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褚灵秀算计她?分明就是她早就心有所属,利用了褚灵秀来拒了自己的婚事,然后好无辜者的姿态下嫁别人!

    当真是打的好一副的如意算盘!

    这个贱人!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罢了!

    而他——

    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苏霖携滔天怒火而去,血液里沸腾了毁天灭地的执念。

    这边褚灵韵的院子里,郑氏被顾妈妈扶着快步进了屋。

    那耳房里的采光效果不好,再加上天色还未全亮,很有几分暗沉。

    郑氏进门看到呆坐在床上,神色恐慌又恼怒的褚灵韵,再也压制不住心中脾气,冲上去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怒骂道:“你糊涂啊!”

    之前众人在院子里并没有听到褚灵韵的反抗声,并且这个院子他们之前也已经搜了一遍一无所获,杀了个回马枪就撞见了这样的事。

    再加上那会儿意乱情迷之下屋里两人那两句话的含义本就朦胧,很容易便叫人觉得是两人故意躲开了之前的搜查,然后想着这里已经被搜过一遍不会有人再来,才兵行险招又窝着回了这个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暗度陈仓,一边等着风声过去。

    不是郑氏不相信褚灵韵的为人,而是褚灵韵之前对苏家的这门婚事抵触的实在太厉害,让她早就一度怀疑女儿是不是心里是有了别的打算才不肯接受苏霖。

    此时人赃并获,郑氏的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

    褚灵韵被她一巴掌打的半边脸都麻了,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床上。

    她似是有些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捧着脸回头,眼泪刷的一下就滚了下来:“母妃——”

    她不知道该是向郑氏解释什么,抑或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只是她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让她整个人都接近崩溃的边缘,直到了这一刻都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她不想解释!只想——

    这一切根本就不曾发生!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褚琪炎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许久没说一句话,半晌才是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衣物扔给她,一边背转身去大步往外走一边沉声道,“先把衣服穿上。”

    褚灵韵的神智这才又略微清醒了几分,接了衣物匆匆穿戴。

    褚琪炎从屋子里大步出来,本是直奔着褚浔阳去的,可是嘴唇才动了动就瞧见外面还黑压压的如临大敌般站了一地的人,不得已,他便只能转了个方向,走过去。

    南河王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世子的脾气,甚至比王爷都还要严厉果决,今天他们撞见了不该看到的事,每个人都心生忐忑,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回避他的目光。

    “王府里的规矩,你们都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褚琪炎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除了面色略显难看了些,竟然还能完全的保持冷静,语气一如往常那般的沉稳平静道,“昨天府上办喜事,你们也都辛苦的很,有个头晕眼花视物不清的毛病不足为奇,都回去歇着吧。”

    “是!妾身/奴婢告退!”众人屏息敛气,连表情都竭力的维持不变,施了一礼之后便是无声告退,除了绣鞋踩在雪面上的簌簌声再无其他。

    褚琪炎对那些人也无多少关注,转而已经回头折回了褚浔阳面前。

    他在她面前两步之外站定,默然看着她。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幕中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扬起,无声的两人之间隔开一道坚实如壁垒、楚河汉界一般的明确界限。

    “是你做的?”良久之后,褚琪炎才开口,说是求证,用的却是一种笃定而果决的语气,“为了分化南河王府和苏家的关系?”

    天气很冷,两人之间维持的气氛却比这空气更加冰寒瘆人。

    大夫人站在旁边,眉头忍不住的皱起。

    褚浔阳直视褚琪炎的面孔,面对他这般质问却也不过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世子你本就心明如镜,此事当中孰是孰非又有谁出了多少力,你本就是一清二楚的,现在你要将事情强栽给我也不无不可——”

    她说着便是若有所指的拿眼角的余光去扫了眼那间耳房破掉的大门:“我只是将计就计配合着做了后半场而已,至于这个头功,还不要随便往自己的身上揽了!”

    褚琪炎被她噎了一下,胸口似是被顶了一口闷气散不出去。

    “你认了?”褚琪炎最后开口,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这些玩弄权术的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很多的事,哪怕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不到最后一刻操刀相向的时候也都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是褚浔阳却是这么大方坦白的认了!

    这是不一般政客的作风,她的这份脾气,反而更像是个被宠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是啊,我认了,但也不过礼尚往来而已。”褚浔阳道,“不过还有件事我却是要和你说清楚的,是我做的我担待,可是褚灵秀并不是我的安排,苏霖的事也同我没有关系。你要追究可以,但是不要乱扣帽子,否则——我做的事样样都占着理,就是闹到了陛下面前我也有话说!我不管什么南河王府还是长顺王府,我秉承的原则只有一点——那就是,我东宫上下,绝不会平白受人欺辱,否则,一定如数奉还!”

    她的确是出手算计了褚灵韵,却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褚灵韵这是咎由自取,就算把整个事情掀开了闹到皇帝那里,也是她褚灵韵居心叵测在前,自食恶果在后,与人无尤!

    少女的神色如常,似水沉静。

    褚琪炎静静看着她眉宇间坦荡之中又夹带凌厉的气势,恍然便会觉得这漫天飘雪的季节里,也唯有这一抹亮色最为生动而明艳。

    以往他就只知这个少女骄纵,但是无可否认,女子的骄纵脾气也分很多种——

    比如褚灵韵的霸道跋扈,比如苏皖的阴狠无礼,也比如褚月妍的蛮横无知,再比如——

    眼前褚浔阳这般凌厉的狂傲!

