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熙跃微微一笑,“昨晚儿听见我跟我母妃发誓了?那你可知道,那只是糊弄她的!”

    白丹烟冷睨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朝着旁边走去。

    冥熙跃追了上去,“小烟,别生气了,我的心思日月可昭,你还不明白吗?”

    “别跟着我!”白丹烟一把甩开了他又要伸过来的手,平静的看着他,“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六爷,你还是叫我一声四嫂的好!”

    他却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眉头紧紧皱着,“白丹烟,你什么意思?”

    白丹烟皱了皱秀眉,神色带着一丝森寒之意,她柔唇轻启,一字一顿的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回去好好做你的六爷,我的事情,不要再来搀和!”

    冥熙跃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女人活活气死。

    半响,他松开了她的颈项,叹息道,“不要这样对我,丹烟,你知道的,他们谋的是天下,而我谋的只不过是你而已……”

    白丹烟冷笑,声音恍若寒潭的冰渣,那双清幽美丽的眸子,更是结冰一般冷冽,“我早说过,帮你只是因为,有朝一日,你能够放我离开。若是你跟你那个几个兄弟一样巧取豪夺,我帮你和帮冥熙玄活着冥非墨,又有何区别?”

    冥熙跃眸光一沉,俊容上布满痛楚的表情,“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白丹烟冷笑不已,却一言不发,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冥熙跃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神色无助的看着她,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般,他神色惶然。

    白丹烟转身想走,却被冥熙跃再次拉住了小手,他皱着眉头,眸中恍若盛了一汪水波,“白丹烟,我当真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白丹烟头也不回,一字一顿,字字掷地有声,“没有!”

    冥熙跃终于松开了手,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脸上的痛苦之色,宛如大海的波浪,一圈一圈,最后成为灭顶之灾。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白丹烟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冥熙跃转身,朝着谷底走去,旁边的侍卫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只是苍白着脸色,渐行渐远。

    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她,明明是他先喜欢的她,他却成了她最无关紧要的人,甚至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不给他。

    冥熙跃觉得,阳光忽然之间,就被抽离,他甚至连活着的意义,都已经找不到。

    回到行宫,他脸色苍白,脚步匆匆。

    德妃见他这么早回,有些诧异,上前一步,“跃儿,水水的尸体找到了吗?”

    冥熙跃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复杂的眸光,看了他的母亲一眼,然后离开。

    “这个孩子,怎么了这是?”德妃不解,盯着他的背影,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回到自己的屋子,冥熙跃静静的坐着,侍卫奉德妃的命令,过来查看,被他哄了出去。

    有个年老的侍卫,送来了早膳,外加一壶清酒。

    冥熙跃伸手,一把拿过酒壶,对着嘴就灌了起来。

    很快的,他将一壶清酒灌下。旁边的侍卫目瞪口呆,因为这酒是用来驱寒去湿的。这几日在崖底寻找小郡主,不少人已经被崖底的湿冷之气侵蚀。

    冥熙跃将空的酒壶仍在一边,“还有吗?”

    “六爷,一大早,您还没有吃饭呢,这样空腹喝酒,容易伤身!”年老的侍卫劝说着。

    “爷叫你拿酒,你听不见吗?”冥熙跃一把将手中的酒壶仍在地上,金属的酒壶发出一声脆响,径直被摔的变形。

    年老的侍卫吓了一跳,转身去寻酒,不多时,冥熙跃的屋子里,就多了三坛竹叶青。

    竹叶青这种酒,酒性最烈,却入口甘醇。

    冥熙跃仿佛想要灌死自己一般,一口气灌了一坛,他坐在那里脸色酡红,脑中不断回响着白丹烟说的话。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还是叫我一声四嫂的好……”

    四嫂?好一个四嫂。

    现在,连她都跟他谈起了叔嫂关系。

    他拍开另外一坛酒的封皮,拿起灌了起来。

    屋外传来德妃的声音,“他要酒,你们就给他那么多酒?万一喝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随着房门被推开,德妃娘娘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满屋子的酒气,冥熙跃脸色酡红,正灌着自己第二坛酒。

    德妃上前,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酒坛,接着摔在地上,着急的道,“跃儿,你是想喝死自己,存心让母妃担心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跟母妃说道说道啊!”

