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秦叔宝这一顿劈头盖脸,风萧萧顿时愕然,一阵哭笑不得,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战场那边骚动又起,风萧萧举目眺望,只见无数义军正三向半围着从远方掩杀而来,气势汹汹,喊杀震天。

    从平地望去,竟一眼望不到头,而后方还数队骑士正往旁边山坡上奔去,显然是想绕道截住隋军后路。

    这下风萧萧和秦叔宝谁也顾不得谁了,都是扭头就跑……大军面前,不跑是傻子。

    风萧萧在前面跑,转眼就不见了,而秦叔宝在后面死劲追,他很快便脱下了身上沉重的盔甲,但那两支双锏却死活没舍得扔下。

    直到傍晚,风萧萧才彻底听不见喊杀声,这才舒了口气,左右四望,发现前面的山顶上竟有座神庙,这可是野地里难见得休憩之处。

    通往神庙的路上杂草滋蔓,显然久久未经人足践踏,此庙分明是荒废了的破庙。

    到了荒庙外墙,果然是残破剥落,死气沉沉。

    庙堂中竟摆放了两具棺木,尘封蛛网,阴森可布。

    风萧萧不以为忤,低头拜了几拜,便在堂中升起了火,支起了烤架,开始摆弄路上顺手捉的一只野鸡。

    鸡油滋滋,鲜香四溢,风萧萧刚准备大大的咬上一口,却忽然抬起了头,笑道:“进来吧!没想到你也找来了。”

    来人倒提着双锏,竟然是那个隋将秦叔宝。

    他和风萧萧不一样,他早就知道这里有座荒僻的破庙,是直接奔来的,所以虽然轻功差上不少,却和风萧萧是前后脚到。

    风萧萧扯下两条鸡腿,扔了过去,笑道:“通路逃命的缘分,不比同船共渡来的小,我叫风萧萧,可不是风糟糟,你别再叫错了。”

    秦叔宝奔逃了大半天,显然快饿昏了,这会见鸡腿飞来,登时扔下一直舍不得扔下的双锏,一手一个,攥住了鸡腿,一屁股坐到风萧萧的对面,左右开弓,大口咬吞,含糊的道:“风萧萧,我记住你了。”

    风萧萧却吃得斯文极了,一条一条的撕着吃,道:“你有没有看见那两个臭小子往那边跑了?”

    秦叔宝头也不抬,道:“好像也是这边。”

    风萧萧心中一喜,追问道:“他们跑了多久?”

    秦叔宝这才瞟了他一眼,道:“山林广大,路径复杂,想要凭运气碰见他们,根本不可能。”

    风萧萧笑道:“咱俩不就碰面了么?这不是运气又是什么?”

    秦叔宝又吞了口鸡肉,道:“我们一同起步,同一方向,这方圆几十里又只有这一处高山上的破庙最为显眼,我在这儿撞见你是晦气,撞不见你才是运气。”

    风萧萧忍不住笑道:“你这么恨我?要不要再来过上几招?”

    秦叔宝没好气的道:“我打不过你,还有什么好打的。”

    风萧萧微微一笑,觉得这人真是坦率的可爱。

    说话间,秦叔宝已将两只鸡腿啃的一干二净,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油,弯腰拾起地上的双锏挂在肩上,然后道:“正好有两口棺材,你睡一口,我睡一口,谁也不要吵着谁。”

    风萧萧好奇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和那两个臭小子的关系?”

    秦叔宝抬手推开棺材盖,捏着鼻子退了两步,道:“有什么好问的,横竖秦某今趟回去,免不了杀头之罪,什么都不在乎了。”

    风萧萧道:“听你这意思,你还要回去?”

    秦叔宝不耐烦的道:“你小子懂什么,我累了,别吵我。”

    他翻身就钻进了棺材里,合上了棺材盖,只留了一条细缝出气,倒是没有一点的不自在。

    风萧萧笑了笑,果然不作声了。

    秦叔宝忽然又推开了棺材盖,探头道:“你睡前将火堆熄了,余下的碳烬在外面抛个坑细细埋了,沈落雁这婆娘精明的得很,别让她手下察出端倪。”

    风萧萧嗤嗤笑道:“你这是自欺欺人,如果他们真的找来了,绝不会因为晦气而不开这两口棺材的。”

    秦叔宝呆了一呆,旋即叹了口气,竟从棺材里又翻了出来,道:“我秦叔宝南征北讨,经历大战小战无数,竟还没有你这小白脸想得开,胆子大。”

    风萧萧笑道:“秦将军过誉了,你放心休息吧!相识一场,即是缘分,我不会瞧着你被人轻易捉走的。”

    秦叔宝凝神打量了他好一会后,洒然笑道:“好,你这个朋友,我秦叔宝交定了。这样吧!我身上的钱只仅够我们吃喝一顿,就让我秦叔宝死前作个东道,明日吃你娘的一大顿,然后再各散东西好了!”

    风萧萧哈哈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夕阳西沉,山野暮黑。

    风萧萧终也熄灭了火堆,毕竟也不能在夜间留着这么明显的路标,而秦叔宝早已熟睡。

    琐碎的脚步声忽然隐隐传来,风萧萧倏然睁眼,听着脚步声由远变近。

    待脚步声在院中响起时,秦叔宝也惊醒过来,猛的坐起身,按住了两肩的双锏。

    月光下,只见一名高瘦笔挺的中年男子正跌跌撞撞的自院中走向破庙。

    这人生的一把美髯,只是上面正站着点点猩红的血迹,面孔倒也生得相貌堂堂,偏是长了个鹰钩鼻,使他神情阴騺,予人非常自负的感觉,又使人对他生出自私无情的印象。

    他两鬓灰白,额上隐现横纹,像刻画出过往某段艰苦的岁月。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出这人定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风萧萧自然不瞎,凝目注视,却不言不语。

    这人的目光有些黯淡,好像才瞧见庙里竟然还有两人,顿时腰肢一挺,气势陡起。

    秦叔宝翻身而起,像是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失声叫道:“翟让!”

    他狂笑一声,喝道:“看来天不绝我,受死吧!”

    双锏齐探,迅若闪电。

    风萧萧知道秦叔宝为什么这么兴奋,关于翟让,他曾听云玉真提起过。

    这人便是瓦岗寨的大龙头,乃瓦岗军的首领,六年前与手下另一猛将徐世绩在瓦岗寨起义,据地称王,屡败隋兵,威震天下。

    秦叔宝刚刚就是被他的手下领军击败。

    如今翟让莫名其妙孤身来此,还身负重伤,秦叔宝若能杀了他或是擒住他,此败仗非但无过,反而有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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