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云姬皱了眉头,不很情愿的对那大夫道:“去看看她怎么了?”

    那大夫赶紧过去给乌兰把脉。

    彼时乌兰已经冷汗满身,腰都直不起来了。

    拓跋云姬满脸的嫌恶,走过去看着她道:“这怎么回事?这血——怎么像是怀了孩子的女人滑胎一样?”

    乌兰虽然还没嫁人,但草原上民风开放,未婚先孕不算什么稀奇事。

    听了这话,乌兰的身子突然又剧烈一抖,恐慌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那大夫蹲在地上给她把脉,眉头皱了又皱。

    拓跋云姬在旁看着,状似无意的又再说道:“这么多血,就算有孩子,也保不住了吧?”

    乌兰的心里突然一阵惊恐。

    “公主,不——”那大夫立刻就要开口说什么,想要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袍角被拓跋云姬踩住了。

    他下意识的抬头,却见拓跋云姬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之下,本来是十分清丽的容颜,竟然阴森的叫人不寒而栗。

    “乌兰她——怎么样了?”拓跋云姬道,一字一顿。

    那大夫只要不傻,就立刻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心里虽然疑惑不解,却还是赶紧硬着头皮道:“是孩子滑胎了,如果要救,孕妇倒是还能勉强保住性命。”

    “什么?孩子?你说——你说我——”乌兰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扑过去一把拽住那大夫的衣袖,大声道:“大夫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了!”

    她居然怀孕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怎么都要格外小心,一定不会叫自己落入这般的处境之下的。

    “流血太多,孩子保不住了!”大夫语气僵硬的说道。

    乌兰一怔,随后就疯了似的叫嚣着朝拓跋云姬扑了过去,“拓跋云姬,是你!你还我的孩子!”

    她抓住拓跋云姬的袍角,本来是想直接扑过去抓她的脸,但实在是因为肚子疼的直不起腰,最后还是匍匐在了地上。

    拓跋云姬也不躲,只神情冷蔑的看着她道:“或者你可以先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乌兰的身体一僵,突然就又没了力气,缓缓的松了手,只在拓跋云姬的袍角上留下一片肮脏的血痕。

    “你这毒妇,贱人!你等着吧!很快——很快你就要给我的孩子偿命了!”乌兰瘫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声咒骂。

    拓跋云姬不以为意,只回头对阿木尔道:“看样子她是不会招了,也没必要再留着她了!”

    “是!”阿木尔更是早就觉得没有和这个女人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拓跋云姬于是再就看也懒得多看乌兰一眼,转身先往外走。

    阿木尔留下来善后,那大夫冷汗涔涔的跟着她出来。

    一路上,拓跋云姬什么都没说,一直到出了地牢,那大夫才战战兢兢道:“公主,那乌兰公主——”

    “乌兰她与人珠胎暗结,又意图对我王廷不利,我虽然说是一时失手让她滑胎,但算起来也是她罪有应得,难道你想说我是见死不救吗?”拓跋云姬道,语气近乎有些咄咄逼人。

    那大夫满肚子的疑问和困惑,却被她这态度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到此为止,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如果有人问起,知道怎么说吗?”拓跋云姬道。

    “是!”那大夫脱口回道,却是满心的苦涩,“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是乌兰公主受不住重刑丧命了!”

    “嗯!”拓跋云姬点头。

    这时候阿木尔也从地牢里走了出来。

    “处理干净了?”拓跋云姬问道。

    “是!”阿木尔大步走过去,赶在他过来之前,一直躲在不远处的墙壁暗影下的一个小个子人影赶紧悄无声息的闪了。

    拓跋云姬虽无察觉,但只遵循内心的感觉,她无声的冷笑了一下。

    *

    乌兰在重刑之下滑胎身亡的事情,当夜阿木尔就让人传信给了在前线督战的拓跋淮安知道。

    而同时,傍晚暂时休战之后退回洈水城里休整的褚浔阳也得到了消息。

    彼时她正站在洈水城的北城门上,看着远处漠北王廷的方向,神情静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拓跋云姬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更快!”听了青萝带过来的消息,褚浔阳淡淡说道:“我原还以为她是会等到我先解决了拓跋淮安之后才会放出消息的!”

    青萝听着她说,自己却陷入沉思,脸上表情破天荒的带了些荒凉,低声叹道:“奴婢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

    “一个人的一生里,谁能一点失误也没有?曾经陷入绝境并不可怕,只要能站得起来——那些事,迟早也会被忘记。”褚浔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在战场上经历了一场浴血厮杀的缘故,她今天竟然也颇有几分多愁善感的意思。

    青萝的心思还都系在拓跋云姬身上,又无声的沉默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褚浔阳失笑,回头看她一眼。

    青藤是个活泼开朗的丫头,而青萝因为是暗卫出身,性子就偏冷。

    其实褚浔阳看得出来,是自从当初死里逃生了一回之后,青萝的性子便隐约的有些变了,大约也是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才额外的敏感些。

    褚浔阳总觉得在这件事上对她不住,就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能说拓跋云姬对这些背叛无所谓,可是她能这快的下定决心采取行动,这起码说明——或者她对那个男人的用情还不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再或者,她本身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真正想要染指王廷的人,其实是青狐,是卡塔父子!