    冥熙跃赫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德妃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跃儿,你到底怎么了?你父皇若是看见你这个样子,该有多心痛?”

    冥熙跃一把推开德妃,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拯救出来,德妃被他推的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旁边的宫女慌忙搀扶住了她,她看着夺门而逃的冥熙跃,大叫了起来,“跃儿,跃儿……”

    崖底,已经掘地三尺,可是始终找不到冥水水的踪影,白丹烟几乎要放弃了。

    或者水水真的被高人所救,所以他们在崖底怎么都找不到她。

    找不到水水的尸体,这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水水真的没有死。

    她微微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细密的雨丝,打湿了她的脸颊。

    谢天谢地,水水没死,她一定还活着……

    水水,不管你在哪里,你都要等着,等着娘亲去找你,等着娘亲给你最好的生活。

    她蹙进了眉头,想要透过黑压压的冥层,看望水水住的地方。

    一把蓝色的油纸伞,遮住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她的眸光,也隔绝了细密的雨丝。

    她回过头,看见了冥熙玄。

    冥熙玄撑着一把伞,眉头紧皱的看着她。

    这些天,他消瘦了很多,原本就刀削斧凿般的俊容,此刻在雾蒙蒙的空气下,五官更加深刻。

    那深邃的眼眸,总是带着一抹忧色,恍如千言万语,却又恍若无话可说。

    是了,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推开了他的手,她让自己暴露在雨中,缓慢的,一字一顿的道,“你没有资格做水水的父亲!”

    冥熙玄点头,干裂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是!”

    “如果水水没事,我们从此陌路,如果水水有事,那么她的债,你和杜晓芙用血来偿!”她森冷的说道。

    他叹息一声,缓慢上前,将手中的雨伞,丢在泥泞的地方,让自己和她一样,站立在风雨之中。

    “我对不起你和水水,但是小烟,我认杀认剐!”他皱眉看着她,坚定的说道。

    她笑,笑容凄凉而又绝美,仿佛世间的花儿,都在此刻同时绽放。

    倾国倾城四个字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她的美,凄艳无暇,却又危险的恍若寒光银幕,靠近,则尸骨无存。

    他浑然不怕,只是挪动脚步,一点一点靠近了她。

    她没有动,只是拿寒彻如骨的视线,定定的看着他。

    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肢,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升起,“冥熙玄,你就不怕,我一刀了结了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行动证明自己,紧紧的抱着她,两人之间,一丝空隙也不留下。

    旁边传来一个侍卫,慌张的声音,“王,王爷——”

    冥熙玄回头,盯着侍卫,侍卫手中拿着一只鞋,正是水水穿在脚下的藕荷色绣花鞋。

    冥熙玄松开了白丹烟,一把夺过绣花鞋,大声道,“哪里找来的?是不是找到小郡主了?”

    “没有!”侍卫摇头,指着那边的一只猴子,猴子被别的侍卫抓住,正呲牙咧嘴的瞪着人类。

    “是那只猴子,猴子拿着小郡主的鞋,我们抓住了猴子!”侍卫说道。

    冥熙玄点头,阔步上前,白丹烟紧随其后。

    她的呼吸,几乎屏住,她不敢相信,真的要找到水水了?

    不,不,她宁愿找不到水水,她宁愿水水已经被救走。

    眼眸瞠大,她看着那只猴子,紧张的浑身紧绷,仿佛随时都能进入战斗。

    冥熙玄“铿锵”一声,抽出长剑,指着那只瘦骨嶙嶙的猴子,“鞋子从哪里找到的,立刻带我过去,否则杀了你!”

