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了出去,可是哪里还能看见白丹烟和冥熙玄的影子。

    竹林中,白丹烟脸色冷漠。

    冥熙玄落地,她手中的长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冥熙玄没有动,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你不能跟杜晓芙在一起!”她一字一顿,冷漠的说道。

    冥熙玄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条刚毅的直线,幽深的凤眸,染着点点寒星,他没有说话,只是不解的站在那里。

    白丹烟脸色苍白,缓慢的道,“你忘记水水的仇了吗?是杜晓芙,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她说的是我们的孩子,这句话,让他的心,瞬间就变得柔软起来。

    原来,他和她,曾经拥有过,一段无法斩断的过去。

    他站在那里,无法开口说话,沉默了半响,这才缓慢抬手,将她手中的长剑拿下。

    他的手指,修长而又骨节分明,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可是她的软剑,削阳如泥,在他的手指,接触到软剑的时候,已经被锋芒所伤。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溢出,他紧皱着眉头,仿佛没有发现自己受伤一般。

    她不好再僵持,只能丢下了自己的软剑。

    软剑被他倒转,接着插回剑鞘,他缓慢开口,“小芙的错,由我承担,若是你执意要找小芙报仇,那么就冲我来吧!”

    白丹烟咬紧牙关,愤恨的看着他,“杜晓芙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连我们女儿的仇,都可以抛却不管?”

    冥熙玄眯眸,淡漠的道,“我说过,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若是你叫我出来,只是为了水水,那么请回吧!”

    他转身先走,她却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她用的力气很大,手背上,青筋露了出来,那张苍白的小脸,也带着凝重之色。

    “不是因为水水,是因为我……”她缓慢开口,定定的注视着他俊美的侧脸。

    他深吸一口气,“因为你讨厌杜晓芙,所以我就不能跟她在一起?白丹烟,你还能更霸道一些吗?”

    “我讨厌杜晓芙,是因为,我喜欢你,冥熙玄,我爱上你了!”白丹烟嗓音嘶哑,眸中已经染了湿意,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之这一刻的自己,很想在他眼前落泪。

    冥熙玄重重一震,他深呼吸,退后几步看着白丹烟,仿佛不相信她的话般,他注视着她的眸子。

    可是除了痛苦,别的再也看不见什么。

    他别过头,皱着剑眉,“别闹了,你白丹烟会喜欢上别人?打死我都不信!”

    他拔步想走,白丹烟却痛苦的大叫一声,抽出长剑,湛湛的指着他胸口的地方。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她哆嗦着嘴唇道,“你为什么不信?”

    他勾唇,苦涩一笑,“我以前跟你说,我爱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信?”

    她被问的哑口无言,差点忘记,他曾经跟自己表白过。

    可是那个时候,他身边侍妾如冥,她自然是不信的。

    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冥熙玄上前一步,拿起手帕,帮她擦拭悄然溢出的泪水,将帕子塞在她的手中,“回去吧,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转身离开,她却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如此聪明,怎么会不相信自己喜欢她?他只是不接受,不肯接受她的喜欢而已。

    没有想到,她白丹烟纵横异世,却也有被拒绝的一天。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啊……

    她抬头看天,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阴沉下来,乌冥密布,怕是要下雨了。

    面无表情的回到琉璃府,她脸色惨白若纸,走路也脚步虚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浑身都冷的渗人,她满然的回到紫薇阁,茫然的坐在那里,连月梅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都不知道。

    现在的她,就如一个没有战斗力的木偶,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要杀她,可以随随便便,轻易的就取走她的性命。

    她木讷的坐着,眼神呆滞。

    月梅上前,握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寒若玄冰,无论她这么和气揉搓,都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

    “小姐,我去帮你打水,你泡个热水澡!”月梅转身,去准备洗浴的东西。

    白丹烟任凭月梅摆弄,泡在氤氲了热气的花瓣水中,这才回暖过来

    。

    她脸色苍白的看着月梅,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月梅,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

    月梅知道,她必然是去玄王府,吃了什么闭门羹,或者比这个还要严重。

    月梅一边将热水,往她白皙如玉的肩膀上撩去,一边摇头,“小姐,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直说了!”

    白丹烟眸光茫然,月梅继续开口,“小姐你面冷心善,可是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小姐天生冷血。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如六爷一般,被小姐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白丹烟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冥熙跃和冥熙玄有多差劲,她嘴唇微动,“我有吗?”