    这件事,是从除夕当夜,拓跋云姬就已经洞悉了的。

    那个时候,乌兰要出去和人接头,为了利用那个大夫遮掩身份,她不得不早早离开了帐篷,不管她是要去见谁,应该都可以速去速回。可是因为拓跋云姬那天的心情不好,卡塔世子是一直和她形影不离,直到很晚才离开的。

    所以不得已,乌兰就只能一直隐匿身份在外面等机会,见过他之后才回去的。

    如果拓跋云姬能稍微的再笨一点,也许就不会想到这一点,因为卡塔隐藏的真的很好,哪怕是和她说话时候那种明亮爱慕的眼神都可以乱真。

    可假的就是假的!

    但凡是他的心里真有一点点的在乎她,也不会和乌兰一起设计想要杀死她了。

    “其实说起来,我反而应该庆幸,这个时候生出异心的人是青狐部落,如果不是遭遇了亲人和爱人的双从背叛,拓跋云姬也不会铤而走险的答应同我合作。”叹了口气,褚浔阳道:“一个女人的心能有多大?但凡是拓跋淮安能对她再好一点,也或者——甚至于卡塔有意染指王廷,好好的哄哄她,在拓跋淮安的真面目被揭开之后,她都有可能会站到他的阵营里去助他一臂之力的。可偏偏——”

    这两个人,都小看了一个女人的力量。

    拓跋淮安自大,只当她是个无足轻重的傀儡,随意操纵利用,而卡塔——

    更是只当她是一块绊脚石。

    正是这两人的无情,推了拓跋云姬一把,将她内心所有的力量就激发出来,以至于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乌兰的事情,消息现在应该已经传到了卡塔世子和青狐族长那里了,他们会有所行动吗?”青萝问道。

    “暂时不会!”褚浔阳道:“大局面前,就算失去一个儿子或是孙子,他们也还不至于自乱阵脚。但是无可否认,这根导火索已经点燃了,接下来——便是得要本宫再加一把火,再推他们一把了!”

    褚浔阳说着,眼中就泛起幽冷而诡异的光芒。

    她说着一顿,转而对青萝道:“之前你说卡塔跟着王军出征在外,但是青狐族长却称病找了借口留在王廷的是吗?这个消息确定没有错?”

    “是!”青萝点头。

    “那就好办了!”褚浔阳莞尔,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来,转身往城门楼下走。

    青萝快步跟上,想着还是不很放心道:“不过公主,说真的,云姬公主她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就算现在她走投无路,被拓跋淮安和卡塔逼着起来自立门户,但是将来,您真要她执掌漠北,她能行吗?”

    在漠北的内斗中,拓跋淮安取胜,拓跋云姬仍是一枚不受重视的棋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再度利用抛弃。

    而卡塔如果事成,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是真的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了。

    但是说到底,她就只是个女人罢了!

    ☆、第112章 不接受任何的背叛者

    “如果她有野心,那就和拓跋淮安没什么区别了,我大费周章的推她上位,最后所得也不过是她休养生息过后的一场背叛。明知道会被反咬一口,我又为什么会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褚浔阳道,却是不以为然,下了城楼,她又止步,回头看向了青萝大道:“所以她没有野心是好的,但同时她足够聪明,知道同我合作来为她自己赢得最大的利益。”

    “话虽这样说,可就算拓跋云姬她现在还没有野心,那么等她真的坐上漠北女王的宝座之后,享受到了权力带给她的便利和好处——人心难测,公主真的有把握,她就能够永不背叛吗?”青萝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放心。

    褚浔阳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青萝见她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她既然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褚浔阳回到自己在洈水城下榻的宅子,直接就进了书房,提笔写了封信让青萝去送给在前线驻守待命的朱远山,然后才回房睡下了。

    次日休战一天,双方人马自己整顿,并且补齐补给。

    拓跋淮安浓眉深锁的坐在王帐之内研究桌上的地图。

    之前遇伏受伤,为了方便伤口伤药,他的袍子就只是披在肩上的。

    彼时他单手撑着额头,盯着那副地图静坐,已经足有两个时辰。

    虽然之前做好了各种的打算,他却从不曾想到这一场战争开局就是这样的局面,几乎是一边道的被对方打压限制住了。

    而他现在内忧外患,这处境,着实不妙,最可气,昨天打了一整天,可是从头到尾,对方的主帅都没有正面站出来。

    这样强势又狠辣的攻击力度,如果不是因为确定褚琪枫人在京城,而褚琪炎则是很不幸的命归黄泉,他几乎就要判定,西越此次出兵的主帅,就是那两人之一了。

    “王上,您的药煎好了。”拓跋淮安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外面刚好一个小兵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拓跋淮安接过去,闻到那药味就更觉得浮躁不安了起来,抓着药碗的手不觉的紧了紧,最后便是大力的将那药丸砸了出去。

    旁边就放着兵器架子,药碗砸在上面,立刻四分五裂,药汁溅的到处都是。

    “还没查出来西越的主帅何人吗?”拓跋淮安气急败坏的怒声道。

    “没!”那小兵脱口回道,不想话才出口,突然就神情惊骇指着旁边的兵器架子道:“王上,您看!”

    拓跋淮安下意识的扭头。

    和西越朝中贵族喜欢金饰的习俗不同,漠北草原上没有金矿,金子十分罕见,银器就成了贵族的象征。

    拓跋淮安这里的一排兵器上,都在不同的位置上面镶嵌了银质的图腾装饰。

    方才那一碗汤药浇上去,不过瞬间,被泼到的几处银器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有毒?!

    这个想法几乎是第一时间窜入脑海,拓跋淮安的心头先是一紧,又再一怒。

    给他送药进来的小兵赶紧拔腿就往外跑,“这药是刚才火头兵送来的,奴才这就去拿他过来!”

    能够出入拓跋淮安王帐的几个人都是他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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