    他浑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的王者之气,让猴子打了一个寒战,猴子害怕的盯着冥熙玄。

    旁边的侍卫,解开了猴子身上的绳索,冥熙玄道,“百步之内,我的长剑可将你毙于剑光之下,所以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走,立刻带我寻找绣花鞋的主人!”

    冥熙玄拿着手中的绣花鞋,比划给这个猴子看。

    猴子长臂一伸,开始攀岩,冥熙玄拽着从悬崖上坠下来的绳索,紧紧跟随。

    白丹烟想要跟上,却被侍卫阻止。

    “王妃娘娘,您没有武功底子,这样上去,只能给王爷添乱!”

    她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冥熙玄的身影,最后化为一个小黑点。

    冷风呼呼的刮着,伴随着风,似乎飘来了几粒雪花,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她站在那里,仿佛冰雕一般,定定的看着冥熙玄消失的方向。

    水水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

    只要冥熙玄回来,就能带着水水,水水会从冥熙玄的怀中蹦下来,然后甜甜的叫她一声娘亲。

    她会撒娇的抱着她的双腿,拿脑袋在她的腿上,不住轻蹭。

    小丫头的性子,随了她的亲生娘亲,柔弱的跟水一样。

    她不喜欢刀枪棍棒,她以后也不逼她,她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她不会再要求,让她变强。

    水水只要活在她的保护下,一辈子做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然后找个喜欢的人嫁了,幸福快乐一辈子就好。

    至于别的,就有她这个娘亲,帮她筹谋。

    若是水水能够完好的回来,她发誓,她远离那些阴谋算计,一辈子只要守着水水,护着水水,别的,再也不重要。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悬崖上终于出现了小黑点。寻找了这么久的侍卫,沸腾起来,因为他们看见,冥熙玄的背上,带着一个小女孩儿。

    水水郡主终于找到了,他们再也不用在这满是野兽的湿冷悬崖,继续寻找。

    小黑点越来越近,白丹烟已经可以看见冥熙玄的俊脸了,她跟着一起紧张起来,双手紧紧的攥着,那颗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

    冥熙玄在侍卫的帮助下,下到了崖底,他解开背后的绳索,将水水放了下来。

    白丹烟赶紧上前一步,查看水水。

    冥熙玄缓慢开口,“丹烟,对不起……”

    白丹烟愣在那里,只见地面上,水水的脸色煞白,浑身都是伤口。有些是坠落悬崖的划伤,有些则是猴子的挠伤,更加明显的,则是那触目惊心的鞭伤。

    水水死前,受过虐打,那鞭伤,明显是人为打出来的。

    她的水水,在她不在的时候,究竟遭受了什么非人虐待?

    她站在那里,眼泪已经打湿了脸颊。

    原来,她也有泪?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满是惨白的凄迷之色。

    没有找到水水的时候,他们心中焦虑,想要赶紧找到,可是真正找到了,却又痛惜无比。

    五岁,水水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这么大的孩子,原本应该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应该躲在父母的怀里撒娇。

    可是水水却……

    所有人站在那里,脸上满是肃色。先是接近水水的第一个侍卫跪下,接着是第二个,最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最后只剩下白丹烟和冥熙玄。

    风继续刮着,雨继续下着,只是伴随着风雨,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静静的落在所有人的脸上,混着他们的温度,和眼泪一起,化为了雨水。

    雪花飘落在水水的脸上,凝结起来,因为此时的水水,早就已经没有了温度,冰冷的躺在那里,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白丹烟缓慢走进水水,她弯下腰,抱起水水,帮水水拂去脸上的雪花,“水水,地上凉,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水水的脸上,想要用自己的温度,温暖水水。

    可是水水,一动不动,浑身僵硬,没有丝毫生气。

    白丹烟紧紧的抱着她,亲密的抱着她,眸中的泪,扑簌簌落下,“水水,跟娘回家,娘亲来接你回家了,我们回家之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她亲吻水水的脸颊,亲吻水水的眼睛,还有水水那惨白的小嘴,温热的泪,坠落在水水的脸上。

