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昌见她大眼忽闪忽闪的,还是和自己一样的眼睛,清透明亮,软软的叫着他小叔,忍不住心下一软,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带了姚若溪去他自己的屋里。

    姚正中家是四间堂屋,一间当门厅,一间是姚正中和苗氏住的。西边上房住的是大房的姚满仓和毛氏。三房的姚富贵和许氏住在西屋里。东屋是厨屋,分割了一间给姚春燕姐妹住了。而姚文昌住在上房的东间,挨着姚正中和苗氏的房间。

    进门里面就是大炕,看样子应该是和苗氏那间也是挨在一起砌的。炕边是大立柜,旁边放了两把椅子,一个高几。

    窗户下面摆了书桌,旁边是书架,摆了不少书。不光四书五经,诗词杂记也有不少。

    姚若溪没去看那些诗词杂记,拿了四书五经翻看。

    姚文昌纳罕的不行,“你认了多少字?看得懂吗?”

    “看不懂啊!”姚若溪理所当然的回答,又道,“这些书我都没见过,我想看看长啥样!”事实上她想把这些都记下来,默成书,以应短期看书的需求。否则她要买全四书五经,程氏第一个不答应,王三全也不会支持。

    看不懂还要翻……姚文昌有些无语。

    《大学》、《中庸》都不长,姚若溪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从前到后翻一遍,又默念一遍就记到了心里。

    时间过的也很快,王玉花又在这家呆不住,招呼姚若溪回家。

    姚若溪脸上露出淡淡的遗憾,把书还给姚文昌。

    在姚文昌看来,姚若溪就随便翻了翻,他猜着姚若溪也看不懂,字都认不全,也就没有太在意。

    苗氏见姚若溪从姚文昌的屋里出来,眼神在姚若溪身上扫射了好几遍,唯恐姚若溪偷拿了姚文昌的东西。

    姚满屯辞别了姚正中和苗氏,赶了牛车,待王玉花几个都坐好,招呼一声就回了家。

    王玉花抱着睡着的小四,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到家门口了才反应过来。

    程氏翻了篮子看苗氏回的东西,拿去的二斤月饼只回了一块,还被换成了赖月饼,硬的哏牙那种。回了四个苹果也是在篮子里滚过,全是磕着碰着的破皮。一把瓜子,一把花生。再没别的。她冷哼一声盖上手巾,懒得再去看。

    晚上又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今年的八月十五没有月亮看。不过各家交好的依旧在互送月饼,半块一块的。

    程氏也和王玉花张罗了,让王若霞和王若萍给交好的两家去送月饼。

    王元荣悄悄叫了姚若溪,塞了她两个很精致的小月饼。底下卖的都是盘子大的大月饼,一块半斤重,很少有小月饼卖。那个也贵,不是普通农家吃得起的。

    “我家里不少,吃不完,给你两个。”

    “多谢你了!”姚若溪现代的时候就喜欢吃月饼,因为月饼是代表团圆的,虽然她从未和爸妈团圆过。可她和疼她的爷奶年年都团聚。

    “嗯。”王元荣嗯了一声,催着她,“快吃。”

    姚若溪一愣,知道她把这来月饼拿回去就没她的事儿了,点了头吃起来。

    这时的月饼不像现代可以用别的东西混淆冒充,豆沙就是豆沙,莲蓉就是莲蓉,蛋黄就是蛋黄,口感很是香甜。

    王元荣见她吃了,眼底溢出笑意。想问问她学问,又看天黑下来,还时不时有人路过,只好回家了。

    等程氏再切月饼的时候,姚若溪就撑的吃不下了。

    王若萍狐疑的看她一眼,想到啥,伸手拽着她的胳膊,“是不是元荣哥给你月饼吃了?”