    月梅只是微笑,并不多话。

    洗完热水澡之后,白丹烟终于暖和起来,她依偎进厚厚的羊毛毡子里面,拿着一本书,打发时间。

    有时候,心死了,面对所有一切,反而平静下来。

    所以看见冥熙跃的时候,她勾勾嘴唇,笑了笑。

    冥熙跃看的呆了,她这样极妍的姿色,不微笑已经倾城,若是再染上一抹虚弱疲惫的笑意,更是让天地间黯然失色。

    他觉得自己的心,又活了过来,哪怕她此刻,让他跪下将自己的性命给她,他都是愿意的。

    上前,坐在她的身边,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明天的晚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跟皇祖母在晚宴后,会有一个时辰的见面时间,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冥熙跃温和的道。

    白丹烟摇头,“不必了!”

    她原本想要问冥熙玄的事情,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她已经主动开口,是他没有给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必了吗?那明天的晚宴,你还要参加吗?若是不想去,我及早做了安排!”冥熙跃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说道。

    白丹烟继续摇头,“不必那么麻烦,既然你想让我陪你过除夕,那我就出席好了!”

    冥熙玄觉得,自己快要幸福的飞起来了。

    白丹烟这样的女人,什么时候照顾过别人的感受?她竟然……

    上前依偎在她的肩膀,他笑着看着她,“小烟,这是不是一场梦?你竟然会对着我笑,你会对我这么好?”

    白丹烟笑着回头,看着他,“以前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冥熙跃两只手,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小烟,你是不是接受我了?你是想入宫,还是想我跟着你一起离开?”

    白丹烟摇头,敛起了笑容,她黯然的看着冥熙跃,“我还有三个月的寿命了,冥熙跃!这三个月,我无法承诺你什么,但是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只是,不要对我抱希望,因为,我真的学不会,怎样去爱一个人……”

    “没关系,你学不会,怎样去爱一个人,就让我爱你好了!只要你让我呆在你身边,只要你还接受我对你的好!”冥熙跃笑了,紧紧的抱住了白丹烟。

    这一次,白丹烟没有推开他。

    她已经快要死了,又何必在死之前,伤害一个深爱她的人。

    她刚刚才试过,被人拒绝,是怎样的滋味。

    又怎么忍心,让他承受跟自己一样的苦。

    就这样吧,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一到,一了百了。

    她躺在冥熙跃的怀中,缓慢睡去,冥熙跃就这样抱着她,动也不动。

    他害怕自己一动,她就醒了,然后这个梦境,也会跟着醒来。

    第二天,冥熙跃心情很好,这天早朝上,他甚至忍不住,偷笑了几次。

    就仿佛一个初尝爱恋的毛头小子,他心中的甜蜜,正在滋长发芽。

    早朝之后,宫中已经着手准备晚宴,他在御书房批改奏折,尚衣房已经将为白丹烟准备的宫装,送了过来。

    这是一件鹅黄色软罗长裙,裙子上面,手工堆刺了大朵的白色马蹄莲,清幽绝世。

    他很满意,尚衣房的手艺,不住的点头。

    外面,周欣的声音传来,“皇上究竟在忙什么?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过来看我了……”

    周欣的声音刚落,人已经径直闯入。

    因为前些天的时候,冥熙跃曾经下令,周欣可以不经通传,直接来到他的御书房。

    所以下人们,并没有多加阻拦。

    踏进御书房的大门,周欣就被屋内,绣娘手中的衣裙惊艳。

    她站在那里,眸中流露出欣喜之色,上前一把将衣裙攥入自己的手中,“皇上,这是给我的吗?我太喜欢了,今天晚上穿着它,我一定可以艳压群芳!”

    “住手!”冥熙跃冷声,上前一把拽过衣衫,不耐烦的道,“赶紧走,今天晚上,只有嫔位以上的后妃,才有资格参加,你老老实实呆在后宫!”

    周欣鼓嘴,“皇上!”

    “卢公公!”冥熙跃朝外面喊了一句。

    卢公公应声上前,冥熙跃挥手,“送她离开,以后没有朕的吩咐,不准她再进御书房!”

    周欣尖叫起来,“皇上,皇上……”

    卢公公不由分说,将周欣请了出去。

    周欣不服的跺脚,所有人都说她失宠了,她原本不信,可是现在看来,她是真的失宠了。

    也不知道,那个勾走了皇上心的狐狸精是谁,千万不要让她知道,否则,她杀了她。

    回到秀女房,周欣依旧忿忿不平,一连罚了两个侍候她的宫女,她这才作罢。

    白丹烟收到冥熙跃送来的晚宴宫装的时候,正坐在镜子前面,梳妆打扮。

    她手中捧着一个暖炉,月梅和青竹,一个帮她描眉画目,一个帮她收拾头发。

    两人看着宫中的人,送来的宫装,惊艳的大叫一声。

    “哇,好漂亮的衣服,竟然是雪缎染了鹅黄色……”青竹兴奋的摸着裙子。

    月梅笑着眯起眼睛,“我觉得,六爷对小姐真的很上心,看这裙子的手工,起码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吩咐绣娘赶工了吧!”