    所有人湿了眼睛,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冥熙玄上前,单膝跪地,一只手握住了白丹烟的胳膊,“丹烟,水水她……”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俊容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水水,水水你醒来,你看看娘亲……”白丹烟亲吻水水,想要将今生的宠爱,全部融化在自己的吻中。

    她的水水,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出生被下蛊,接着被所有人欺负,最后落的个惨死异乡。

    “水水,水水……”她不停的唤着水水。

    不,她不叫冥水水,她叫白凡双,她是她的女儿,白凡双……

    她亲吻着,眸中都是泪水。

    冥熙玄却一把拉过了她,愤怒的道,“水水死了,她死了!”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冥熙玄的脸颊上,白丹烟双目浮肿,打他的手掌,微微发麻。

    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这一耳光,几乎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冥熙玄的脸颊,立刻浮肿起来。

    所有人愣在那里,跪在地上不敢发声。

    冥熙玄忍住疼痛,他张嘴,被打的红肿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一字一顿,他缓慢的道,“白丹烟,水水死了,你不要再用生者的泪,打扰死者休息……”

    他从她的怀中,接过了水水,白丹烟大叫起来,“啊——”

    声音撕心裂肺,撕破了平静的苍穹,她半跪在那里,嗓音泣血,满是泪痕的眸子,深深的,都是仇恨。

    水水被葬在当地,发丧的那日,全城的百姓自发出来送行,他们站在大雪纷飞的街道上,目送着那发丧的队伍,越走越远。

    “你们听说了吗?小郡主是因为土匪报复,所以才被杀的……”

    “是啊,真是可怜,才五岁呢!”

    “玄王爷真是好样的,原本只是路过这里,然后帮着剿匪。那匪患猖獗了多年,也多亏了王爷!”

    “是啊,王爷是为老百姓着想的好王爷,那几个伤害郡主的土匪,真应该去死!”

    “可怜的小郡主,据说生下来是个哑巴,好不容易治好了哑疾,却丧身在土匪手里!”

    “我倒是听说,小郡主是被打死的,王爷有个侍妾,怀疑小郡主下毒,就活活打死了小郡主!”

    “哪个没良心的女人?竟然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哪个五岁的孩子就会下毒?这样的女人,不怕天打雷劈吗?”

    “嘘,小声一点,皇家的事情,谁说的清楚?”

    “依我说,小郡主是生的太过美丽,那些侍妾嫉妒了,你是没有见过郡主那小模样,简直惊为天人,所以老天嫉妒了……”

    “你见过小郡主?”

    “当然,小郡主在行宫的时候,我和我男人,去给他们送过米面!小模样可漂亮了,而且又乖巧有礼,远远的对着我笑,哎呦,当时笑的我,以为看见小仙子了……”

    “哎,这么漂亮的小郡主,当真是可惜了,老天爷白瞎了一双眼,为什么要收走那孩子的性命!”

    白丹烟走在灵车的前面,那张素白的脸上,一丝神情也无,更没有一丝眼泪。

    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干,并且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哭泣。

    水水的账,她记在心里,等送走了水水,她会一点一点,跟他们所有人算账,欺负过水水的人,算账。

    看着地上,立起来的新坟,冥熙玄如苍松一般,一动不动。

    大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他没有丝毫知觉,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那座墓碑上没有名字的坟墓。

    冥水国的规矩,八岁之前的孩子,不算成人,所以就算夭折,也不能在墓碑上刻下名字,预防他的魂魄,留恋不走。

    他盯着那空白的墓碑,神色冷峻,干裂的嘴角,泛着青紫。

    那是前些天,被白丹烟打出的痕迹。

    他神色苍凉,恍若几天的时间,老了几岁,对着水水的墓碑,他屈膝跪了下来。

    所有人随着他一起跪下,悲恻的哭声,此起彼伏,有真心,也有假意。

    葬礼完毕,回到行宫的时候,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处处都被白雪覆盖。

    白丹烟站在院子里面,一双手,隐在袖套里面,门口传来了宫女的通报,“王妃娘娘,有两个叫青竹和月梅的姑娘,外面求见!”

