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志清的马车回到总统府的门口,此时已经日近黄昏,但是广场上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全都是留着长鞭,身穿灰色儒袍的装扮。手里拿着黄旗,还举着标语。

    总统府的亲兵荷枪实弹的在门外戒严,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阵势,足有一个团的兵力。

    乔志清下了马车后,黄飞鸿连忙就奔上前敬了个军礼。

    “飞鸿,这又是怎么了?这些人什么来历?”

    乔志清脸色拉长的皱了下眉心。

    “大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才慢慢聚集了过来,我这才让士兵们注意警戒。”

    黄飞鸿面色羞愧的垂下了头。

    “乔大哥,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惠儿红着脸站在乔志清的身后,垂着脑袋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哦?”

    乔志清看着她疑惑的皱起了眉心。

    “他们的装扮,一看就是南京的儒生。他们向来以孔子的徒子徒孙自称,不肯剪掉自己的辫子。新文化运动已经开始三天,又是剪辫子,又是砸孔庙的,他们一定心里不服,这才聚到这里闹事。”

    惠儿怯懦的回了句,跟个办错事的孩子一样。

    “这倒是有意思,过去看看。”

    乔志清好奇一笑,一扭头便示意惠儿和黄飞鸿跟了过去。

    儒生们见乔志清过来,以为他是政府的人派来对话的,纷纷围了上去。

    黄飞鸿连忙让亲兵把人群挡开,眼露精光的注视着每一个可疑的动作。

    “你们找个说话的人出来,我们大人要和你们对话。”

    黄飞鸿双眼暴露的大喝一声,人群纷纷都安静了下来。

    儒生的队伍纷纷避让,一个颇有威望的老学究在儒生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了上前。

    “官爷好,我们上千名儒生联名给总统大人上书,还请您通知下总统大人。”

    老学究干咳着缓缓道了出来。

    “有什么事对我说就行,总统已经特派我全权处理此事!”

    乔志清轻笑了声,撒了个小慌。

    “官爷,老朽范进,咸丰九年得中举人。您就转告总统一声,孔庙不能砸啊。那是天下读书人的根基,要是连孔庙都砸了,那这个国家的根就断了啊。”

    老学究哽咽着长吐了一句,满脸的哀求,差点都给乔志清跪下了。

    “是啊,官爷,孔圣人不能砸啊。”

    老学究身后的儒生也是满脸哀求的长泣一声。

    “范进?”

    乔志清心里嘀咕了声,不由的笑了下,这位老先生不会就是《儒林外史》里的那个范进吧。

    “老先生,总统把孔夫子搬出文庙,自然也有他的道理。这样吧,明日你可以派几个儒生出来,我们也把反对孔圣人的召集过来。大家当着天下读书人的面,就在广场上组织一场辩论,专门辩论下孔夫子该不该砸。若是你们胜了,我会亲自力谏总统,让他把孔夫子再请回文庙。你看这样还公平吗?”

    乔志清突然灵机一动,想趁此机会,进行一次声势更为浩大的学术辩论。

    各报纸再实况转播刊印,在思想界和教育界,一定会引起一场轰动,借此让新文化更好的深入人心。

    “好吧,大人。一言为定,那老朽这就下去准备去了。”

    范进干咳了几声,脸上恢复了些生气,在儒生的搀扶下缓缓退了下去。

    “走吧,咱也回府里商量个应对之策。”

    乔志清冲惠儿摆了下脑袋,带着她便回了总统大院。

    曾纪芸正无聊的趴在书桌上,看着从乔志清屋里翻出来的《金瓶梅》。不时被里面露骨的描写,羞的脸颊涨红。

    乔志清刚迈进了大堂,曾纪芸就连忙把书藏在了身后,尴尬的问候了一声,“乔大哥,你们回来了。”

    “看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乔志清好奇的盯着她手里的书看了下。

    “没什么,没什么。”

    小妮子连忙往后一退,不断的摇着小脑袋。

    乔志清看着她面红耳赤的小模样,心中也猜出个大概。瞪着她坏笑了声,带着惠儿便进了书房。

    曾纪芸捂着小脸,尽是女儿家的娇羞状。见乔志清进门后,才慌忙打开了抽屉,把书藏了进去,用小锁子紧紧的锁住。

    “惠儿,坐下说话吧,刚才我和范进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乔志清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曾纪芸乖巧的进屋给她二人各自满了杯热茶,红着脸闷不做声的又出了门去。

    “乔大哥,我心里有数。明日我便把华兴书院的几个老师给请过来,他们可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辩。一定会把儒教的封建糟粕,驳斥的完无体肤。”

    惠儿笑着在卧榻上坐了下来,脸色终于变的平和了下来。

    “好吧,就看你的了。明日午时,正式在广场上举行辩论赛,这也算是给儒生们一个交代。”

    乔志清点了点头,和惠儿又商谈了些细节,便起身把她送出了门。

    夜色撩人,乔志清终于得空,回过头便紧盯着曾纪芸干咳了下。

    “纪芸,我书架上好像有本书不在了,是你拿走了吗?”