    姚若溪甩开她的手,没有理会她。王若萍以前太受宠,太自以为是,太自我了。现在程氏和王玉花不再宠她,她还依旧自我,不栽跟头就明白不过来,现在不是她嘚瑟猖狂的时候。

    “你说!元荣哥给你月饼吃了对不对!?”王若萍却不放过她,伸手要掐她。

    姚若溪屁股一挪,离她远远的,同时拿了拐杖抵着她,不让她冲过来。

    “若萍你干啥!”王玉花心里已经因为‘招弟’对姚若溪看法慢慢改变了,看王若萍欺负姚若溪,啪的一巴掌呼在她头上。

    “不看看啥日子,闹腾个啥!”程氏沉着脸喝了一声。

    王若萍委屈的眼里噙泪,见没人帮她说话,气的转身哭着跑回了自己屋。

    姚若溪把藏着的两个半块月饼在睡觉的时候悄悄给了王若霞。

    王若霞还是不太习惯姚若溪给她开小灶,不过放着肯定还会惹事儿,睡觉之前吃完了。

    过了八月十五,小雨又下了两天,王三全和姚满屯下地看了,地里下的很透,一脚踩下去就很深一个脚印,很多玉米还没有熟。

    姚若溪啃着嫩玉米棒子,想着烤玉米和烤鸡翅。不过现在她不敢再有啥行动了,也不想再捣鼓东西。《大学》和《中庸》已经被她默了出来,哪天要去买一本《说文解字》才行。

    一场大雾天过去,终于迎来了晴空万里,烈日高照。

    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再这么下,今年的玉米怕是没收成,还耽误种麦子。

    晴了几天,地里能下脚了,有心急的已经张罗着开始掰玉米了。

    王三全天天都要往两块地跑,这天回来,说是让准备好,明儿个一早下地掰玉米。

    因为怕不赶趟,所以王若霞和王若萍也要跟着下地,连姚若溪都要跟着去看牛车,以防人都在玉米地里干活,牛车在外面被人偷了玉米。

    姚若溪把小四也带上了,指望程氏悉心照看小四是不可能的事儿。

    她又把之前做的手套拿出来,给姚满屯几个人一人一双带上。那手套很长,上面有带子,可以绑在胳膊上。主要是姚满屯手上的伤触目惊心,连茧子都能磨掉成深深的血泡再烂掉,可见做了怎样的重活儿。虽然结疤了,可只要掰几天玉米忙活下来,那伤就别想好了。

    “戴上这个倒是方便的。”姚满屯很是喜欢,心里满满都是感动。他手上先缠了层布,又戴上手套,掰玉米也不会碰着了。

    王若萍撇撇嘴,嫌弃给她的手套做的不好,不过一趟子玉米掰下来,她就知道手套的好处了。手上没弄伤,也没被玉米叶划伤。

    王三全和姚满屯先在地中间砍了条牛车路,然后几个人顺着两边掰。姚若溪带着小四在中间看着牛车,往牛车上扔棒子。

    几天下来,等所有的玉米掰完,胳膊疼的都抬不起来了。晚上还要剥玉米,由姚满屯和王三全编成辫子或者扎成把晒干了再脱粒。

    程氏像个工头一样,扶着腰挺着肚子在院子里使唤姚若溪几个干活。

    家里的葡萄快熟了,已经有不少紫的了,除了王若萍一心想着,没人敢打那些葡萄的主意,程氏就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监工’。

    因为八月十四那一场矛盾,王铁花没好再来叫王玉花和姚满屯去帮忙干活,倒是程氏提了,让姚满屯过去帮几天忙。被王三全驳回了。姚满屯刚服徭役回来,身体都没有歇过来气儿,就有接着农忙,累狠了就容易落病。

    ?程氏不满的嘟囔,说王铁花家那么多地要忙活,王铁花要累着了,身体累坏了不容易怀孕。

    服徭役的日子,姚满屯的确累的不轻,因为姚正中也年纪渐长,他帮着姚正中干了不少活,幸好回来下了几天雨,才让他缓了口气,王三全说了不让他去帮王铁花家,他就装没听见程氏的念叨。

    王玉花听着那些话却像针扎在了心上一样,刺痛的很。姚满屯是她男人,累的晚上挨着枕头就睡的人事不省,她也心疼的。可是她娘却只想着老四,根本不为她想想。男人累狠了,也不容易生孩子的吧!?

    所以这几天,王玉花就越发消极懈怠,程氏也越来越对三闺女不满了。

    王三全看着劝了几次,程氏现在就认为三闺女不孝顺她,别说会生个秀才的儿子,现在都生四个了全丫头片子。她心中就后悔,当初咋就留了老三在家!?

    姚若溪不用下地了,在家照看着小四,也盯着程氏。不是怕程氏欺压她们姐妹,而是在盯王玉花。这几天以来,她已经不止一次看见王玉花盯着程氏,眼里闪烁恼恨和丝丝的疯狂。

    掰完玉米,地里的玉米秸迅速的枯黄了,王玉花带着王若霞几个在家继续剥玉米,王三全和姚满屯去地里砍玉米秸,横在地里晾晒,过个几天再捆成一捆一捆的,就是冬天烧锅的柴火了。

    家里的玉米已经剥了大半,王若萍实在坐不住,更不愿意干活,她都已经累了几天了,她想出去玩。

    王元荣他们也放了农忙假,姚若溪却没有时间跟他们去上山。

    晚上王三全和姚满屯回来,姚若溪看他们落了满头玉米头上的碎屑,一脸疲累乏劳,吃的饭菜却也只是咸鸭蛋和炒青菜,连煎腊肉都没得吃了,姚满屯握筷子的手都在轻轻的抖,有握不稳的架势,王三全也没好到哪去。姚满屯干活猛,他也怕别人说他狠使唤上门女婿,是欺负人,别人家都是几个人,而他们家就只他们俩,所以俩人都是不停歇的发狠了干活。

    “姥姥!你看姥爷累的筷子都要捏不稳了,腿上的肉估计都在抖着,我们明儿个上山看能不能打到东西回来给姥爷吃点好的吧!”不能只为了所谓的长远,不顾眼前。山鸡野兔子还是能打回来解馋补充能量的。

    程氏这些天都在怄气,哪有心思观察那么细微。听姚若溪一说,看王三全晒黑疲累的脸膛,顿生愧疚,“现在才说,早干啥去了!?记得明儿个早起早去,多打些东西回来!”