    白丹烟回身,看着宫女,“叫她们进来!”

    算算自己,离开京城已经七天了,青竹和月梅一定得到了消息,所以赶来温县找自己。

    她站在雪中,等着青竹和月梅。

    两个丫鬟一看见她,顿时跪下,哭了起来。

    她等两人哭够,这才发话,“都起来吧,跪在地上伤了膝盖!”

    “小姐……”月梅哭着,不肯起来。

    小姐的悲伤,她看在心里,失去了水水,那是怎样彻骨的痛啊?

    她如今平静的站在这里,她越发的担心。

    白丹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站着,看着院子里的腊梅,吐露芬芳。

    “月梅,站起来,水水是叫土匪杀死的,我们一定要杀了土匪,为水水报仇!”青竹拉起了月梅。

    月梅哽咽着起身,“小姐,你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在心里!”

    白丹烟反而一笑,笑容苦涩凄厉,“我为什么要哭?要哭的,应该是伤害水水的人!”

    青竹不说话,低着头,月梅上前,拉住了白丹烟的胳膊,“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说水水是被打死,有人说水水是被土匪杀死,还有人说水水是坠崖摔死……”

    白丹烟闭了闭眼睛,“就是你听的那样,水水被这个社会,被这个乌漆八黑的世界,给害死了!”

    两人站在那里不说话,白丹烟回头看着两人,“你们日夜奔波,一定是辛苦了,赶紧去找德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要个房间睡觉休息吧!”

    “小姐,我陪着你!”月梅上前说道。

    白丹烟摇头,“不用陪,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双手插在袖套里面,踏着积雪,缓慢走了出去。

    她走的很慢,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很深的脚印,纤瘦的身影,消失在了雪幕的行宫之中。

    冥熙跃被人从酒馆找了出来,他整整醉了三天,醒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他们赶往贺州,又是雨又是雪,再加上水水的事情,足足耽误了一月有余。

    冥非墨大病,卧床不起,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所以德妃决定,第二天一早出发,赶往贺州。

    冥熙跃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屋子里德妃吩咐着人收拾东西,“那边,那个暖炉一定得带上,贺州更冷,还指不定是什么冰天雪地……”

    “六爷……”旁边的下人,插了一句。

    “六爷没醒,就把他扛上马车,贺州那边不能再耽搁了!”德妃娘娘叹息道。

    “六爷醒了!”那下人继续道。

    德妃转身,看着冥熙跃,担忧的赶紧上前,“跃儿,你还好吧?你可要吓死母妃了,哪有喝酒喝成这样的?你整整醉了三天!”

    “娘,我想过了,没有丹烟,我会死!所以不管你和父皇怎么反对,不管她如何的嫌弃,我都要跟着她!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怕,只要有一口气,我都要跟在后面,时时刻刻看着她……”冥熙跃撑起自己的身体,咬牙,缓慢的说道。

    他眸中盈满水雾,还有坚定之色,德妃重重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冥熙跃轻声,神色掩饰不住的沮丧,“娘,您要是再插手儿子和丹烟的事情,那么就等于要亲生逼死您的儿子,不如你现在就那把刀,杀了我算了!”

    德妃脸色惨白,定定的看着冥熙跃,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

    她将满屋子的下人,全部赶了出去,接着关上了房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冥熙跃凄厉的笑,“我当然知道,谋天下,不是我的本意,娘,我要的,只不过是她而已!”

    德妃的身体,摇摇欲坠,她强忍住昏厥的感受,扶住旁边的柱子,“你再说一遍!”