    乔志清一脸的坏笑,紧盯着曾纪芸的大眼睛。

    “不是,我没拿。你再找找,兴许是放在哪里了。”

    曾纪芸的小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上,乌黑的眼珠子不停的乱转,不敢直视乔志清的眼睛。

    “哦,那算了。那本书上有个错误的地方还没来得及修改,我正想交给惠儿去重新刊印呢。那个潘金莲最后没死,武松刀下留情,最后和她双宿双飞了。”

    乔志清回过头,故作伤感的叹息了声。

    “这怎么可能?潘金莲可是武松的嫂嫂啊,他们怎么能在一起呢?”

    曾纪芸一听就忍不住吐了句,满脸的不可思议。话音刚落就见乔志清一脸的坏笑,这才突然发现上了他的当,不打自招了出来。一时又羞又躁,捂着脸就在桌上趴了下来。

    “拿出来吧。”

    乔志清把手掌摊开,被曾纪芸窘迫的小模样逗得直乐。

    “乔大哥,我错了,我是不小心才看到的。”

    曾纪芸不敢抬头,恨不得找个地缝溜走。埋着脑袋摸索了下,把锁子打开。从抽屉里取出了《金瓶梅》,递给了乔志清。

    “小小年纪,不学好。那么多书,偏偏看这个!”乔志清拿着书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下,也不想再逗她,把书扔在了桌上,又吩咐道,“得了,我差点忘了,你都是快要嫁人的姑娘了。这本书虽然露骨了些,但还是由它的文学意义。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来问我吧,乔大哥批准你看了。”

    “知道了。”

    曾纪芸面红耳赤的趴在桌上,等乔志清进屋后才松了口气,连忙把书收到了抽屉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仍是止不住的傻笑。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大早,惠儿就招呼着文化部的人张罗着,在总统府的广场上搭建了一个十米宽大的擂台。

    擂台上打着长条的标语,上书“新文化与旧儒学”七个大字。

    惠儿所说的那几个老师,也被全部请到了乔志清的书房接受召见。

    几人的穿着打扮倒不是十分的流行,还是旧式的长袍马褂。每个人都留着干净的短发,一看就像是满腹经纶的模样。

    “在下唐廷枢拜见总统大人。”

    “在下徐润拜见总统大人。”

    “在下吴汝纶、张裕钊、黎庶昌、薛福成,拜见总统大人。”

    六人各自报了名号,对乔志清鞠躬行礼。

    “几位快快请起,原来是怡和洋行的两位大老板,还有“曾门四弟子”来访,失敬失敬。”

    乔志清连忙笑着起身回礼,六人在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洋务运动的领军人物,乔志清自然听过他们的名号。方才曾纪芸在门外和他们称呼了一声,乔志清的心里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大人听过我们的名字?”

    唐廷枢惊诧的问了一句,其他五人都是相同的表情。心里暗道,都说乔志清见识多广,天纵奇才,今日一看果然不同非凡。

    “当然认识,几位都是当今世上难得的大贤。只怪我一直公务繁忙,无缘和各位相见。”

    乔志清笑了笑,招呼着几人在客座上坐下,传唤门外的曾纪芸给六人各自满了杯茶水。

    “曾门四弟子”从前都和曾国藩有莫大的交情,都以曾国藩的学生相称,自然认识曾纪芸。

    四人全都是一副尴尬的表情,以为曾家没落至此,连曾家大小姐都过来当丫鬟了。

    “四位不必过于惊讶,纪芸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现在是我的秘书。因为这里没有丫鬟伺候,所以一切都以纪芸代劳了。”

    乔志清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连忙笑着解释了句。

    “早就听闻总统大人和恩师的小姐订了婚事,不想此事都是真的。只可惜恩师过早的仙逝了,不然这番天作之合,恩师想必也是很高兴的。”

    吴汝纶伤感的叹息了一声,其他三兄弟也都各自宽慰了曾纪芸一声。

    曾纪芸如同遇见了亲人,一时思念起了父亲,小脸哀怨的就抹起了泪珠子。

    “好了好了,往事就不要再提。我对曾老师也是佩服之至,当初多次劝说与他联合抗清。但是事已至此,想来都是上天注定,我们还需要朝前看才是。”

    乔志清以曾国藩的弟子相称,为的就是让这四位大才放宽心。他们躲在华兴书院里不肯出山为政府效力,就是怕乔志清念及旧事,为此受到牵连。

    唐廷枢和徐润就更加的冤枉,他们俩都是怡和洋行的大股东。当日上海的租界被收复,所有洋人的资产统统充公。他二人也变的一无所有,不得已在华兴书院当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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