    “嗯!”姚若溪看了眼姚满屯,应声。

    王三全虽然看出姚若溪不光为了他,大半怕是因为她爹姚满屯,不过能想到他,还是让他觉得心里熨帖的。

    王若萍没吭声,眼珠子却转了起来。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咕噜一下怕起来,套上衣裳出来拍姚若溪的屋门,“快起来!快起来!去打猎了!”

    姚若溪眉头紧锁,看来今儿个是甩不掉王若萍了。

    王玉花听到叫声也忙起来,到厨屋先做上了饭。

    “烙饼吃吧!”程氏靠着炕上叫王玉花吩咐。

    “哎!”王玉花应声,拿了俩鸡蛋和面,切了不少葱花,让王若霞烧锅,烙了一半葱油饼,一半烙馍。

    烙馍是不加盐不加葱花不放油,直接在过上烙了,吃的时候,抹上蒜蓉,夹上菜,吃着没有葱油饼香,却很是清爽好吃。

    葱油饼和烙馍都是用白面做的,程氏允许姚若溪和王若霞上山一人带一个。王若萍也要跟着去,说是帮着背猎物,也包了一个葱油饼跟着出门了。

    姚满屯再三叮嘱,让她们千万小心,别往丛林深山去跑,“…猎不到就算了。”

    “差不多回回去都能打到,咋能会猎不到!”程氏不满的横姚满屯一眼。

    王若霞挥挥手,跟着姚若溪上了山坡。她担心的扭头看跟在身后的王若萍,想着是不是要甩掉她。

    “你们别想甩掉我!”王若萍一看,上来伸手抓住王若霞的胳膊,跟她一块走。反正她今儿个是跟定了!

    姚若溪也觉得太过会更加引起怀疑,给王若霞个眼色,带王若萍上了山。

    山上王元荣和狗蛋,王宝柱三个已经等在进丛林的路口了。

    王若萍一看见王元荣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兴奋的跑过去,“元荣哥!你们也是来打猎的吗?”

    “你们来干嘛?”王元荣制止了王宝柱说话,挑眉询问姚若溪几个。

    狗蛋立马明白,他们之前答应过小溪要帮她保密,存钱的事儿谁也不能泄露出去。他扯了把王宝柱,好奇道,“你们也来打猎的吗?我们来掏鸟蛋,摘野果子的。”

    “我们是去打猎的!元荣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们每次都能打到野兔子吃,你也跟我们去,到时候分你一份!”王若萍没注意狗蛋俩人,殷切的邀请王元荣。

    他们本来就是去打猎的。每次打到猎物也没有她的份儿,说的好像自己多大的功劳一样。王宝柱很不喜欢王若萍这样。以前他不知道,可后来都是他跟小溪几个人一块打猎的,自然了解了。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吧!”王元荣微微对姚若溪点个头,告诉她昨儿个他们都准备差不多了。

    “晌午你要是没饭吃,我带了葱油饼,到时候分你一半。”王若萍很是高兴,她终于也跟元荣哥说上话,还能一块打猎玩了。

    “一个葱油饼都不够我吃的,半个够干啥!”王元荣撇了她一眼,带头走在前面。

    王宝柱和狗蛋一左一右。

    王若萍落后几步,她皱着眉有些犹豫,那葱油饼是她早上没舍得吃,特意留着晌午吃的。看王元荣走远了,忙追上去,“我再给小三要一半分给你,你就能吃饱了。”然后挤开狗蛋,走在王元荣旁边。

    狗蛋愣了下,看着前面窄小的小路,回头跟姚若溪王若霞一块走。

    王元荣弯腰从树枝下过去,王宝柱已经提前慢了下来,跟在后面。王若萍不防备,脸上嗖的一下被断掉的树枝挂了两个血印子。

    伸手一摸竟然有血,王若萍吓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要是不中用,就回去吧!别跟着碍事了!”王元荣冷眼看着她。

    “我的脸是不是毁了?”王若萍捂着脸哭起来。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们上树掏鸟窝的时候还掉下来过呢!”狗蛋撸了袖子给她看隔壁上的伤疤。

    姚若溪和王若霞走过来,“要不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王若萍见没人安慰她,觉得心里委屈。可她今儿个好不容易才跟出来,是不能再回去的。而且她也不认识路。

    “那就快走吧!”王元荣率先带头走了前面。

    王若萍跺跺脚,捂着脸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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