    “谋天下,不是我的本意,我要的,只不过是她而已!”冥熙跃抬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德妃脸色惨白到极致,站在那里,神色惶然,“我从来不知道,你也有这样的心思!”

    “您当然不知道,除了丹烟,谁也不知道!”冥熙跃低低的说道,他抬起头,脸色变得坚定无比,“我想过了,这个天下,原本就是强者为尊,只要我登上了那个位置,她就一定属于我,必须属于我!”

    德妃摇头,声音悲恻,“我以为,你三哥才有那个心思……”

    “三哥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他及早出局,现在太子的目光,都在四哥身上,娘,我想要父皇废储,您有办法吗?”冥熙跃拧着眉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德妃的脸上,毫无血色,她蹙着眉头,“就算太子被废,跃儿,继承大统的,也是冥熙玄!”

    冥熙跃摇头,“四哥那里,丹烟自有办法,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父皇百年之后,太子名正言顺……”

    德妃无力的坐在旁边,她神色凝重,“你确定,冥熙玄那边,没有希望?”

    冥熙跃点头,继而摇头。

    从丹烟嫁给四哥开始,四哥自己就应该明白,夺嫡于他,无望。

    德妃点头,“此事我要好好合计,你现在的心思,千万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会遭来杀身之祸!”

    她起身离开,心事重重。

    冥熙跃继续问道,“娘,那我和丹烟的事情……”

    “只要事成,一切依你!”德妃低声说道。

    冥熙跃微微一笑,“多谢母妃!”

    德妃只是离开,并未多发一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回头,“水水的尸体找到了,丹烟早上的时候,就离开了行宫,现在下落不明……”

    冥熙跃忽然起身,“我真该死,我为什么没有想到,丹烟这样对我,只是因为水水!”

    德妃回过身,不解的看着他,“水水?”

    冥熙跃找着衣服,快速的穿上,“水水没有了,她打算出手,杀了一些欺负水水的人,这中间包括了岭南郡主李桑,她害怕影响我的前程,所以就提早跟我划清界限!”

    德妃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她笑着道,“看不出,那个白丹烟倒是有情有义的女中豪杰,她这样做,就不怕影响了她的夫君冥熙玄?”

    “水水没有了,怕是她现在,巴不得冥熙玄去死!”冥熙跃穿好衣服,接着穿鞋,他飞快的跑了出去,身后传来德妃娘娘的声音,“跃儿,小心一点!”

    夺嫡的这条路,太过艰辛,他自然知道,德妃娘娘的这一句小心一点,是什么意思。

    站在黑风寨的悬崖边,白丹烟迎风而立,风吹的她发丝飞舞,她站在那里,呼啸的衣衫,仿佛振翅预飞的蝶翼。

    双手放在毛茸茸的袖套中,她想象着,水水身受重伤,倒在冥熙玄怀中的样子。

    那个孩子,如此乖巧,她一定不会喊疼,就算真的很疼,她也会忍着,只是低低的哭。

    水水,她的孩子啊,就这样没了,从这样高的悬崖坠下,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就这样没了。

    她很想试一下,从这上面坠下去,是什么感觉,会不会怕?会不会疼?

    她的脚,刚刚挪了一步,身后就出现了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抱在了怀中。

    “小烟,小烟……”身后的人,叫着她的名字,不住喘息。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赶来的人是谁。

    “你来做什么?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以后不要再缠着我吗?”她淡漠的说道。

    “小烟,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不管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他强硬的搂着她,将她朝着悬崖旁边拖去。

    她力气抵不过他,只能随着他一起,往悬崖那边走。

    微微一笑,她顿住脚步,“放心,我不会跳崖,那些该死的人,还没有死,我怎么可能跳崖!”

    冥熙跃放心的松了一口气,白丹烟接着低喃,“不,他们不能死,黄泉路上,水水一定不想再看见他们!”

    “那我就残忍一点,让他们生不如死好了!”她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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