    即使再怎么样的骄纵无礼,这少女给人的感觉也只是明朗而犀利的,哪怕此刻她站在他面前,以敌对的立场吐出那些诛心之言,他有的也不是对敌人的仇恨,而是对对手的敬畏。

    “好!”褚琪炎也只是失神了片刻功夫,甚至快到没有叫人看到他眼底情绪的变化,然后他便是深吸一口气,负手挺了直身子道,“如你所愿,现在这件事就只是我南河王府的家务事,我希望你明白!”

    我希望你明白,这个栽,我认了,但是不要再想着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否则真要彼此缠斗下去,真正的胜负之数还不一定呢!

    “这样最好不过!”褚浔阳颔首,顿了一下又道,“世子还有家务事要处理,那我便不打扰了,不过既然咱们彼此都有需要,那么我五妹妹的事,也就没有再追究的道理了是不是?”

    褚月妍做的事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说起来也到底是不光彩的。

    “自然!”褚琪炎点头。

    “告辞!”褚浔阳微微一笑,刚要和大夫人转身离开,院子外面褚易民已经火急火燎的赶了来。

    褚浔阳和大夫人同他见了礼,双方都无心寒暄,便是各自错开。

    “父王!”褚琪炎深吸一口气迎上前去。

    褚易民看着这里冷冷清清的环境,不知道为什么就只觉得心口隐隐发凉,总觉得这白色雪幕背后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缓缓升腾。

    “怎么回事?苏霖刚刚出府去了——”褚易民道。

    褚琪炎苦笑一声,正色道:“出事了!”

    褚易民的心里咯噔一下,听到旁边的耳房里似有声音传来,就推开他疾步走了进去。

    褚琪炎没拦,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他,只是随后也跟了进去。

    褚易民一步跨进屋子就先惊了个踉跄,险些又一步倒退出去,发福微胖的身子撞到门框上,一张脸迅速涨成了猪肝色。

    郑氏一见到她,立刻就是花容失色的上来阻拦,一边不安道:“王爷您听我说——”

    褚易民整个人如遭雷击,抬手就要挥开她,却被后面跟进来的褚琪炎一把拦下。

    褚易民看着床上缩着的褚灵韵,牙齿咬得咯咯响。

    褚琪炎的面沉如水,只就说了一句话:“父王,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的耽误之急,您还是马上进宫请罪吧,即使拦不下苏霖,到了陛下面前,有您在,也总好过只听他的一面之词。”

    苏霖是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的,大婚当日新娘子被人调换不说,还当场就给他闹了一个捉奸在床,大婚当天就明晃晃被戴了绿帽子的——

    他也是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

    这份耻辱,已经足够他破釜沉舟,和南河王府来一个鱼死网破了。

    褚琪炎很明白这事儿的后果,所以也不抱着希望能安抚住他,现在就只求能在皇帝那里把事情的影响力尽量的压下去,而至于皇帝那里最终的反应——

    他也实在是估量不出。

    褚易民的腮帮子抖动不止,看着褚灵韵的眼神像是在看前世的冤家。

    褚琪炎也管不得这些,只就冷静的继续道:“父王您记住,大姐没有做过败坏门风的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灵秀为贪一己私欲做出来的蠢事,大姐是无辜的!”

    如果真要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褚灵韵也是可以被放弃的,但是现在还不行!

    这个时候,一旦褚灵韵被打成罪魁祸首,整个事件的意义就全然变了,所以现在就只能将错就错,把一切都栽到褚灵秀的身上。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闯祸,和一个精心算计抗旨不尊的嫡女——

    孰轻孰重,无需多言!

    而褚浔阳那边就更不能提了,那个丫头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谁敢叫她东宫丢脸,她就不惜鱼死网破,如果再翻出褚灵韵设计东宫的事情,更会引发皇帝的雷霆之怒,甚至于会影响到他们整个南河王府在朝中的名望。

    事情的轻重褚易民也是心里有数的,此时虽是恨不得把褚灵韵掐死了泄愤,也由不得他迟缓,当即便要准备进宫。

    “父王,先等一下!”褚琪炎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说道。

    然后便是快步走到床边,将倒在地上那赤条条的男子翻过身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之下更是勃然变色。

    郑氏也正在气头上,急匆匆的奔过去,不由的又是猛然一惊,指着那人颤声道:“这——这——”

    褚灵韵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难以接受,一直目光阴暗愣愣的坐在床上。

    此时瞄过去一眼,原是怨毒狠辣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间转变成愕然的惊恐!

    张云简!

    定北候府的二公子,张云简!

    是她千挑万选出来,准备给褚浔阳的纨绔!

    怎么会——

    为什么?

    难道是——

    褚灵韵的心头猛地一颤。

    又一惊!

    褚琪炎抬眸瞧见她的神色,心里更有一股无明业火熊熊而起,又将事情的真相揣摩了几分出来。

    他却没有苛责褚灵韵,而是苦涩的回头对褚易民道:“是定北侯府的二公子,这件事该是如何处理,父王你拿主意吧!”

    褚易民此时已经气血逆流,但是再怒也于事无补,只就狠狠的瞪了褚灵韵一眼便是转身离开。

    褚琪炎随手扯了床上被子将赤条条倒在那里的张云简盖住。

    “你不想嫁那苏世子,直说了就是,有我在有你父皇在,还有你皇祖母在,总能周旋的过来。”郑氏恨却是泄了气,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痛心疾首的直抹泪,“你糊涂啊!做了这样的事,你——你——”

    “我什么也没做!”褚灵韵忽而尖声嚷道,爬过去一把抓住郑氏的胳膊,指甲尖锐,几乎刺进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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