    旁边宫中的小太监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软罗裙的布料,是楼兰进贡的香雪料,一年就那么一匹,皇上谁也舍不得给,就给娘娘做了这么一件衣裳!”

    白丹烟笑容勉强,并不说话。

    月梅上前,凑近闻了一下,“真的很香呢……”

    “对啊,这香雪料,是冰蚕孵化出来的时候,就喂食香雪叶。直到冰蚕死亡,一条蚕,就能吐出那么几条丝,这样的一件衣裳,可以说万金难求!”小太监在一边解释道。

    青竹点头,“香雪木是百年一遇的奇木,别说是蚕,人能吃上一片树叶,都可以延年益寿,楼兰国竟然用香雪叶喂蚕,真是奢侈!”

    月梅微笑,“这才能表明,皇上对咱们家小姐的重视啊!”

    太监笑着,并不说话,白丹烟也懒洋洋的,看了衣衫一眼,摇头,“给你们家主子拿回去吧,这样贵重的衣服,我不穿!”

    “娘娘,使不得,要是您不要这件衣服,皇上定要伤心了!”小太监机灵的道。

    白丹烟不说话,月梅上前,“小姐,衣服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要是您不要,可就暴殄天物了,还是收下吧!”

    青竹也附和,“收下吧,这件衣服,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白丹烟不再坚持,只是淡漠一笑,不过她出席晚宴,并没有穿这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衣服。

    一件普通的素色长裙,外加白色狐裘,飘逸中带着点弱不禁风,灵秀中又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

    她纵然不精心打扮,也是所有女眷中,最惹眼的那位。

    冥熙跃将她的位置,设在一干女眷前面。

    他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她。

    宴会开始,载歌载舞,左边斜上方坐着冥熙玄还有杜晓芙。

    两人一副锦瑟和鸣的样子,所有人其乐融融。

    宴会过半,冥熙跃宣布了新的一年,诸位文武大臣的嘉奖,说到冥熙玄的时候。

    冥熙玄赫然起身,辞掉了身上所有的官职,就连郴州的封地,一并交还给了皇上。

    冥熙跃不解,“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冥熙玄皱眉,“皇上,自打边国一役后,微臣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恐怕,没有办法为皇上效命了!”

    “皇兄,那朕给你一些闲职可好?”冥熙跃有些着急。

    前一阵子,他想尽办法,诛杀玄王,群臣已经很有意见。

    这个时候,他忽然辞掉官职,所有人一定以为,又是他在背后弄了什么小动作。

    但是上天证明,他真的没有。

    冥熙玄摇头微笑,“皇上若是真的怜悯臣下,就为微臣和小芙赐婚!”

    杜晓芙忽然上前,跪在了冥熙玄的旁边,“皇上,王爷和小芙,什么都不要,我们只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然后辞却官位,逍遥江湖!”

    所有人议论纷纷,都觉得,王爷对杜晓芙,可真是长情,这么些年了,他们最终还是要走到一起了。

    而且玄王休妃,怕是也是为了杜晓芙吧?

    所有人窃窃私语,唯有白丹烟,脸色苍白。

    她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就在冥熙跃为两位赐婚的时候,她缓慢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挂着大红灯笼,琉璃瓦片在灯笼的照射下,反射出璀璨的光泽。

    她走在碎石子路上,神情迷茫。

    前面传来一声娇斥,“什么人,给我站住!”

    白丹烟顿住了脚步,却见从旁边的小碎石子路上,冲出来一个姑娘。

    她穿着一身如雪的白衣,整个人刁蛮而又任性。

    那姑娘后面跟着两个宫女,唯唯诺诺。

    白丹烟实在看不出,这姑娘是什么身份,看她的穿着。

    应该不是宫里的妃嫔。

    她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白衣女子已经蛮横的冲了出来,“你知道晚宴在那边吗?带我过去!”

    白丹烟指了指后方,“你自己去吧……”

    她转身想走,那姑娘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接着上前,“我认识你,你叫白丹烟!”

    白丹烟挑眉,“你是谁?”

    “我叫周欣,他们都说,因为我长的像你,所以皇上这才宠幸了我!”周欣上前一步,拦在了白丹烟的身前。

    白丹烟蹙着眉头,“能把路让开吗?”

    她实在没有心情,跟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争风吃醋。

    周欣根本不理,怒道,“我要杀了你,就算是做替身,我也要做一辈子!”

    她衣袖中,倏然抽出一把长剑,湛湛的朝着白丹烟刺去。

    这后宫,竟然能出现兵器,看来冥熙跃对这个丫头,是真的宠幸之极了。

    她后退几步,以手接招,在她的手刚刚要夺走周欣的长剑的时候,周欣的手连同长剑,一起坠落。

    只听一声惨叫,周欣脸色惨白的尖叫起来,她的手腕齐刷刷的被砍掉,血正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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