个比你那春山公子还难接近,打个比方,这么说吧,你是地上的野鸡,那春山公子就是鸿鹄,定国公府沈大郎那就是天际的凤凰,你可千万别再错付了芳心,再添几桩笑柄出来。”

    “……”

    谢嫮竭力忍住扑上去咬死谢韶的冲动,什么人哪,竟然说他自己的妹妹是野鸡!!那他成什么了?

    不过,谢韶之所以会这么说,谢嫮还是能够明白的,毕竟定国公府的沈家大郎的才学人品全都是摆在那里,是不能否认的,推算年龄,他今年应该是十六,十六岁他中了解元,而李臻和他是同榜,只是个举人,他二人明年都会参加会试和殿试,到时候,这位沈大郎的风采更是无人可及的,连中三元,一举拿下了状元之位,而李臻则是同榜探花,亦名列三甲。

    所以,谢韶说李臻是鸿鹄,说沈翕是凤凰,谢嫮一点都不觉得过分,要说沈大郎是凤凰,她都觉得委屈,沈大郎他是金龙啊!凤凰的比喻都嫌埋汰!

    “听见了没有!”

    谢韶没有得到妹妹的应承,不禁又推了她一下,惹得谢嫮对他怒目相视,谢韶才摸摸鼻子,又说了一句:

    “不是哥小瞧你,而是你挑的人都不对!沈兄是定国公府的大公子,嫡长孙,又是那样的才名,咱们有什么?就是同为侯府出身的李臻,咱们拍马都赶不上,是不是?哥也是真心疼你,才这么没脸没皮的跟你说这些话,咱务实一些,好吗?”

    “……”谢嫮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这哥哥看来是真误会她先前的反应了,这个时候,就是她长了一百张嘴也和他解释不清楚,重重叹了口气,无力的垂下了肩头。

    谢韶见她这样,也觉得有点说的过了,但他知道此时若不把这丫头心头的那邪火压下去,将来还指不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呢。见她松口,不禁又在她肩上拍了一拍,说道:

    “好妹子,哥哥一定努力挣家业,争取让你今后嫁户好人家,咱不攀比,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行不?”

    谢嫮无奈的开口:“哥,扯得有点远,我是问你,你怎么认识那只凤凰的。”

    既然说她是野鸡,那么她哥哥难道不是野鸡?她就想知道,他这只野鸡怎么攀上人家金凤凰的。

    谢韶对谢嫮瞪了几眼,明显是不太愿意把那‘渠道’介绍给这花痴妹子听,只囫囵说了一句:“爷们儿的事,你别管。”

    “……”

    谢韶不说,谢嫮只能自己在脑子里琢磨。努力将从前的记忆拼凑起来,最后继承大宝的,的确就是这位定国公府的沈大公子,后来摇身一变,变成了大皇子封璩,他登基之后,首先做的不是别的,就是发落了定国公府,罪名是什么,她已经忘了,可见这发落的理由并不是那么振聋发聩的,只是可怜定国公府三百二十条人命,一夕之间,尽数人头落地,菜市口的血洗了两天两夜,那惨况,谢嫮没有亲眼见着,皇帝杀人之时,她已经拖了关系,入宫去了,但只是听人说起定国公府的惨况,就知道当时画面有多残酷了。

    也是从定国公府那件事上,这位主子就奠定了他杀伐一生的基础,若是撇开他那些傲人的政绩不谈,他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暴君了,他登基之后,手中染的鲜血绝对不止定国公府一桩就是了。

    让谢嫮想不通的是,沈翕为什么要杀了定国公府一门,那里在旁人看来,可是养育他的地方,让他成人,让他明理,叫他才名远播的地方啊。

    纵然世人说他身世不明,可是他有先帝亲口宣读的诏书,先帝身体康健之时,就对群臣承认了沈翕的身份,将他迎入中宫,做了太子,有这些难道还压不住悠悠众口,非要将那地方灭的那样残忍干净才罢休吗?

    谢嫮想了一路,也没能想出什么头绪来,马车颠簸,就这么回到了归义侯府。

    谢韶又换上了婆子的衣服,随着谢嫮一同入了院子,走到青竹林之时,两人分道扬镳,谢嫮回了她的荀芳阁,谢韶回了他的面壁房。

    一天的奔波,才告一段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迷样的男神,请大家脑洞开起来吧!!!!!

    小剧场:

    谢韶:小野鸡。

    谢嫮:你才是野鸡,你全家都是野鸡!

    谢韶:所以你还是野鸡!!!

    花叔:提问,女主智商上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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